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作者:绯砚台
简介:
他那个貌美娇弱的姑姑。千娇百媚,腰细腿长,世人皆道她是金枝玉叶的贵女,既得之,当以金屋贮之。直到一朝变故,真公主归来。她离开凤阳宫,变为罪臣之女,成了朵人人可欺的娇花。他久居东宫,高而不危。那晚她跪在青玉石地上,不得不求他垂怜。听闻曾经的长公主入住东宫成了太子正妃,时常出错惹祸,受到罚跪和禁足,无缘宠幸。太子清冷寡欲,克己复礼。东宫从未纳过妃嫔,像她这般频频触碰太子的逆鳞,迟早会被废。昨晚她又被罚。到第二日薄汗染身,身子酸软无力得难以走动。她透过窗户看枝头鸟雀。目光惫懒,忽然厌倦高墙,厌倦这个困住她半生的宫城樊笼。不久后,秋意微凉。一向从容不迫的太子冷视着人去楼空的寝宫,神色愠怒。一句话简介:他等这一刻 望眼欲穿阅读指南:1.女主比小男主三岁,没有血缘关系,长公主的身份是男主的表姑。2.菟丝花女主,文是甜甜微涩。
精彩节选:
第1章 已非完壁
天方破晓,雪满京城道。
年三十的热闹繁华之后,只剩一派凄清寂静,四旁无人。
朱墙碧瓦,深巷偏廊。
容珞的斗篷衣摆掠过薄薄霜雪,缓缓而行,踩在积雪上有着细碎的声响。
宫女抱着自家主子的玉琴紧跟其后,直到长公主纤弱的身姿摇摇欲坠,她没来得及上前搀扶,那身姿徒然倒地。
苑前檐下,
宫女慌了神,用力敲着漆门。
漆木的门被睡眼惺忪的太监打开,待看清宫女怀里搀扶的长公主,他大惊失色,惶惶地将人儿扶进府,末了,谨慎地环顾四周无人才阖上漆门。
静谧无声,落雪掩盖来时的脚印。
-
凤阳宫。
雪落一早才堪堪停下,银装素裹,犹如梨花覆春庭。
青衣宫女将一贯赏钱给到今早开门的太监手里,吩咐其把嘴巴闭牢实了,若是日后听到什么风声,便将他拖去乱棍打死。
太监低着脑袋连连说不敢。
那青衣宫女这才让那太监离开,她则转身回屋里。
外屋里的铜炉烧着银丝炭,另一宫女守着炭火,愁容满面,见她回来便起身询问:“都打点了?”
“嗯。”
宫女揽着裙摆,再次坐下。
抹了抹泛红的眼,负疚低语:“主子已非完壁,若是传出去……”
前者则按了下她的肩膀,没让她说出来。
昨夜宫中傩戏,击鼓驱疫,皇戚贵族赴宴,至入夜才宴散。
寝屋的重重纱帐内传来轻微咳声,二人相顾一眼,赶忙往里走去。
卧榻之内,容颜姝丽的女子已缓缓醒来,她扶着额首坐起身,中衣宽松恣意,细颈下那一方的雪白丰盈隐现着暧/昧痕迹。
榻旁的桌上是温了又温的汤药。
“照莹……”
她声线又柔又哑。
被唤作照莹的宫女应声:“奴婢在,主子。”
纱帐挑起,那两个宫女都凑到了榻前,另一个叫翠宝,她斟了杯温热的茶水递到少女的手里。
容珞看了眼茶水,缓慢喝下。
哑涩不适的嗓子有所缓解,她却没缓过神来,昏昏沉沉的。
翠宝问道:“主子可饿了?奴婢让膳房的人准备些吃食过来。”
说罢,她便示意底下的宫女去准备。
容珞蹙了蹙黛眉,才算是清醒了些。
将茶杯还给宫女,低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顾虑道:“几时了。”
“回主子,巳时了。”
照莹说:“外边的雪停了有一阵了。”
与外头的冰霜寒冻不同,寝屋暖如春日,卧榻里温着暖炕。
在这时,外面候着的小宫女来到寝屋的纱帐外传话:“主子,素歆嬷嬷来了。”
