第九章 各自归位
在强子的耐心斡旋、反复沟通和人格担保下，内心经过激烈挣扎和漫长思考的娟子，终于同意和杰哥再见最后一面，进行一次彻底的了断。见面地点，强子有意安排在了他们第一次正式吃饭、拥有许多美好回忆的那家土菜馆的包厢。这里，曾经见证了他们感情的萌芽与升温，如今，或许也将见证它的终结或……涅槃。
杰哥早早到了，坐立不安，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他反复搓着手，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充满了紧张、期盼和深深的恐惧。当看到娟子在强子的陪同下走进包厢时，他立刻慌乱地站起身，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卑微的期盼和显而易见的紧张。娟子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脸色苍白，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死寂的平静，这种平静比愤怒更让杰哥心痛。
小美也在强子的要求下一起来了，她看到杰哥和娟子，立刻低下头，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轻声而快速地说了一句：“杰哥，对不起。娟子姐，真的……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然后便像逃也似的，在强子的示意下，立刻退出了包厢，并把门轻轻带上，把最后的、决定性的空间完全留给他们两人。
包厢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墙上还贴着他们上次来吃饭时，店家搞活动送的红色剪纸，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娟子……”杰哥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我……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畜生，我辜负了你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深深地伤害了你。”他低着头，不敢看娟子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发白，“我没什么可辩解的，犯了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我只想告诉你，我和小美……那是一次致命的错误，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我心里真正爱的人，从来只有你，只有你一个。失去你的这些日子，我每一天都像是在油锅里煎，在地狱里熬一样……我恨不得打死我自己……”
娟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泪无声地、不停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陈旧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曾深爱、如今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和心痛的男人，那熟悉的眉眼，此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杰哥，”她终于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我也相信，你现在是真心后悔，真心痛苦。”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像这面镜子，”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面装饰镜，“摔碎了，即使用最好的胶水粘起来，裂痕也永远在那里，照出来的人，也是扭曲的。”
“我们之间那份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信任，已经没有了。彻底没有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依旧坚持说下去，“就算我勉强自己，看在过去的份上，说一句原谅你。可是以后呢？每次你晚归，哪怕真的是加班，每次你接电话，哪怕是工作电话，我都会忍不住去想，你去见了谁？你和谁在说话？我会变得疑神疑鬼，变得神经质，变得连我自己都讨厌、都看不起。那样的日子，对你，对我，都是无尽的折磨和煎熬。我们都会活在猜疑和痛苦里，那样的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杰哥痛苦地闭上眼，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他知道，娟子说的是血淋淋的事实。信任就像琉璃，珍贵而易碎，一旦破碎，即便勉强粘合，也脆弱不堪，裂痕永存。
“强子哥说得对，”娟子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思考了无数遍的决定，“你心里可能是在乎我的，过去为我做的那些，我也永远记得，很感激你给过我的那些快乐和安心。但也许，我们之间的缘分，就真的只能到这里了。”她看着杰哥瞬间惨白的脸，心脏一阵抽搐的疼，但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我们……分手吧。”
杰哥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他想说什么，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却被娟子抬手，用一个极其疲惫的手势阻止了。
“杰哥，谢谢你，真心谢谢你，带给我的所有那些快乐、安心和帮助。我会试着……努力去记住那些好的部分，把不好的，都忘掉。”她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入骨髓的痛，有浓浓的不舍，有无奈的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痛定思痛后的决绝和清醒，“我原谅你了，不是代表我们能回到过去，而是我想放过我自己，我不想带着仇恨和怨气活下去。我希望……我们都能保留住生命里最美好的那些记忆，然后……各自开始新的生活。彻底翻过这一页。”
杰哥沉默了，像一尊瞬间被抽走灵魂的雕像，许久，许久。巨大的失落和悔恨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知道，这是娟子深思熟虑、无比清醒和理智后的决定，他没有任何资格和理由再去纠缠、再去祈求。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好……我……尊重你的决定。娟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还有……祝你……一定要幸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带着血丝。
这次漫长而痛苦的长谈，为他们这段深刻而复杂的关系，画上了一个充满无尽遗憾、却也算彻底和平静的句号。
而在这个过程中，强子为了调解他们的矛盾，与小美有了更多深入的接触。他欣赏小美的聪明、直率、敢爱敢恨和在工作中展现出的专业才华与活力；而小美，也从对杰哥那种盲目的、带着滤镜和崇拜的短暂迷恋中彻底清醒过来，逐渐被强子的成熟睿智、稳重担当、处理危机时的大气格局以及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魅力所吸引。强子对她，既有兄长的关爱和引导，又有成功男人对优秀女性的欣赏和尊重，他开始正式地、不急不躁地、用更成熟的方式追求小美。
他的追求不像年轻人那样轰轰烈烈、甜言蜜语轰炸，却更显真诚和实在。他会关心她的工作进展，在她遇到职业困惑时给她中肯而有建设性的建议；会在她加班熬夜做节目时，默默派人送去热乎营养的宵夜，却从不邀功；会记住她随口提过喜欢某位艺术家的画，下次见面时不经意地送给她一本精美的画册，说是正好看到。小美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和杰哥在一起时的、更加踏实、安心和被平等尊重的感觉。她意识到，强子才是那个更适合自己、能让她真心仰望、也能给她稳定未来和健康情感关系的男人。
一段新的、健康的、建立在更成熟认知基础上的感情，在旧关系的废墟和灰烬之中，悄然萌芽、生根、逐渐茁壮成长。
另一边，娟子虽然口头原谅了杰哥，但心里的那根刺，那道深刻的伤痕，依然存在，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淡化。这次惨痛的情变，迫使她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轨迹和情感需求。她意识到，自己不能永远生活在杰哥的庇护和阴影之下，不能永远作为一段不见光的地下恋情的女主角，在愧疚和等待中消耗自己。她需要一份完整的、阳光下的、能够坦然接受所有人祝福的、平等而尊重的感情。她需要找回那个在认识杰哥之前，就独立、自信、快乐、靠自己也能活得精彩的自己。
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沉淀、自我疗愈和深刻思考，娟子的心境慢慢平复，心态也变得更加坚强和豁达。她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工作，把“福缘美容”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比以前更加红火，并开始筹划开分店的事宜。她也尝试着接触新的朋友，拓展自己的生活圈和兴趣爱好，学习插花、瑜伽，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和丰富多彩。她明白，只有自己变得更好，才能吸引更好的人，迎接更好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