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红仅0.65元，同事却有160万。

公司即将上市，老板递来一份13年的续约协议。

他说签了就能拿到原始股，不签就立刻出局。

我看着他得意的脸，想起父亲临终前模糊的呓语。

当他把合同推到我面前时，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01

江临接过纸条，指尖冰凉。

0.65元。

会议室顶灯白得刺眼，财务总监秦月的声音平稳：“江工，没问题就签字。”

老板陆振华坐在主位喝茶，目光投向窗外。

“秦总监，数额是不是有误？”江临喉咙发干。

“制度核算结果，不会错。”秦月将签字笔推近。

角落里传来压低的笑声，销售总监徐辉转着钢笔：“江副经理，公司今年困难，有分红就不错了。”

江临没说话，将纸条折好放进口袋。

他知道公司在撒谎——上月季度会，陆振华才宣布净利润增长百分之三十五，上市计划已启动。

“陆总，我的项目分红按补充协议该有百分之五。”江临转向主位。

陆振华放下茶杯，眯起眼：“公司讲整体效益，要平衡。你项目赚了，其他板块亏了。”

“协议第三条写得很清楚，按项目独立利润核算。”

“哦，那条啊。”陆振华摆手，“有附加条件，项目需稳定运行两年才能生效。”

江临记得没有这条。签协议时，陆振华亲口说上线盈利就开始分红。

“陆总，合同里没有这一条。”

“怎么没有？”陆振华抽出文件，指向一行小字，“‘具体执行以公司最新制度为准’。上月发布了新规，项目分红需满二十四个月。”

秦月递来一张A4纸。

标题是《关于修订技术项目奖励管理办法的通知》，日期上月十八号。江临果然看到那句话。

“我没收到通知。”

“内网公告栏发了，部门负责人邮箱也抄送了。”徐辉笑容加深，“江副经理该不会是漏看了吧？”

江临想起上月十八号前后，他被派去深圳参加封闭研讨会，回来加班一周。

不是“没来得及”，是有人算准他不在。

“这事到此为止。”陆振华站起身，“接下来宣布特别贡献奖。”

他停顿，看向徐辉。

“销售总监徐辉，超额完成指标百分之一百八十，授予特别分红——一百六十万元。”

会议室响起吸气声。

0.65元与一百六十万。

“恭喜徐总监！”秦月率先鼓掌。

掌声连成一片。徐辉起身鞠躬，眼里得意满溢。

陆振华拍他肩膀，重新坐下。

“大家要向徐辉学习。当然，也要引以为戒，别计较个人得失，要有大局观。”

他说着，目光转向江临。

只有江临是零点六五。这是陆振华在所有人面前画的线。

02

“分红到此为止。”陆振华朝秦月点头，“还有件大事宣布。”

秦月分发文件。江临拿到暗红色封皮的《劳动合同续签协议书》。

他翻到最后，手指顿住。

十三年。

“公司需要核心团队长期承诺。”陆振华声音回荡，“协议期十三年，提供领先薪酬、完备福利，以及上市前原始股权激励。”

他加重“原始股权激励”几个字。

“公司计划明年上市。一旦成功，早期核心员工手中的股权可能翻几十上百倍。”

会议室气氛热络起来。

“这份协议条件优厚。”陆振华扫视众人，“我希望每位都签下。当然，不签也尊重，但将视作放弃核心骨干身份，后续股权、晋升、项目参与资格重新评估。”

话说得体面，意思赤裸——不签，就出局。

“给大家三天考虑。”陆振华起身，“散会。”

人群离席。江临坐着，面前摊着0.65元分红单和十三年协议。

“江副经理，还不走？”徐辉俯身低声说，“六毛五够买水吗？我先借你十块？”

江临抬头，平静道：“谢谢徐总监关心，我是该省着点花。”

徐辉笑容一僵。

江临走出会议室，后背衬衫已被汗湿。技术部同事匆匆走过，无人招呼。

他推开自己办公室门。技术总监周斌坐在他椅子上，翻看智能家居平台架构图。

“周总监？”

“江临啊，正好有事。”周斌抬头微笑，“陆总意思，智能家居项目后续我直管。你先休息几天。另外办公位调整一下，外面大办公室靠窗有空位。”

搬出独立办公室，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陆总决定？”

