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我整个世界的涟漪。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疼得我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顾凯，我结婚三年的丈夫。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张我曾经觉得无比英俊的脸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舒然，你长本事了啊！”
他指着楼下那辆缓缓驶离的黑色轿车，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淬了冰的寒意。
“这么晚让一个野男人送你回家，你们干什么去了？啊？！”
野男人？
我捂着发烫的脸，心里的委屈和震惊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那个他口中的“野男人”是陆泽宇，我们共同的朋友，我认识了快十年的男闺蜜。
“顾凯，你疯了！那车是泽宇的！”
我试图解释，声音因为疼痛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公司临时有个紧急项目我加班到现在，文件出了问题，是泽宇懂技术我请他过来帮忙才弄好的，他只是顺路送我回来！”
“顺路？”
顾凯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顺路能送到半夜一点？顺路能送到家门口还依依不舍？”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早就看那个姓陆的不顺眼了，天天围着你转，献什么殷勤？舒然，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的话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看着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陌生得可怕。
这还是那个会在我生理期给我煮红糖水，会在我生病时整夜守着我，会把我宠得像个孩子的顾凯吗？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只剩下这种无端的猜忌和侮辱了？
“顾凯，我们结婚三年了，我跟泽宇是什么样的关系你难道不清楚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哥哥，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清白？”
顾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孤男寡女半夜三更，你跟我谈清白？舒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今天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背着我搞到一起去了！”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远不及他话语带来的伤害。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看着他疯狂而偏执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不是争吵，这是审判。
在他心里早已给我定了罪。
我的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放开我……”
我挣扎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你弄疼我了！”
我的挣扎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疼？你现在知道疼了？”
他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再次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顾凯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门外传来陆泽宇焦急的声音。
“舒然？舒然你没事吧？我刚刚看到你家灯亮了一下又灭了，你还好吗？”
是陆泽宇，他没走远。
他一定是担心我所以才折返回来的。
这一刻，门外的声音仿佛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口大喊：“泽宇！救我！”
顾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还敢叫他？！”
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猛地一甩，将我狠狠地推倒在地。
我的额头撞到了冰冷的茶几角，一阵尖锐的痛感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额角流了下来。
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
我听到门被撞开的巨响，听到陆泽宇愤怒的咆哮，听到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的声音，还有家具倒地的破碎声。
一切都乱了套。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我们一起挑选的水晶灯，它散发着冰冷而刺眼的光。
血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我的心。
我不知道这场闹剧是怎么结束的。
我只记得陆泽宇冲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惊慌和心疼。
“然然，你怎么样？别吓我！”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地裹在瑟瑟发抖的我身上。
我看着他脸上挂了彩，嘴角还渗着血，再看看站在一旁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喘着粗气的顾凯。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我没有理会顾凯杀人般的目光，也没有力气去思考明天会怎样。
我只是抓着陆泽宇的衣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我哭着把头埋进他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任由眼泪浸湿他的衬衫。
“泽宇，带我走……”
“带我离开这里……”
02
车窗外的夜色像浓稠的墨，路灯的光一盏盏被飞速甩在身后，拉出长长的、昏黄的尾巴。
陆泽宇的车开得很稳，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可我依然觉得冷，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怎么也暖不热。
他没有问我要去哪里，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紧紧抱着他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用纸巾简单压住了，但还是有黏腻的感觉，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有多么真实。
脸颊依然肿痛，心里的痛楚却盖过了一切。
顾凯那张狰狞的脸和他那些恶毒的话语，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凌迟着我的神经。
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三年前我嫁给顾凯的时候，所有人都羡慕我，说我找到了一个英俊、体贴又事业有成的完美丈夫。
那时候的顾凯确实是完美的。
他会记得我们每一个纪念日，会给我准备各种惊喜，会把我所有的喜好都记在心里。
他对我好得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好像是从他去年创业失败开始。
他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易怒，对我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异性都充满了敌意。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压力太大，我体谅他，安慰他，小心翼翼地维系着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辞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庭上，希望能给他一个温暖的港湾。
可我的退让换来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
他开始检查我的手机，盘问我的行踪，甚至连我和闺蜜出去逛街他都要打好几个电话确认。
我们的家渐渐变成了一个华丽的笼子，而我就是他圈养的金丝雀。
