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消大暑,山月待清秋。
大暑,作为夏日的最后一个节气,是酷热的极致,也是蜕变的开始。
俗语常言,大暑不热,五谷不结。顶着烈日炙烤,忍着暴雨袭击,玉米努力挺直腰杆,稻穗坚持昂起头颅,人间万物拼尽全力倔强生长。
这像极了人生坠入谷底时的绝地反击,只要心怀希望勇敢前行,总能迎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暑热的尽头是凉秋,绝境的尽头是重生。万物此消彼长,人生祸福相依,请珍惜盛夏最后的绚烂,也期待秋来丰收的开怀。
去一路莺啼送到家,去满身明月看荷花;去一枕松风醉山前,去满院芭蕉听雨眠。
一起在古人笔下,走入热烈大暑天,且待静美清秋时。

1
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
经书聊枕籍,瓜李漫浮沉。
兰若静复静,茅茨深又深。
炎蒸乃如许,那更惜分阴。
—宋•曾几《大暑》
大暑虽然炎热难耐,但诗人曾几静能生凉,写满对时光的珍视。
烈日炎炎不知何时才能消散,清凉熏风都无处寻觅。姑且以经书为枕,慢慢享用沉李冰与浮瓜凉。
幽居古寺之中,隔绝了世俗喧嚣,是那么静谧无尘。静坐茅屋之下,掩映在深山茂林里,又是那么幽僻精深。三伏暑天就是这么火烤熏蒸,更应珍惜光阴。
诗人曾几,22岁便进士及第,此后辗转各地为官,享年83岁。陆游为恩师写下墓志铭,赞其“治经学道之余,发于文章,雅正纯粹,而诗尤工。”
曾几诗法江西诗派,风格清新活泼、恬淡雅洁。“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是由春入夏的经典之语,读来幽趣盎然。
此诗写于大暑节气,他在古寺深山静读经书古籍,漫尝浮瓜沉李,追求静能生凉的消暑美学。
“兰若静复静,茅茨深又深”,双“静”叠用,双“深”重复,既言外在环境的静谧幽深,又言内在精神的闲适安然,是其静心读书、专心治学的诗意写照。
世人常言一寸光阴一寸金,多用在春日读书上。很少如曾几,在炎热至极的大暑,还在强调分阴不可轻。
大暑至,愿你梦想滚烫,日子清凉,山中寻幽,书里求静,珍惜最后的盛夏年光。

2
老柳蜩螗噪,荒庭熠燿流。
人情正苦暑,物态已惊秋。
月下濯寒水,风前梳白头。
如何夜半客,束带谒公侯。
—宋•司马光《六月十八日夜大暑》
注:蜩螗(tiáo táng),蝉的别称;熠耀(yì yào),代指萤火虫
大暑,为盛夏浓情收尾,也为清秋无声铺垫,司马光在时节流转中不忘壮志雄心。
衰老的柳树上,蝉鸣愈发聒噪。荒寂的庭院里,萤火虫宛若流星在夜空中飞来飞去。人们正在饱受暑热之苦,可自然万物却已感知到清秋之意。
月光下,我静静地沐浴,满身清凉。清风前,我缓缓地梳理,满头白发。试问怎样才能如汉末名士甄丰在夜半更深时,还能束带结发去拜谒王莽那样的王侯。
司马光6岁读书,7岁精通《左氏春秋》,20岁进士及第,此后平步青云做到御史中丞,只因反对王安石变法退居洛阳十五载。
此诗创作时间不详,多写于晚年无奈闲居之时。站在大暑节气的时间渡口,司马光感受到的是时不我待,柳衰蝉噪,庭荒萤流,万物已惊秋,而自己正白头。
他借用甄丰夜半客的典故,抒发自己身在江湖却心存魏阙的豪情壮志,希望能如如甄丰深夜还能参与大业谋议,成为辅佐君王的左膀右臂。
大暑三秋近,愿你将夏意斟满,听蝉鸣,捕流萤,心有鸿鹄之志,不坠青云之志。

3
蕲竹能吟水底龙,玉人应在月明中。
何时为洗秋空热,散作霜天落叶风。
—宋•黄庭坚《大暑水阁听晋卿家昭华吹笛》
大暑一到,火力全开,热浪滚滚。黄庭坚在友人阁楼临水听笛,期盼秋风送凉。
侍女昭华吹奏着湖北蕲春绿竹所做的玉笛,听来清幽柔和、婉转悠扬,仿佛穿越水下幽潭唤起游龙共鸣歌吟。而她自己,恰似月中仙子,清雅绝尘。
酷暑难熬,只是不知这悦耳的笛声,何时才能化作霜天落叶的凉爽秋风,为天地人间洗尽炎炎暑热。
黄庭坚,江西诗派的开山之祖,此诗完美体现了工于炼字和注重章法的艺术特点,有“点铁成金”和“夺胎换骨”之说。
本来只是临水听笛的简单消夏场景,却被他通过奇妙的想象、浪漫的铺排和精准的炼字,营造出清凉澄澈、空灵悠远的美学境界。
他先将笛声比喻成水底龙吟,再将吹笛佳人比喻成月宫仙子,再通过一“散”一“洗”,把听觉感受化为视觉形象,传达出清凉期盼,流露出高洁追求。
在虚虚实实之间,我们仿佛看到一个衣袂飘飘的仙子,站在明月之下,临水而奏,驱散了酷暑,带来了凉风,宾主尽欢,物我交融。
不管大暑如何煎熬,夏天总会过去。有时只消一场荷塘疏雨,一阵梧桐凉风,明朝就是寂寞秋声。
所以,请珍惜最后的盛夏光景,满怀骄阳似火的热爱,追求静能生凉的初心。醉清风,揽明月,逐繁星,捕蝉鸣,追流萤,活出生如夏花的昂扬与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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