“公司管理层从架构调整出发的统筹安排。”周斌起身拍他胳膊，“别多想，一切为了上市。你年轻有技术，跟紧步伐机会多得是。关键要看清形势，做出长远选择。”

“我来公司八年，主导七个项目，全部按期交付零事故。公司三大核心产品底层代码有我重构痕迹。去年平台十七个技术难点，三个我独立解决。这些公司应有记录。”

“公司当然记得你贡献。”周斌笑容变淡，掏出皮夹放两元纸币在桌上，“六毛五财务难找零，这两块你先拿着喝水。”

江临看着绿色纸币，没碰。

“拿着吧，同事互相照应。”周斌推近纸币，“搬外面后有什么不清楚随时问我。”

他拿起架构图离开。

江临站了一会儿，开始收拾个人物品。一个纸箱装满。

抱纸箱走出时，开放办公区瞬间安静。几十道目光投来。江临没看任何人，走向靠窗空位——紧挨打印机和垃圾桶。

他放下箱子整理。椅子是坏的，坐上去向左倾斜。

打开老旧电脑，开机三分钟。关掉系统更新提示，点开内部邮箱。搜索上月十八号邮件，没找到通知。关键词搜索也一无所获。

他靠上椅背闭眼。通知要么没发他邮箱，要么被删了。

尝试登陆技术文档共享平台，弹出红色提示：“抱歉，您的账号暂无访问权限。”

所有权限一夜清零。

“江工，忙着呢？”程序员孙磊端咖啡倚在隔断板，“周总监让我来说，平台核心算法细节文档不清，需你补详细说明。不过你权限没了，手写一份纸质给我转交吧。”

江临看着他。

“怎么，有困难？”孙磊放咖啡杯，“都到这份上了，该交接清楚我好帮你说话。不然天天坐这儿什么都干不了，多尴尬。”

“所有核心算法文档按规范归档在技术库‘智能家居’主目录，周总监应有最高权限查看。”

“那些归档文件啊。”孙磊笑了，“周总监说关键算法推导和优化参数没写进去。江工，都要走了还留一手，对公司不够忠诚啊。”

江临明白了。他们要榨干他脑子里没落纸面的经验。

“我今天不舒服，明天再写。”

“周总监说下班前就要。”孙磊敲桌子，“五点前来拿。写不完周总监怪罪，我担不起。”

他端咖啡离开。

江临新建空白文档，没写算法细节。标题是：《关于公司核心服务架构潜在风险与系统性缺陷分析报告》。

这基础架构支撑所有产品线。江临八年里摸清每个角落，早发现设计缺陷、安全隐患、性能瓶颈。多次提出重构建议，被“稳定压倒一切”驳回。

他将所有问题、推导、复现方法、后果、解决方案详细列出。键盘敲击声带着奇特节奏。

三小时后，报告完成，八十九页。保存加密，拷贝到黑色加密U盘。

打开私人邮箱，新建邮件，添加附件。收件人是顶尖互联网公司任首席架构师的大学师兄。

标题：技术架构请教。正文：师兄好，最近复盘系统架构问题，整理了点思考附上，望拨冗指教。

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时，办公室门推开。孙磊走进来：“江工，材料写完了吗？”

江临抬手挡住他拿鼠标的手：“写完了，已直接邮件发周总监。技术细节复杂，怕你转交表述不清耽误事。”

孙磊脸色沉下：“你什么意思？周总监让我来取，你直接发他，我拿什么交差？”

“那是你需考虑的问题。”江临关电脑收拾背包，“我要下班了。”

“你！”孙磊抓他手腕，“别给脸不要脸！现在什么处境没数？还敢摆谱？”

江临低头看抓手腕的手，抬眼平静道：“放手。”

眼神冷意让孙磊松手。江临没再理会，拎包走向门口。

“江临！你等着！”孙磊压低声音吼。

江临没回头，走进电梯。金属墙壁映出模糊倒影。他看着影子，觉得陌生。

03

地铁车厢拥挤，混杂各种气味。江临抓住扶手，看窗外掠过的广告灯箱。

巨大灯箱是他负责的智能家居平台宣传画。“智联生活，触手可及”——广告语他参与拟定。系统核心模块超六成代码出自他手。

现在，系统为他换来六毛五分。

到站，他挤出车厢走回家。租住老小区一居室，月租三千二，一住六年。

开灯，屋里漆黑。煮清汤面时母亲打来视频。

“小临，下班啦？吃饭没？”