我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每一次的争吵最后都在他或真或假的道歉和忏悔中结束。
他说他太爱我了，太害怕失去我，所以才会这样。
我一次又一次地心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相信他。
直到今晚，那个清脆的耳光彻底打醒了我。
那不是爱，是占有，是控制。
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想让陆泽宇看到我此刻的狼狈。
“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陆泽宇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我紧绷的心弦。
我再也忍不住，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陆泽宇把车缓缓停在了一个安静的江边，没有打扰我，只是默默地抽了纸巾递给我。
等我哭得累了，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才重新启动车子。
“我送你去酒店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回家。”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爸妈都在外地旅游，我……我没地方可去。”
“那就去我家。”
陆泽宇说得毫不犹豫。
“我家有客房，你先安心住下，别的事情天亮了再说。”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毕竟今晚的祸端就是因他而起，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也不想让顾凯有更多无理取闹的借口。
可陆泽宇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舒然，你别想太多。”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有难我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且你觉得你现在一个人去住酒店，顾凯就找不到了吗？他发起疯来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的话让我瞬间清醒。
是啊，以顾凯的性格他一定会发了疯似的找我。
我不敢想象如果被他一个人堵在酒店里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最终我点了点头。
陆泽宇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安保很严密。
他的房子很干净，装修是简约的北欧风格，一如他的人，清爽而温暖。
他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找出消毒水和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我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酒精棉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忍着点，很快就好。”
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专注而认真。
灯光下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嘴角的淤青和他为我担心的神情。
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我冰冷的心。
处理好伤口他又去厨房给我热了一杯牛奶。
“喝点热的，会舒服一些。”
我捧着温热的牛奶杯，看着眼前这个为我忙前忙后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泽宇，对不起，今晚……连累你了。”
陆泽宇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摇了摇头。
“傻瓜，说什么呢。”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舒然，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顾凯他……他不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动手？”
陆泽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见过一次。”
他说。
“大概半年前我去你们公司楼下找你，正好看到你们在停车场吵架，他……他推了你一把。当时你背对着我没有看到我，我本想上前的，可他很快就跟你道歉把你哄好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他早就露出了端倪，只是我自己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选择了自欺欺人。
“我后来提醒过你让你多注意，但他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或者说他把你隔离得太好了，我的话你根本没放在心上。”
陆泽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
是啊我记得，那时候陆泽宇确实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好几次，说顾凯的脾气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可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他只是太在乎我了。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顾凯。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微信消息触目惊心。
那些消息从一开始的焦急询问，到后来的低声哀求，再到现在的疯狂咒骂和威胁。
“舒然，你跟那个奸夫在一起是吗？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你要是敢跟他在一起，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看着这些歇斯底里的文字，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颤抖着手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终于清静了。
陆泽宇看着我，轻声说：“早点睡吧，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被子都是新换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却因为坐得太久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一下。
陆泽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我慌忙站稳，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谢谢你，泽宇。晚安。”
“晚安。”
我逃也似的走进了客房，关上了门。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我的心跳得飞快。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而陆泽宇是这场噩梦里唯一的光。
03
我在陆泽宇家的客房里度过了无比煎熬的一夜。
说是睡，其实根本没合眼。
窗外的天色从深黑一点点变成灰白，再到透出清晨的微光，我的脑子也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额头和脸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我的心。
我和顾凯的婚姻就像一件爬满了虱子的华美袍子，外表光鲜，内里早已腐烂不堪。
昨晚那个耳光不过是彻底扯下了这块遮羞布而已。
离婚。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我脑子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我不能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里去了。
天一亮我便起了床。
走出客房，看到陆泽宇已经做好了早餐，简单的三明治和热牛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穿着一身居家的灰色休闲服，头发微湿，看起来清爽又干净，和我此刻的憔悴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醒了？快来吃点东西吧。”
他冲我笑了笑，笑容温暖得像清晨的阳光。
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坐了下来，小口地喝着牛奶。
“泽宇，我想好了。”
我放下杯子，看着他，语气异常坚定。
“我要和顾凯离婚。”