素歆是伺候太后多年的老宫人,也曾是教习长公主的礼仪和茶道的人,尽管已搬到凤阳宫,太后亦常常让素歆过来照顾。
在旁的照莹和翠宝却忍不住沉眉。
容珞沉顿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她赤着玉足踩在锦绒地毯上,触感柔软舒适,寝屋里静静的。
照莹见长公主没下话,便打算开口以病卧的理由推了不见。
容珞开了口:“让她等会儿。”
-
外院的曲廊,年岁颇长的宫人步伐款款,脖子上套着貂绒围脖,身着雪青色袄装,带着一行宫女入门而来。
正是太后的宫人素歆嬷嬷。
厚厚的门帘一掀,带起一阵寒风。
素歆让宫女们在外间候着,就领了提着食盒的宫女进去。
挑起的纱帐内,容珞已换了身端庄的淡绛色衣裳坐在罗汉暖榻上,小桌摆放着一碗燕窝羹。
白云铜盆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
素歆嬷嬷入门来便露了笑,宫女的食盒里提着的是太后宫里做的福饺,说是太后记挂长公主,特意送一份过来。
紧接着,宫女端着绸缎进来。
素歆拿起上面的盖布,说道:“这是织造局今年新进贡的云锦,太后命奴婢送一百匹来凤阳宫,这么好的东西太后她老人家总是第一个想着长公主殿下。”
容珞手中的羹匙搅了搅燕窝,听到这话,她睫羽微抬,瞧了一眼那纹样绚丽的锦布。
云锦,妆金敷彩。
工艺最为繁复的皇家贡锦,寸锦寸金也。
容珞说:“还请素歆嬷嬷替我谢过太后恩赐,照莹拿把椅子让素歆嬷嬷坐坐。”
素歆道:“是太后疼爱长公主,您可是在她身边养大的啊。”
照莹把椅子摆上后,上了杯热茶。素歆行礼端坐下,姿态板正规矩,不愧为太后宫里的礼仪嬷嬷。
容珞笑意温婉,却不达眼底。
小桌那碗燕窝羹也被素歆的宫女换成太后宫里送来的福饺。
素歆的视线落在容珞公主稍显苍白的面容上,生得一双娇柔妩媚的狐狸眸,眸光流转间总带着淡淡酥意。
素歆却在心中轻哧:狐媚模样。
她环顾屋里的两个宫女,说道:“昨夜落雪,长公主殿下宫宴后冒雪而归受了风寒?”
容珞微微垂眸,忍着身子的不适。
漫不经心道:“一些小风寒罢了,过两日便好全了。”
素歆的眼神带着一丝狐疑,不过很快便掩饰下去,款语温言地打开话茬:“工部为宣云道观建殿宇园林的事情一拖再拖,今年要是再建不成宫殿,可要得断了太后清修。”
萧太后,道号静仪。
如今住在寿宁宫修行,一心只想得道成仙,炼吃丹药向长生。
皇帝陛下在北方征伐已有四年,不在京师,朝中政事皆由内阁议程,东宫太子辅政监国,内阁的首辅却是太后的人。
素歆打量着容珞,简单的梳妆过,穿戴得体大方,那雪白似玉的纤手捧着錾花手炉,让人挑不出毛病。
她说道:“昨日宫宴,平阳侯可喝了个伶仃大醉,听说在宫中歇了一宿。长公主殿下不是在宴上弹了一曲阳春白雪?”
昨儿年三十的傩舞祭祀是为皇帝陛下回朝
祈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以保璟朝繁荣昌盛。
平阳侯程孟眠,正任职工部左侍郎,是个才情绝佳之人,但过于持正不阿,他手里捏的就是道观修宫殿这事。
容珞轻挑眉梢,像是思忖:“倒是弹了,不过这程孟眠不懂音律,看着无趣,我早些时候就回凤阳宫了。”
说着,她把视线转向素歆,疑惑道:“素歆嬷嬷这般说,难不成平阳侯爷在宫里闹出事儿来了?”
素歆则是追问:“当真是早早回了凤阳宫?”