“正吃着呢，公司附近吃了。”江临移开镜头，“您和爸吃过了？”

“吃过了。你爸今天胃口还行。什么时候回家？妈炖排骨汤。”

江临鼻子一酸：“最近公司准备上市材料特别忙，忙完一定回去。”

“上市？那你是不是能分股票了？听说值钱。”

“如果顺利，有可能。”

“那就好！等你有钱赶紧买房，三十出头该成家了。前阵子刘阿姨介绍那姑娘……”

“妈，有工作电话进来，先不说了。您和爸注意身体，周末再打。”

匆匆挂断，他慢慢吃坨了的面。

手机震动，陆振华微信：“江临，协议考虑如何？三天不长，望做出明智选择。公司需要你技术，你也需要平台。别因一时情绪毁前程。”

江临回复：“陆总，如果我签协议，职位待遇如何保障？技术部副经理职级保留吗？分红制度能重新评估？”

秒回：“这些都好商量！只要你签，什么都好说。副经理职位肯定保留，分红制度也可单独制定方案。你是公司难得技术人才，我怎么可能亏待你？”

江临看着“我怎么可能亏待你”，嘴角勾起无温度弧度。八年前他听过一模一样的话。

“陆总，我还需时间仔细考虑条款。”

“好，慎重对。但别让我等太久，公司上市进程不等人，你黄金发展期同样不等人。”

江临没再回。开电视，新闻播某科技公司科创板上市，创始人敲钟笑容灿烂。他关掉电视。

躺沙发望天花板上蜿蜒裂缝。许久，他坐起开笔记本电脑。

登录几乎不用的私人邮箱，拉到底部找到八年前邮件。发件人邮箱杂乱，主题：一些旧资料，或许有用。

刚入职时，即将离职的工程师“老吴”发他的，说一些以前技术资料，收好或许将来有用。

他点开邮件，没有正文，附件“old_tech_data.rar”，几百兆。下载解压。

几十个文件夹名称杂乱。点开“股权相关”文件夹。几个PDF扫描件和照片拍下的纸质文件。

点开最清晰的PDF——《公司初创期股东协议草案》。目光扫过股东名单，猛地定格。

江淮平。

他父亲的名字。

手开始颤抖。点开详细条款页面：江淮平，职务首席技术官，持股比例百分之三十二。陆振华，职务首席执行官，持股比例百分之二十六。另两人各持股百分之二十一。

当前公司股权结构，陆振华个人持股超百分之五十，父亲和其他创始人名字早已消失。

点开同一文件夹手写会议纪要扫描件，日期十一年前：“因公司战略方向发生重大分歧，江淮平坚持技术驱动路线，反对陆振华引入短期风险资本提议。双方多次协商未果，矛盾激化。”

再下一份文件，日期晚几个月。《股权转让协议书》残页照片条款位置写：“甲方（江淮平）将其持有公司百分之三十二股权，以总计人民币陆拾万元整价格，转让予乙方（陆振华）……款项分三期支付，首期拾万元于协议生效后十日内支付……”

六十万。百分之三十二股权，六十万。当前公司Pre-IPO估值对外宣传超二百五十亿元。

江临向后靠椅背，感觉肺部被攥紧无法呼吸。

父亲在他大四那年因病去世，从未详提这段创业经历，只说早年跟朋友合伙做小生意没成，散了后去国企做技术直到病退。

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普通技术人员。从未想过父亲是这家估值数百亿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首席技术官。更未想过是以这种近乎被掠夺方式“被离开”。

点开“设计草图”文件夹，大量手绘系统架构图、逻辑流程图笔迹熟悉。图纸上设计思路、模块划分、独特标注习惯，与如今公司使用的“陆氏架构”核心技术框架相似度超七成。

公司如今赖以生存、作为上市核心卖点的技术基石，很大部分源于父亲当年心血。

陆振华用可能未足额支付的股权转让协议，拿走父亲技术成果和股份，将公司做到今天规模，即将走上敲钟舞台。

关掉所有文档窗口，闭眼。需要时间消化这沉重真相。

手机再响，周斌来电。

“江临，你发我的风险分析报告我看了。里面提到的底层框架缺陷、安全隐患，你从哪里得到这些信息？有些细节我都不很清楚。”