陆泽宇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想好了就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的支持给了我巨大的勇气。
“我想……我想今天就回去跟他谈，把事情说清楚，然后搬出来。”
“我陪你回去。”
陆泽宇立刻说道。
“我怕他再对你动手。”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确实害怕，害怕再次面对那个疯狂的顾凯。
吃完早餐，我换上昨天穿的衣服，陆泽宇开车送我回那个我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车子停在楼下，我抬头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心里百感交集。
我和陆泽宇一前一后地上了楼，我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昨天打斗的痕迹还在，破碎的玻璃杯和倒下的椅子无声地诉说着那场风波。
而顾凯就坐在沙发上。
他一夜没睡，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憔悴。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当他看到我身后的陆泽宇时，眼中的颓废瞬间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陆泽宇，面目狰狞。
“你还敢来？！”
陆泽宇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顾凯，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我是陪舒然回来拿东西的。”
“拿东西？”
顾凯的目光转向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愤怒，有悔恨，还有一丝……哀求。
他没有再像昨晚那样歇斯底里，而是突然放软了姿态，声音沙哑地开口。
“然然，你回来了……你听我解释，我昨天……我昨天是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试图拉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充满了受伤。
“然然，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该对你动手。”
说着，他竟然“啪”地一声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看着我，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因为我犯了一次错你就要全盘否定吗？你忘了我们以前有多好了吗？”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看到他这副样子，我一定会心软。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顾凯，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顾凯的头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离……离婚？舒然，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离婚。”
我重复道，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你，我也爱不起了。”
顾凯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神经质。
“离婚？舒然，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是不是因为他？”
他猛地指向陆泽宇，眼神怨毒。
“是不是因为这个奸夫？你们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我一犯错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要在一起了？”
“顾凯，你别血口喷人！”
陆泽宇厉声喝道。
“你对舒然家暴是你自己的问题，别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我的问题？”
顾凯冷笑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舒然，你别被他骗了。你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他接近你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的！”
我皱起了眉，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以为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随叫随到，关怀备至？因为他爱你啊！他从大学的时候就暗恋你，一直到现在！他就是想拆散我们，然后他好趁虚而入！”
顾凯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我什么？
我猛地转过头，看向陆泽宇。
陆泽宇的脸色也变了，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我的心瞬间乱了。
顾凯见我动摇，立刻乘胜追击。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舒然，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纯洁的男女友谊？他就是个处心积虑的小人！他看着我们恩爱，心里不知道有多嫉妒！昨晚的一切说不定都是他设计好的！”
“你闭嘴！”
陆泽宇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揪住了顾凯的衣领。
“你这个混蛋！你自己做了错事还要污蔑别人！”
我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泽宇……暗恋我？
从大学开始？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慌乱。
我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哥哥，我从未想过他对我的感情竟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顾凯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虽然我知道他是在挑拨离间，是在为自己的暴力行为开脱。
可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我看着陆泽宇，他的眼神里除了愤怒，似乎还藏着一些我从未读懂过的复杂情绪。
我的心彻底乱了。
我原本坚定的离婚念头在这一刻竟然也开始产生了动摇。
我到底该相信谁？
这个婚，我还要不要离？
04
从那个充满硝烟味的家里出来，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最终我没有拿任何东西，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凯那些诛心的话语和陆泽宇沉默的反应，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车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我坐在副驾驶，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陆泽宇则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紧绷的下颚线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他说的是真的吗？”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在密闭的空间里激起了回响。
陆泽宇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前方的路况，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然，现在说这些重要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重要的是你必须离开顾凯，他是个危险的人。”
他在回避我的问题。
这个发现让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重要。”
我转过头，固执地看着他的侧脸。
“对我来说很重要。泽宇，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陆泽宇终于转过头，迎上了我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深情。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红灯变成了绿灯，后面的车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