她倒不信昨夜的药,真当没用。
屋里气氛变得有些凝固,凤阳宫的照莹和翠宝忍不住抬眸,心知长公主殿下是天方破晓才回的。
容珞神色从容,知她揪着这点不过去。
说道:“素歆嬷嬷以为呢。”
素歆些许沉眸,不再纠缠,拂了拂衣袖起身。
她的目光又落在容珞身上,叹一声:“难为太后娘娘如此疼你。”
容珞没作回应,指尖抚弄着手炉上的缠缎。
见素歆作势要走,她才说道:“大过年的图个喜庆热闹,素歆嬷嬷挑两匹云锦走吧。”
素歆没答谢,行礼便退了下去。
待人退出外院,容珞才倚回柔软的靠枕,缓了神身子软散下来。
照莹重新把那燕窝羹端上来,担忧的嘀咕着:“哪里是想送什么云锦,分明是来问话的。”
可不就是来问话的吗。
皇帝陛下恐怕是快北征回来了,明年道观建造宫殿的票拟得赶在皇帝回来之前批红。
容珞一言不发,只是把燕窝羹吃尽。
照莹和翠宝却忧心忡忡,太后送来的那盘饺子都放凉了。
平阳侯自来不结党羽,鲜少参与进内阁的争斗,太后娘娘奈何不了他们,建筑宫林殿宇劳民伤财,程孟眠正是想拖到皇帝回朝。
他是想拖,可太后容不得。
所以昨日宫宴程孟眠被灌了个大醉并非偶然,若容珞被送到他榻上,待到翌日素歆嬷嬷便是第一个发现程孟眠对当朝长公主大不敬的人。
到时有太后施压,以长公主的清誉逼迫小侯爷程孟眠就范,从此平阳侯不得不倒戈太后一党,这真是一出好计策。
昨夜宴上她喝的那杯屠苏酒,贴身的宫女也都被素歆嬷嬷支走……
容珞将碗放下,便要起身去寝屋歇息。
翠宝这时忍不住担忧:“主子,昨夜的人真是平阳侯爷…?”
容珞本就缓慢的脚步顿住。
昨夜昏暗的榻帐里,漫着溽热与淡淡酒气。
男人面若冰霜的容颜,浑身带着克己复礼的气宇,呼吸却格外粗重,他的手掌掐住她的后颈,拉开缠吻他唇齿的她。
“胆大包天。”
嗓音冷沉,极具危险的口吻。
…
想到此,容珞打了个寒颤。
她看向照莹和翠宝,欲言又止:“今日宫里可有什么传言?”
两个宫女摇摇头。
传言?开门的小厮都打点过了,除了平阳侯在宫中留宿一事,并无什么传言。
容珞眸色闪过一丝慌乱,愈发觉得身子酸痛无力,越过纱帐回榻休息。
-
东宫殿宇外寒梅凛雪,暗香疏影。
太监李德沛站在外间已有两个时辰,整个屋里气氛低压,他捏着袖口抹了抹额上冷汗。
除夕宫宴,不知是哪家女子生出些偷奸耍滑的心思,胆敢爬上储君的床榻。
太子喜怒无常,阖宫上下不得声张半分,眼下李德沛也拿不准太子殿下的脾性,昨夜的女子是查还是不查……?
里屋椒墙烧得暖热,如似春日。
乌木屏风前立着一琉璃香炉,幽淡的香雾从中袅袅而起,安神静心。
男人侧靠于在暖榻上,阖目养神。
身着的水墨玄袍穿扣得一丝不苟,整齐沉敛,端方不可近。
红漆桌几,叠放着一抹轻薄小衣。
云锦纱的料子柔软细腻,似乎尚有淡淡馨香,那是女子的贴身肚/兜。
殿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太监捧着一本疏折入门,停在帘拢前:“殿下,工部平阳侯的奏疏。”
静了许久,里面才出声:“拿进来。”
李德沛接过奏疏,低着头钻进去,停在屏榻前呈上,他没敢抬首,听着上头人翻阅奏张的纸声,沉抑且凝重。
李德沛微微屏息:“今早坤宁宫的大宫女在殿外候着,让奴才递话,皇后娘娘让太子殿下去坤宁宫用膳。”
听罢,奏疏被轻轻合起。
“知道了。”
第2章 茫茫落雪间,辇中下来一人。
年初二,各宫尚在过年节的氛围中,唯有一处,却是压抑低沉。
寿明宫是离宫城之外的宣云道观最近的殿宇,宽敞明亮。正墙神坛处供奉着三清牌位,袅袅青烟。
容珞跪在金碧灿灿的外殿中已有半个钟,身披的狐绒斗篷还未脱去,来时沾染的霜雪,在入殿后便化成了湿漉。
她低垂着眸,听着里头的声响。
长而密的睫羽在眼下落了一层阴影,白玉般的面颊透着粉气,犹如精雕细琢的瓷人。
檀色的帘帐后面,几个宫女手拿药罐围着明黄蒲团上的萧太后,药膏抹擦在她身体溃烂泛痒的红斑上。还是痛痒,难耐的痛痒。
忽,药罐被猛地打翻,发出刺耳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声冷喝:“滚出去!”