“周总监，我在公司八年，大部分时间跟这套架构打交道。我知道的东西，可能比公司档案库记录的还多。”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江临，我劝你不要耍小聪明。你那份报告我已从服务器彻底删除。你最好也把原件处理掉，就当没写过。乖乖签协议安心工作，公司不会亏待你。但如果你非要搞小动作，后果自己承担。”

“周总监，你是在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周斌干笑，“江临，你认清现实。你现在没权限，项目被接管，公司里没人为你说话。你拿什么搞事？拿什么跟陆总叫板？”

“我从来没想跟谁叫板。我只是陈述观察到的技术事实。公司核心架构存在严重隐患，不早处理上市后爆发会是毁灭性的。我写报告是出于责任心。”

“责任心？”周斌声音拔高，“江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不就是想拿这个当筹码多要点利益吗？告诉你，没用！陆总最恨被人威胁，你越是这样下场只会越难看！”

“那我们拭目以待。”

“江临！”周斌吼道，“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把报告内容泄露给任何第三方，我保证让你在这行业再无立足之地！我说到做到！”

电话被狠狠挂断。

江临放下手机，目光落回电脑屏幕上那些文件夹图标。父亲手稿，陆振华名字，股权协议，被六十万买断的三成股份……像燃烧炭火烫着他眼睛。

想起父亲病重最后模样。瘦得脱形，握着他的手断断续续说：“小临……以后……不管做什么……要走正道……要对得起良心……别学……那些歪门邪道……”

那时只当是父亲病中呓语。此刻才明白，那是被信任伙伴背叛、被夺走心血、看透人性卑劣的老人，用尽最后力气对儿子发出的血泪告诫。

走正道。对得起良心。别学歪门邪道。

江临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带来清晰痛感。

现在他彻底明白。陆振华急切逼他签长期协议，不仅因他掌握现有核心技术，更因害怕他触及公司原罪，害怕他发现父亲当年遭遇，害怕他将不光彩发家史公之于众。

那0.65元分红是羞辱，也是精心压力测试。测试他底线，测试他忍耐力。

如果他忍气吞声签协议，就会像当年父亲一样被慢慢榨干价值然后无情抛弃。如果他反抗，陆振华就有充足理由踢他出公司让他彻底闭嘴。

好算计。

江临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冲动只会掉进陷阱。他现在需要绝对冷静、周密计划、精准反击。

重新打开风险分析报告修改补充。将父亲当年原始设计理念、技术选择背后思考，与陆振华后续急功近利篡改、为短期利益埋下隐患进行清晰对比关联。让技术报告同时成为揭露技术剽窃与系统性短视的指控书。

但这还不够。需要更直接、更具法律效力证据。父亲留下文件是珍贵历史切片，还需要公司近年内部通信记录、财务操作痕迹、陆振华等人涉及利益输送确凿证据。这些锁在公司核心服务器和某些人私人设备里。而他连技术文档库都进不去。

江临起身在客厅踱步。突然停下。想到一个人。

孙磊。

孙磊是周斌心腹，有较高系统权限。而且江临隐约记得孙磊有不好工作习惯——喜欢把自认为重要的工作文件、聊天记录、会议纪要备份到个人网盘，美其名曰“双重保险防公司服务器出问题”。

有一次江临找周斌签字，偶然瞥见孙磊电脑屏幕浏览器标签页开网盘登录界面，用户名密码记在黄色便利贴上贴在显示器边框。当时只觉得这人安全意识太差。此刻这细节像闪电划过脑海。

晚上十一点二十。孙磊大概率在家打游戏刷剧。

江临坐回电脑前打开知名个人网盘网站，尝试回忆那串用户名。试了几种组合都不对。停下重新梳理记忆。便利贴上用户名似乎一串字母加数字，密码像“名字拼音+123”之类。又试几种依然失败。

准备放弃时想起孙磊工牌号。公司内部很多系统初始密码就是工牌号。尝试将孙磊工牌号作为用户名，密码“sunlei+工牌号后四位”。

回车。登录成功界面跳出。

心脏猛跳。网盘文件极多，文件夹分类杂乱。快速浏览找到“工作备份_重要”文件夹。点进按年份分子文件夹。点开最近一年文件夹。

屏幕上弹出密密麻麻文件列表：项目周报、评审会议记录、技术方案讨论稿、与供应商沟通邮件截图……

快速滚动鼠标滚轮目光扫过文件名。大部分常规工作备份。准备点开其他文件夹时，一个不起眼、命名为“tmp_勿删”的压缩包引起注意。

下载解压。里面十几个PDF和图片文件。

点开第一个PDF，会议纪要，参会人只有三个：陆振华、周斌、秦月。日期四个月前。

纪要核心：讨论上市前优化股权结构方案，建议将原定用于核心技术团队期权池比例从18%压缩至8%，理由该团队“稳定性存疑，且未来贡献度预期下降”。周斌附议，并提出应加强对现有技术骨干“契约控制”。秦月提供财务模型，显示此调整可将陆振华个人上市前持股比例提升至56%，增强控制力。

