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钗头凤》，唱尽800年爱情的遗憾。陆游和唐婉的故事，至今还在绍兴沈园的墙垣间回响。他们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20岁那年结为夫妻，婚后吟诗作对、游山玩水，活成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这份甜蜜，在陆母眼里成了罪过——她怕儿子沉迷情爱误了科举功名，又嫌唐婉成婚多年未育，硬是逼着陆游休妻。

陆游深爱唐婉，却抵不过孝道的重压，只能假意休妻将她安置在偏僻宅院，最终还是被陆母发现，强行送回娘家。后来，唐婉嫁给皇室宗亲赵士程，陆游也另娶王氏，两人从此音信隔绝。

十年后的沈园春日，两人意外重逢。唐婉知道赵士程豁达，差人送了酒和点心给陆游。陆游看着前妻亲手做的红酥手点心、黄纸封的官酒，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借着酒意在墙上题下《钗头凤》：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犹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再到沈园，看见墙上的词，默默端详良久，提笔和了一首：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这字字泣血的词句，道尽她被礼教束缚的痛苦——她不能哭、不能说，连思念都要藏在咽泪装欢里。

没过多久，唐婉就郁郁而终。陆游的余生，都在为这份遗憾赎罪。他六十八岁写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七十五岁写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八十四岁写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直到去世都带着对唐婉的思念。

陆母不是恶婆婆，她只是时代的产物——那个重孝道轻情爱、重香火轻人性的南宋，个人情感在家族利益面前不值一提。陆游的懦弱不是不爱，是被礼教绑架了选择权；唐婉的悲剧不是个例，是千万被礼教吞噬的女性缩影。如今沈园成了爱情圣地，长廊上的许愿牌密密麻麻，恋人捧着誓言祈祷，不是纪念陆游唐婉，是怕自己的爱情也被现实压碎。

我们不再有休妻的礼教，却还有996和婚姻的平衡，还有学区房和阶层的裹挟。在陆游的莫莫莫里，我们听见自己没说出口的等等等——那些为现实妥协的爱情，那些没敢坚持的梦想，都成了藏在心里的沈园。沈园的墙垣落了800年，难难难的叹息还在，每颗装过遗憾的心，都在下着不会停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