宫女们犹如惊弓之鸟般退散下来,捡起药罐仓惶逃离,整个宫殿瞬间肃静。
萧太后套上道袍,疾步走出帘帐,传来她怒不可遏的声音,“这点事情你都做不了,怎会如此没用!”
宽敞空寥的主殿荡起回声。
容珞闻声抬眸。
萧太后缕带松散,发髻未盘。
手臂露出的皮肤上一个个红疮,被痛痒折磨的她神色拂然。
太后痴迷问道多年,长年服用养颜长生的丹药,容颜玉嫩白皙,模样不见老态。
而代价,就是双臂双腿布满的红色疮痂。
萧太后心如火焚,甚至有些疯魔:“颐尘园必须在明年建成!哀家已经受不了这难缠的红疮,绝不能让皇帝见到哀家这般模样!”
宫殿的昏暗一角站着一个看似朴素的玉面道人,带着晏然自若的神态。
那是萧太后最得力,也是最得她欢心的道人。
玉虚真人张臻。
容珞收回视线,哽了哽:“姨母息怒。”
再次低下首。
萧太后:“如何息怒!照这样下去,哀家到后年都住不上颐尘园。”
自从平阳侯程孟眠接任工部左侍郎,历时三年修造的颐尘园已经停了大半年,还差一年完工,怎么停得了。
说是多年的北方战役已让国库伤损,建造过于奢华的宫殿园林劳民伤财,自当养精蓄锐,休养民生。
都是借口,拿这种借口来搪塞她。
一定是东宫一党在从中作梗。
就算国库没钱,不停给百姓增添赋税,到时总会有足够的钱修造颐尘园。
想到除夕宫宴安排的一切。
若是她的长公主招诱程孟眠,待有了把柄,这样一切都能手到拈来。
素歆明明看着容珞喝下那碗有欢宜散的屠苏酒,可偏偏那晚她不在程孟眠的房间里。
萧太后:“前日的宫宴,夜里你当真回了凤阳宫?”
同样的问话素歆嬷嬷问过,
太后果然还在生疑她有所隐瞒。
容珞没有犹豫:“是的,太后。”
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屠苏酒陈了年份,不知怎的,容珞回去就高烧不止。”
装傻充愣。
萧太后深深吸气,仿佛在平复情绪。
她定定看向容珞:“为何不为哀家分忧,怎么多年哀家可有委屈了你。”
外殿虚掩的门缝吹入一阵寒风。
容珞的青丝被吹动。
说到底,她长公主的殊荣是先帝赐的皇恩。
先帝在世时,萧太后唯一的幼女夭折,初生不久的容珞为皇帝的表妹被带入宫中,由太后抚养尊为公主,现在尊为长公主。
世人皆说她福泽深厚。
萧太后侧过身,轻缓踱步。
冷幽幽道:“哀家让素歆嬷嬷教导你,不是让你享清福的,受不受得起长公主的名衔还得看你自己。”
素歆的教导是宫廷的礼仪,琴棋书画,茶道插花,还有如何与男子共处……
她是福泽深厚,但也受训摆布。
萧太后性情乖戾,远没有外人眼中
那般慈心仁厚。
容珞看似温顺却轻轻说:“颐尘园若建造不成,还有更宽旷的清和园,或许适合太后修养。”
萧太后驳斥:“清和园与哀家八字相冲,不适合为三清道祖建造神坛。”
太医院昨日确实有太医去诊过容珞的高烧,凤阳宫的关门太监说她亥时之前就回了宫,既然事实已定,亦不必再深究。
萧太后拂了道袖,回到帘帐之后的蒲团上盘坐,矮榻下燃着地龙,暖意烘烘。
“不是哀家要为难你,毕竟你是哀家养大的孩子,程孟眠若归于哀家所用,何妨不是件好事。你总不能看着姨母受这红疮之苦。”
难得的苦口婆心。
与之相隔的外殿,冰凉刺骨,寒气浸着琉璃石板仿若要结起冰霜,丝丝缕缕往骨子里钻。
萧太后淡淡瞧着。
虽时有苛责,但她这个侄女,这么多年锦衣玉食养着,倒是生得愈发丰腴饱满,难为京中青年男子提起长公主容珞,个个是面红耳赤。
可偏偏,这个侄女敢不听她差使。
萧太后目光冷了几分,“皇帝已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不久便到京师,你跪在这里好好想想,如何为哀家分忧。”
容珞睫羽轻阖,感到头昏脑涨。
裙摆下的膝盖已被寒意浸得麻木冰冷,知道这是太后故意折磨。
片晌之后她才回话:“是。”
亦这时,素歆的禀报打破长局:“太后,太子殿下谒见。”
宫殿似静了几分。
挑灯的宫女手里的动作都顿了一顿。
那位正宫嫡出的长子,太子重,字长渊。
辅政监国,统御有方,手握权柄与内阁的萧首辅分庭抗衡。
恹恹的容珞像是被太子这两字打了脑袋,清明不少,不自觉地攥起衣角。
帐后的萧太后:“太子?”