点开下一个文件，聊天记录截图，来自加密通讯软件，对话双方周斌和徐辉。时间约三个月前。

周斌：“陆总交代，想办法让江临把那几个核心算法参数调优细节吐干净。他脑子里的东西比文档值钱。”

徐辉：“明白。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反正他现在是砧板上的肉。分红那事就是个下马威。”

周斌：“嗯，把握好分寸。陆总意思是，要么让他彻底归心签长期协议，要么就让他‘主动’离职，但走之前东西必须留下。”

再下一个文件，扫描《专利转让申请》，将公司名下三项核心基础算法专利权申请转让至“振华技术咨询有限公司”。

查企业信息，这家公司由陆振华100%持股。转让价格栏填“壹元整”。申请日期正是江临负责的智能家居平台取得市场突破获大量关注后不久。

关掉文件靠椅背闭眼。信息量巨大冲击力强。陆振华不仅侵吞父亲股份，这些年来更系统剥离转移公司核心资产，同时压榨控制技术团队为最终上市套现铺路。

而他江临因掌握太多关键技术和历史线索，早已被列为需“重点处理”对象。不签长期协议，接下来手段恐怕更下作。

将所有已下载文件加密打包上传到自己多重加密私有云空间。清除电脑下载记录、浏览器历史、任何可能留下访问痕迹缓存。

做完一切窗外天色微白。竟在电脑前坐一整夜。疲惫像潮水涌来，但精神处于奇异亢奋状态。

走进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洗脸。镜子里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但眼神深处燃烧着冰冷决绝光芒。

父亲没能走完的路、没能讨回的公道，如今落在他肩上。

他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让陆振华得逞，不会让徐辉周斌之流继续得意，不会让自己和父亲两代人心血屈辱沦为他人财富王座微不足道注脚。

反击必须开始。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愤怒冲动形式。需要更完整证据链、更稳妥计划、等待最佳能让对方彻底无法翻身时机。

走回客厅从抽屉拿出厚牛皮纸笔记本。翻到崭新一页，拿起笔书写。

标题：计划。

第一步：证据深化。父亲材料、孙磊网盘文件是重要拼图但不够立体。需要找到能串联技术侵占、股权欺诈、利益输送直接证据，特别是财务凭证和原始法律文件。需潜入更深地方，必须万分谨慎。

第二步：内部策应。公司里还有没有对陆振华不满或至少保持中立可能提供帮助的人？想到被边缘化的审计部负责人杨帆。去年那笔不明不白数百万市场费用杨帆曾坚持审计最后不了了之。杨帆手里或许有东西。但接触他必须极其小心。

第三步：时机选择。公司上市进程是陆振华当前最大命门。上市需经严格审计、招股书披露、监管问询多个环节。任何环节曝出重大问题都可能导致上市中止甚至失败。行动必须与这些关键节点紧密咬合。

在这三个大方向下罗列十几个具体行动细项和风险预判。

写完时窗外天色大亮。合上笔记本走到窗边。

新的一天开始。对他而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刚刚揭幕。

需先回那个令人窒息办公室，扮演好“被打压后逐渐认命”角色。麻痹他们才能获得活动时间空间。

04

上午八点半江临准时出现在公司。前台行政看他一眼迅速低头。刷卡进入办公区，大办公室嘈杂交谈声在他走进瞬间低落，许多人移开视线假装忙碌。

江临走到靠打印机垃圾桶工位。桌上又堆一摞新文件，拿起来翻全是行政杂务：整理部门过去三年团建照片分类归档，统计办公室绿植养护情况，核对上一季度各部门文具领用清单……