陆泽宇这才如梦初醒，他重新发动车子，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又酸又涩，说不出的难受。
原来，是真的。
那个我一直当成亲人、当成哥哥一样信赖的男人，竟然一直默默地爱着我。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是感动？是惊讶？还是……不知所措？
顾凯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就是个处心积虑的小人！”
不，泽宇不是。
我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我为什么会因为顾凯的挑拨而动摇？
是因为我内心深处也无法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吗？
我开始回想过去十年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失恋时是他通宵陪我喝酒，听我哭诉。
我工作遇到困难时是他帮我分析问题，出谋划策。
我跟顾凯吵架时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温言劝慰。
他对我太好了，好到理所当然，好到我从未怀疑过这份友谊的纯粹性。
现在想来，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那些恰到好处的出现，或许……都不仅仅是出于朋友的情谊。
我突然觉得很混乱。
我一直以为自己看得很清楚，可现在才发现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不仅毁了自己的婚姻，还可能……辜负了一个人深沉的爱意。
“对不起。”
我低下头，轻声说道。
“泽宇，我不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我……”
“你不用说对不起。”
陆泽宇打断了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让你因为我的私心而感到困扰。”
他把车停在路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
“然然，你听我说。我喜欢你，没错，从大学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的感情，更没有想过要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得到你。”
“我只是……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看着你幸福就够了。”
他的眼神清澈而坦荡，没有丝毫的杂质。
看着这样的他，我心里最后一点因为顾凯的挑拨而产生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我信他。
“顾凯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陆泽宇继续说道。
“他只是在为自己的暴力和控制欲找借口。他把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当成潜在的威胁，今天是我，明天也可能是别人。就算没有我，你们之间的问题也迟早会爆发。”
他的话一针见血。
是啊，就算没有陆泽宇，顾凯的偏执和多疑也足以摧毁我们的婚姻。
昨晚的那个耳光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看着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陆泽宇自嘲地笑了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喜欢你，然后让你为难吗？还是看着你因为我而和你当时的男朋友吵架？”
“后来你和顾凯在一起，我看你那么幸福就更没有说的必要了。我以为他能好好照顾你，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人。”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
我看着他嘴角的伤，心里一阵刺痛。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甚至为了保护我而受伤，可我却还在怀疑他。
“泽宇，谢谢你。”
我由衷地说道。
“也……对不起。”
“傻瓜。”
陆泽宇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揉揉我的头发，但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最后只是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你和顾凯的问题。你真的决定要离婚了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决定了。”
经过这一番波折，我的决心反而更加坚定了。
“好。”
陆泽宇收回手，重新发动了车子。
“我会帮你。找律师，打官司，我都会陪着你。”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我不再是一个人。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场离婚大战比我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顾凯也比我想象中要无耻得多。
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对我进行疯狂的骚扰。
电话、短信轰炸不断，甚至跑到我父母家去哭诉，把我塑造成一个为了奸夫而抛弃家庭的坏女人。
我爸妈被他蒙蔽，打电话来质问我，让我一度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为了逼我回头他竟然开始调查陆泽宇。
一天晚上，陆泽宇神色凝重地找到我。
“然然，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我找私家侦探查到的，关于顾凯的一些事情。我本来不想用这种手段，但是他……他已经开始威胁我的家人了。”
我疑惑地打开纸袋，当我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是一沓厚厚的照片和文件。
照片上是顾凯和一个陌生女人亲密的合影，时间跨度长达两年。
而那些文件则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借贷合同和赌博网站的流水记录。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05
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一张张地翻看着那些照片，照片上的顾凯笑得那么灿烂，他搂着那个陌生的女人，眼神里的宠溺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们的背景有餐厅，有酒店，甚至还有……我们家的那张沙发。
日期显示最早的一张是在两年前。
两年前！
那时候我们才刚结婚一年。
那时候他还每天对我说着甜言蜜语，把我捧在手心里。
我一直以为我是他世界的中心，原来我只是他众多行星中的一颗，甚至可能都不是最亮的那颗。
除了照片，更让我心惊的是那些借贷合同。
网络贷款，高利贷……上面的金额从几万到几十万，密密麻麻，数额大到我不敢去计算总和。
还有那些赌博网站的流水，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数字清晰地记录着他如何一步步将自己拖入深渊。
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创业失败，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为什么会对我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病态的控制欲。
他不是压力大，他是在害怕。
害怕他精心编织的谎言被戳穿，害怕他烂到骨子里的生活暴露在我面前。
他对我的暴力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心虚。
他想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将我牢牢地控制在手心，让我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社交的附属品，这样他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发现。
而陆泽宇，这个唯一能看透他、并且敢于接近我的“外人”，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那一晚的爆发根本不是偶然。
他只是借着陆泽宇送我回家这个由头，发泄他内心的恐慌和焦虑。
他打我，是为了让我害怕，让我不敢再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赌徒。
我紧紧地攥着那些文件，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因为心里的痛早已将一切都麻痹了。
“这些……你是怎么查到的？”