寿明宫偏远,太后与中宫皇后不和,常称静安清修,太子一向来得少。
素歆解释:“岁首迎新,太子是照年例来寿明宫敬请福安,只是今儿提早来了些。”
萧太后顿默,目光扫到外殿的容珞身上,这身板连两个时辰都跪不来,着实没用,大手一挥,便让容珞退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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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外殿的容珞让照莹搀扶着,前日的风寒高烧,她浸了半桶凉水才高烧把太医骗过去,只怕太后深究。
照莹躬身去揉容珞跪冻僵的膝盖,心疼道:“今儿回去,主子您恐怕是又要发烧不止了,好在太子正好来寿明宫请福问安,不然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去。”
“好了。”
容珞打断照莹的话,示意不要乱说话。
这是在寿明宫。
照莹噤了声。
容珞心里七上八下,比起太后的刁难,她更怕从这出去遇到那个人,怕他认得她。
她犯了大错。
除夕那晚,是太子。
喝下屠苏酒后,她神智不清,只能仓惶躲进常年无人的碎玉轩。
碎玉轩是太子的旧居,多年无人。
容珞只想苦熬一晚就好,偏偏那床榻上有人,身不由己,她做了不该做的,趁着男人还没醒,慌忙逃掉了。
太子早已及冠,尚未婚娶。她身为长公主,年龄是比他小些,毕竟名义上是他的小姑。
这两日她皆在床榻上躺着,过得浑噩,倒也没听到东宫那边有不堪入耳的传闻,想来是太子夜里没认出她,把事儿给瞒下来了。
容珞自幼养在太后身边,东宫太子忙于前殿政事,平日里少有往来,就算有,她能避则避。
容珞想得出神。
“主子…主子!”
照莹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
容珞才缓缓拉回现实,照莹道:“主子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雪檐下,冷寒凄清。
容珞戴起斗篷的绒兜帽。
转眸间,那明黄的华贵轿辇已停驻朱墙之外,锦衣华服的太监宫人围了一圈。
茫茫落雪间,辇中下来一人。
男人身长八尺,披穿墨貂大氅,玉冠束发。
神姿高彻,如同瑶林玉树,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疏冷。
容珞望见此人,身形紧绷起来。
目光状似无意地收回,葱白的手指故作镇定地系着兜帽缕带。
照莹见她一通胡搅,又把系好的打乱了,只好上手帮忙。
待到系好兜帽,容珞像是心定了些许。
她下意识回眸偷瞧,朱墙外的太监已撑起遮雪的油纸伞。
太子抬眸,
不偏不倚,他的视线正好与她相融。
容珞始料未及,就像被抓包似的。
听闻太子重是个把礼教规矩刻进骨子里的人,束身自好,若是看出两日前夜里是她,定不会放过她。
当人越是心虚,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她竟一时间怔住许久。
今儿细雪连绵,一片白雪茫茫,叫人模糊视野。
李德沛低着脑袋,紧跟在太子身侧撑伞遮雪,织金的袍角摆得不紧不慢,只见太子的步伐忽微微一顿。
抬头,长公主正立于殿檐下,狐绒斗篷衬得她脸颊娇嫩,俏挺的鼻尖冷得粉红。
李德沛:“诶?”
容珞忙别过脸,紧张地左顾右眄。
藏在斗篷下的手指怯得抖了一抖,她接过宫女递来的錾花手炉。
礼节周全,她缓步离开。
李德沛愣了一愣,拿伞的手都偏了些,他瞧瞧自家太子的冷颜,小心翼翼道:“殿下,长公主方才可是在瞧咱们?”
被问及的男人未语,掸去肩上落雪。
李德沛瞥见他薄唇衔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忙躬了躬身。
太子则越过李德沛,径直朝殿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