周斌又一次羞辱，让技术副经理做后勤文员工作。

江临面色如常坐下开始处理琐事，态度甚至显得颇为认真。

上午十点左右周斌背手踱步过来在江临工位前停下。

“这些活儿下班前能搞定吗？”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附近几个工位听清。

“正在处理，周总监。”江临抬头语气平和。

“嗯，抓紧。另外行政部最近整理旧档案室人手不够，你去帮两天忙。档案室灰尘大记得戴口罩。”周斌说完没等回应转身离开。

去档案室帮忙？江临心中一动，这或许是机会。但他脸上没任何异样，只点头：“好的。”

中午食堂他刻意选偏僻角落。刚坐下没多久对面坐了一个人。

审计部杨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头发花白戴厚眼镜，背有些佝偻。

“江工，一个人？”杨帆声音压得很低。

“杨总监。”

“别叫总监了，就闲散人员。”杨帆苦笑慢慢吃饭，“听说……你被派去整理档案室了？”

消息传得果然快。

“嗯，周总监安排的。”

“周斌……”杨帆轻哼摇头，“他也就这点能耐了。你……是因为分红和合同的事？”

江临没直接承认，沉默本身就是回答。

“陆总这一手是摆明了要立威。”杨帆声音更低，“拿最能干的开刀，其他人谁还敢扎刺？十三年合同……真当旧社会卖身契了。”

“杨总监也觉得这合同不合理？”

“合理？”杨帆抬眼，镜片后目光锐利又自嘲，“在这里，陆总说的话就是理，他定的规矩就是法。他说合理就合理，他说不合理再合理也没用。去年那笔市场费用的事听说过吧？”

江临点头。去年审计部曾质疑一笔高达四百多万市场推广费用，单据不全收款方可疑。杨帆坚持追查到底后来不知怎的不了了之，杨帆也被调离核心审计岗位。

“那笔钱最后被做成‘市场调研成本’核销了。”杨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我留了底。所有付款申请单、银行流水截图、那个空壳公司注册信息我都复印了一份。我知道陆总迟早把我彻底踢开，我总得留点东西防身。”

江临心跳猛漏一拍。没想到杨帆手里竟握有实质性把柄。

“杨总监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江临直视他眼睛。

“因为我看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杨帆用筷子指周围喧闹人群，“他们要么是陆总嫡系，要么是被吓破胆的鸵鸟。你不是，你眼睛里还有不甘心还有火气。虽然你现在被打压，但我看得出来你没服。”

江临沉默几秒。

“杨总监，我想查一些东西。关于公司早年股权变更详细记录，关于一些核心专利原始申请文件，还有……一些可能不太合规的财务操作痕迹。但我现在权限什么都查不到。”

杨帆停下筷子，隔着厚镜片仔细打量江临。

“你想做什么？”声音很轻但严肃。

“我想弄明白一些事情真相。关于公司怎么走到今天，关于一些本该被记住却被抹去的人和事。杨总监手里有财务方面线索，我手里或许也有一些技术方面线索。如果我们能拼凑一下，也许能看到更完整图景。”

杨帆没立刻回答，只慢慢吃饭。食堂人声鼎沸，他们一角陷入短暂沉默。

过约一分钟，杨帆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嘴。

“我女儿在国外读硕士一年开销不小。我老伴心脏不好常年要吃药复查。我今年四十八了，在这行业这年纪出去再找这样薪资职位工作很难。”

他抬头看江临眼神复杂。

“陆总虽然把我晾起来了，但薪资待遇没降该有福利也没少。江工，我……冒不起这险。”

江临心沉下去，但他完全理解。人到中年背负家庭重担有太多顾虑牵绊，不是每个人都能孤注一掷。

“我明白，杨总监。是我冒昧了。”

“不过，”杨帆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档案室最里面靠西墙那排铁柜，最底下有个带锁抽屉锁是坏的。那里面……或许有一些公司早年没来得及销毁或觉得没必要销毁的纸质档案。都是些老黄历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江临心脏再次剧烈跳动。

“档案室每天晚上七点保洁员会进去做简单打扫，七点二十左右离开。之后到七点五十保安上锁巡逻之前有大概半小时窗口期。那个时间段走廊监控……”杨帆顿了顿，“刚好是例行检修重启几分钟空档。很巧，对吧？”

他说完端起餐盘站起。

“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保重，江工。”

杨帆转身离开背影佝偻，很快消失在食堂人流中。

江临坐原地手心里全是汗。

今晚七点。档案室。一个可能找到关键证据机会，也是巨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