我抬起头，看着陆泽宇，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陆泽宇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顾凯开始骚扰我父母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他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怕他对你不利，所以就找了信得过的朋友去查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会查出这些东西。然然，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
我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庆幸。
庆幸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庆幸我身边还有一个陆泽宇。
“不，泽宇，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是在帮我。”
我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这些东西就是他婚内出轨、转移共同财产的证据。我要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顾凯的伪装被撕破，我的心也彻底硬了起来。
我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也不再有丝毫的留恋。
我拿着这些证据找到了最好的离婚律师。
律师看了材料后告诉我，这场官司我的赢面很大。
不仅可以顺利离婚，还可以让他净身出户，并且要求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顾凯的无耻程度。
当我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并将律师函寄给他之后，他彻底疯了。
他不再伪装成那个悔不当初的可怜男人，而是露出了他最丑陋、最真实的一面。
他开始在我们的共同朋友圈里散播谣言，说我婚内出轨和陆泽宇早就厮混在一起，为了和奸夫双宿双飞不惜伪造证据来污蔑他。
我把他形容成一个水性杨花、贪得无厌的女人。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
那些曾经和我关系不错的朋友、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有同情，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我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我把自己关在陆泽宇的家里，不敢出门，不敢看手机，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
那段时间是陆泽宇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干扰，每天给我做饭，陪我聊天，想尽办法让我开心起来。
他会租来我最喜欢的老电影和我一起窝在沙发上看。
他会买来新鲜的食材笨拙地学着做我爱吃的菜。
他会告诉我：“别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他们不了解真相。清者自清，时间会证明一切。”
在他的陪伴下我渐渐走出了那段阴霾。
我明白我不能被打倒。
如果我现在放弃了那才真的是遂了顾凯的意。
我要坚强起来，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些真正关心我的人。
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天我化了精致的妆，穿上了我最喜欢的连衣裙，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法院。
顾凯也来了。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但眼神依旧充满了怨毒。
在法庭上他矢口否认一切指控，甚至反咬一口，说那些照片和借贷合同都是我伪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多分财产。
他的律师也巧舌如簧，试图将黑的说成白的。
就在我方律师和对方激烈辩论，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的时候，陆泽宇突然站了起来。
“法官，我申请作为证人出庭，我还有一份新的证据要提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我也愣住了，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证据。
在法官的允许下，陆泽宇走上了证人席。
他拿出了一个U盘交给了工作人员。
很快，法庭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画面是在一个装修豪华的KTV包厢里。
顾凯喝得醉醺醺的，正搂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向他的一群“朋友”炫耀。
“我跟你们说，我家里那个黄脸婆就是个傻子！我随便说几句好听的她就信了！她还真以为我爱她呢？要不是看在她家有点钱的份上，我早把她踹了！”
“我告诉你们，女人就不能惯着，就得打！打一顿就老实了！你看我现在在外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视频里顾凯的嘴脸丑陋得令人作呕。
而这段视频将他所有的谎言都击得粉碎。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顾凯，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而坐在被告席上的顾凯，脸色早已变得惨白如纸。
他瘫坐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06
视频播放完毕，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射向瘫在被告席上的顾凯。
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酒后失德的丑态，会被人完整地记录下来，并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释然。
就像看了一场冗长而狗血的电影，终于等到了散场。
屏幕上的那个男人对我来说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法官敲响了法槌，那清脆的声音仿佛是对我过去三年婚姻的最终宣判。
结果毫无悬念。
法院判决我们离婚。
由于顾凯存在婚内出轨、家暴以及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房子、车子以及大部分存款都判给了我。
他还被要求支付我一笔不菲的精神损害赔偿金。
走出法院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睛，感觉像是获得了一场新生。
陆泽宇就站在门口等我，他看到我出来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结束了。”
他说。
“嗯，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也对他笑了一下。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两个字。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他：“那段视频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陆泽宇开着车，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解释道：“还记得上次跟你说的我找了私家侦探吗？他们不仅查到了那些资料，还顺藤摸瓜找到了顾凯的那些酒肉朋友。这段视频就是从其中一个人手里买来的。”
“那……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钱不重要。”
陆泽宇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认真。
“重要的是能让你彻底摆脱他，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让你……不再受到伤害。”
我的心又一次被他触动了。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默默地为我做着一切，却从不求回报。
“泽宇，我……”
我想说谢谢，却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轻太轻，根本无法承载他为我付出的这份情意。
“什么都别说。”
他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笑着打断了我。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你只要好好的，开始新的生活，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新的生活。
