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17日凌晨,广西边境的山谷里炸点连成一片,喧天炮火昭示着中越之间已无回旋余地。就在外界聚焦战场时,北京高层对越方内部的动向更感兴趣,因为越共高层里突然失踪了一位“亲华元老”——黄文欢。
越南河内,黄文欢顶着“叛党”罪名匆匆离境。东德治病只是幌子,他真正想去的地方是曾战斗、求学、还与周恩来促膝长谈过的中国。那年7月,在巴基斯坦转机时,他悄悄登上飞往北京的班机。消息传到河内,黎笋大怒,下令剥夺一切职务并判处死刑。老革命一夜之间成了“亡命之徒”,但他本人却松了口气,因为终于回到视作第二故乡的土地。

时间推到1980年秋,华国锋已把“能力不足”的请辞信交到政治局会议桌上。短短几个月,他先后卸下党政军要职。京城里仍有人称他“主席”,可他更乐意被邻居喊作“老华”。京西那座不大的四合院,成了他与夫人韩芝俊种花、听戏、读报的小天地。大型宴会、节庆招待,他一律婉拒,说得极直白:“我退了,就该让后人去露脸。”
1981年2月4日上午,钓鱼台国宾馆向华宅打来电话,礼宾司照例邀请他参加当晚国宴。华国锋听完就回了三个字:“不合适。”放下电话,他翻了翻当天《人民日报》,又转身去院里剪枝。
电话铃再次响起,接线员说是“邓妈妈”。邓颖超先聊了几句家常,随后压低声音:“晚上来吧,有位老朋友在等你。”华国锋随口问:“谁呢?”只听那头报出名字,他怔了几秒,答道:“那就见一面。”整段对话不过二十来秒,却改变了他原本平静的夜晚。

黄昏时分,京城飘着微雪。钓鱼台五号楼灯火通明,但走廊里最引人注意的,却是两个身影——一位身着灰色中山装,身板仍挺;另一位围着暗色围巾,脸颊因病略显消瘦。多年未见,他们只握手,没有寒暄。短促的“老朋友,好久不见”几乎低不可闻,却让在场服务员红了眼眶。
席间没有排场夸张的菜品,主厨记得华国锋爱清淡,特意做了只用蛋清翻炒的鸡蛋。老华夹了一筷子,放下碗,对站旁的工作人员轻声说:“情分记下了。”话不多,却透着熟悉的朴实。黄文欢则用一口京腔讲笑话,逗得邻座越南语翻译直乐。
两人相识要追溯到1950年。那年黄文欢出任越南驻华大使,不到三个月,便求教我军干部学院课程设置,华国锋作为青年干部曾为其安排参观。后来黄文欢多次到山西地方考察,每次都说:“乡土气里才能看见真本事。”这种近乎质朴的观念,让二人渐渐熟络。
1965年前后,越南局势逐渐左倾,黎笋集团崛起,黄文欢被标签为“亲华”。1971年他去河内开会,席间遭公开斥责。传闻他会后拎着小皮包走出会议厅,回头望了眼大楼,只说一句“真急啊”,此后再无重返核心的机会。那句感慨,几年后在北京广为流传,成为越共路线分歧的生动注脚。

宴会持续不到两小时,华国锋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便到此为止。次日各大报纸未做任何显眼报道,只在对外新闻稿中提到“我国领导人与外国老朋友共进晚餐”。半年后,华国锋搬进中央警卫局统一更换的住宅,彻底远离公众视线;而黄文欢则在301医院接受定期检查,靠写回忆录打发余生。
不得不说,这场低调的相聚,折射出早期中越同盟的残影,也映出老一辈革命者的复杂情感。内部纷争、外部战争、个人命运,全都在小小宴会厅里静静交汇。1981年的那个雪夜,不少细节已随时光淡去,但那盘毫无油腻的蛋清炒蛋,却仍被服务员们私下称作“情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