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8月13日的清晨,对于柏林人来说,就好像一场难以苏醒的噩梦,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人们惊慌地发现,一道长度超过一百六十公里的铁丝网在一夜之间如同毒蛇一般曲折地穿过街道,把城市粗暴地分成了两半。
那当日夜里,好几万来个家庭霎时间便破碎了,夫妻分隔开了、母子也分隔开了,
这哪里能算得上是什么反法西斯防卫墙,它分明就是一把插在城市中心的利刃,割断了众多普通人的血脉亲情。

在墙被修筑完成之后的那些时日里,柏林就展现出两个世界的态势,墙的这一边,西柏林是霓虹闪耀的自由之域,甚至具有全欧洲最为狂放的夜生活,而墙的那一头,东柏林则处于一种,叫人透不过气来的灰色调当中。
比混凝土高墙更可怕的,是看不见的心墙
在东德,Stasi(斯塔西秘密警察)无所不在,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老大哥在盯着你的恐惧氛围之中,

人们明白了沉默,明白了通过眼神来交流,因为你根本不会知道,前天还一起喝酒的邻居,会不会就是那个正在编写你黑材料的人。
那面墙在这样压抑的对比下显得格外怪异,它不但隔开了身体,还妄图隔开人类对美好生活的本能憧憬,
死亡名单上的名字自由是具有代价的,在柏林墙那边,这个代价是鲜血
1962年之时,18岁的彼得·费希特于翻越围墙之际被东德的士兵开枪击中了,
他躺在墙下的无人之地,难受地呼喊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救命
墙那边的西柏林警察把急救包扔给他,可是没法提供帮助,墙这头的东德士兵,冷冷地盯着他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彼得的离世,震惊了整个世界,也让柏林墙彻底撕下了伪装它不再是一个政治符号,而成了一台冷冰冰的杀人机器。
在墙伫立着的28年里,至少有140个人在尝试翻越它的时候失去了性命
每一个名字的背后,皆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以及对于自由最无奈的渴望
莱比锡的烛光但恐惧最终也没办法将人心压垮。改变历史的那个转折点,不是从柏林开启的,而是从莱比锡开启的,
1989年秋天,一场场星期一游行在莱比锡悄然出现
最开始仅仅有几百个人,随后变成了几千人,最终汇聚成了几十万人的庞大队伍,
他们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支支燃烧的蜡烛
面对手持枪械、子弹上膛的军警,他们所呼喊的不再是那种激进的口号,而是一句简单但极有力量的话语,我们是人民(Wir sind das Volk)。
这一丝丝微弱的烛光汇聚,在一起就如同大海一般,将专制铁幕的裂痕全都照亮了,还把统治者最后那一点心理防线给消解了。

1989年11月9日,这肯定是人类历史上非常美妙的夜晚之一
不计其数的东柏林人,朝着检查站那边聚拢过去,仅仅是因为东德官员沙博夫斯基在新闻发布会上那句有名的口误,“据我所知,(开放边境)是立即生效”。
面对汹涌的人群,守卫士兵放下枪,打开了闸门
那一刻,陌生的人们相互相拥,痛哭不止,年轻人爬上墙头,打开香槟庆贺,大伙挥动着铁锤,向着那堵禁锢了他们28年的高墙砸去。
那是纯粹的、狂欢的、自由的滋味
柏林墙倒下了,是倒在人们的欢呼声之中,而非坦克的履带之下
自由的易碎品现在,柏林墙只剩零散遗迹,变成游客打卡涂鸦的背景,可是当我们回顾那段历史的时候,不该只是看个热闹

柏林墙的兴建与崩塌提醒我们,自由从不会凭空而来,它如同一件精致的瓷器,虽美却脆弱,那道墙不只是矗立在柏林的土地上,也可能悄然出现在我们的内心,潜伏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只要傲慢与成见依然存在,只要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仍未消除,推翻柏林墙的斗争就仍在继续,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成为拆墙者,而不是筑墙者。
参考
《Beyond the Wall》Katja Hoyer
《Stasiland》 Anna Funder
《The Wall Jumper》Peter Schnei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