是啊，我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当我从民政局走出来拿到那本墨绿色离婚证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压在心头三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顾凯没有再来纠缠我。
我听说他输了官司之后那些高利贷的债主就找上了门。
他不仅要赔偿我一大笔钱，还要偿还巨额的赌债，早已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他名下的财产被冻结，工作也丢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有一次我在街上远远地看到过他一次。
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胡子拉碴，蹲在路边抽着烟，眼神空洞，完全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们之间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没有同情他，也没有幸灾乐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我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处理完离婚的事情，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套承载了太多不愉快回忆的房子卖掉。
然后我在一个离陆泽宇家不远的小区租了一套小公寓。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阳光充足。
我亲自挑选了家具，布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当阳光透过干净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绿色的植物上时，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安宁。
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是我喜欢的领域。
虽然要从头开始，但我充满了干劲。
我开始健身，学做菜，周末的时候约上三五好友一起逛街看电影。
我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加多姿多彩。
而陆泽宇依旧像以前一样陪在我身边。
他会帮我搬家，会陪我逛家具城，会在我加班的深夜给我送来热腾腾的夜宵。
但我们之间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他表白过心意，我也知道他的感情。
可我却迟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害怕。
我害怕再次投入一段感情，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顾凯给我留下的阴影太大了，我需要时间来治愈自己。
陆泽宇似乎也明白我的顾虑。
他从不逼我，只是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默默地陪着我，给我时间和空间。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愧疚。
我知道这对一个深爱着我的男人来说有多么不公平。
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舒然，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陆泽宇的好你都看在眼里。
这样一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男人，你难道要因为过去的伤痛而将他拒之门外吗？
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纠结之中。
直到那天我妈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我：“然然啊，你……你和泽宇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你和顾凯打官司那会儿，泽宇……特地来家里找过我和你爸。”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07
“他来找你们做什么？”
我握着手机，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紧。
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
“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啊。”
她缓缓说道。
“当初顾凯跑到我们这儿来哭诉，把黑的说成白的，我和你爸……确实是信了他的鬼话，还打电话骂了你。”
“后来是泽宇来了。他什么都没多说，就是把顾凯出轨和赌博的那些证据原原本本地摆在了我们面前。我和你爸当时就傻眼了，我们才知道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泽宇跟我们说，‘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心疼舒然，但现在不是责备她的时候，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顾凯这个人，心术不正，他现在就是在孤立舒然想逼她妥协。你们是她最亲的人，如果连你们都不相信她、不支持她，那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还说，‘不管你们怎么看我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们能给舒然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们永远是她的后盾。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支持’。”
听着妈妈的转述，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陆泽宇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
在我被全世界误解，甚至被最亲的父母责骂的时候，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默默地去为我解释，去为我争取家人的支持。
而他做完这一切，却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一个字。
“然然啊，妈知道你上一段婚姻受了伤，心里有坎儿过不去。”
我妈语重心长地说道。
“但是泽宇这孩子是真心对你好。我们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爸心里都清楚。你别因为顾凯那个混蛋就错过了真心待你的人啊。”
挂掉电话，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我一直以为是我想通了，是我自己坚强地走出了阴霾。
现在我才知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有一个人，在为我披荆棘，为我遮风挡雨。
我所有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我负重前行。
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我还在害怕什么呢？
因为害怕被蛇咬就要一辈子远离草绳吗？
因为一个顾凯就要否定全世界的好男人吗？
这对陆泽宇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擦干眼泪，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泽宇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然然？怎么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在哪儿？”
我问道，声音因为激动还带着一丝颤抖。
“我在公司加班，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你别动，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说完我便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对他说。
有些感情我不想再错过了。
夜晚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
我开着车，心却早已飞到了他的身边。
我回想着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大学校园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笑容干净的少年。
我失恋时默默陪在我身边，递上纸巾和啤酒的兄弟。
我结婚时在台下笑着鼓掌，眼底却藏着一丝落寞的朋友。
我被家暴时像天神一样出现，将我从地狱里解救出来的英雄。
十年。
他用十年的时间证明了他的爱有多深沉、多无私。
而我却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终于看懂。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车子停在陆泽宇公司楼下。
我抬头望去，那间熟悉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快步走了进去。
深夜的写字楼很安静，只有我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我急促的心跳。
我推开他办公室的门，他正坐在电脑前，眉头微蹙，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然然？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他面前。
他被我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陆泽宇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个吻很轻、很柔，却带着我所有的决心和勇气。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我以为他会推开我的时候，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扣住我的腰，将我揉进他的怀里，然后疯狂而热烈地回应着我的吻。
这个吻不再是浅尝辄止。
它充满了压抑了十年的深情，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我们吻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一吻结束，我们都气喘吁吁。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陆泽宇。”
我闷闷地开口。
“嗯？”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情动的性感。
“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
“她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
陆泽宇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懊恼的表情，一定觉得是阿姨多嘴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脸颊微红，眼神有些闪躲，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泽宇，你听好了。”
“我以前是个傻子，是个瞎子，错把鱼目当珍珠，把一个混蛋当成宝。”
“但是现在我不想再傻下去了。”
“你还愿意……要我这个傻子吗？”
08
我的话音刚落，陆泽宇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太多的情绪，有狂喜，有激动，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害怕这一切都只是梦境的脆弱。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仿佛在确认我的真实性。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珍视。
“然然，你……”
他的声音哽咽了，喉结上下滚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我看着他，笑中带泪。
“我在说我喜欢你，陆泽宇。不，是爱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激，也不是因为同情，只是因为我爱上你了。”
“可能是在你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可能是在你为我下厨做饭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更早更早以前，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顾凯带给我的伤害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也让我更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我去爱、去托付一生。”
“而你就是那个人。”
我说完，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彼此凝望着，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们。
终于，一滴滚烫的泪从陆泽宇的眼角滑落，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将我拥入怀中，抱得那么紧，紧得像是要将我嵌入他的生命里。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的声音埋在我的颈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然然，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肩头。
这个在我面前永远那么沉稳、那么强大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不能自已。
我的心又酸又软，又疼又甜。
我伸出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委屈了很久的孩子。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不久……不久……”
他抬起头，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只要最后是你，等多久都值得。”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很多。
从大学时的初见到现在的久别重逢，我们把过去十年错过的时光都一点点地填补回来。
我才知道原来他为了靠近我曾经做过那么多傻事。
他会为了和我选上同一门选修课去熬夜刷课；会为了在我生日时送我一个亲手做的模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会为了打听我的喜好旁敲侧击地问遍了我们所有的共同朋友。
而我这个迟钝的傻瓜却对此一无所知。
听着他讲述那些青涩而真挚的过往，我时而大笑，时而感动得热泪盈眶。
原来我早就被一个人这样深刻地爱着。
我们的关系在那一晚之后终于尘埃落定。
我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手牵着手在傍晚的江边散步。
他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会给我准备各种小惊喜，会把我宠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满了阳光和甜蜜。
我曾经以为被顾凯伤害过之后，我可能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可是陆泽宇的出现让我明白，不是爱情不好，只是我爱错了人。
真正好的爱情是治愈，是滋养，是让你变成更好的人，而不是消耗，是控制，是让你在无尽的猜忌和痛苦中沉沦。
半年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陆泽宇带我去了海边。
在落日的余晖下他单膝跪地，拿出了一个丝绒戒指盒。
“舒然，嫁给我，好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海风吹拂着我的长发，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映出的我的倒影，笑着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我伸出手，让他为我戴上了那枚闪亮的戒指。
我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
人生就像一趟列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很庆幸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愿意陪我走到终点的人。
至于顾凯，我后来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他就像我生命中的一场重感冒，虽然让我痛苦不堪，但病好了也就过去了。
他教会了我成长，也让我更加懂得珍惜眼前人。
或许我该谢谢他。
谢谢他当年的那一巴掌，让我从噩梦中彻底惊醒。
也谢谢他让我没有错过我生命里真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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