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蜷饿得眼前发黑,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了那个老旧衣柜。
灰尘簌簌落下时,苏梦恍惚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梦梦,等哪天你真正长大了,妈妈告诉你衣柜里的秘密。”
就在她颤抖着手摸向那块松动的背板时,开门声突然响起。
陈阿姨站在门口惊呼:“快住手!你妈临走前说过,那衣柜后面的东西看了会做噩梦!”
苏梦攥着从工具箱找到的起钉器回头,声音嘶哑:“那您告诉我,为什么我爸妈宁愿留下3千块生活费,都不愿当面跟我说声再见?”
陈阿姨的眼神躲闪着退后半步,欲言又止:“孩子,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更好。”
01
苏梦蜷在冰凉的地板上,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又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反复刺痛。
这是她断粮的第二天,喉咙干得发痒,连吞咽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窗外飘来邻居家炒菜的香味,还夹杂着小孩子咯咯的笑声,这些声音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空洞的心上。
她挣扎着用手撑起身体,开始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翻找,奢望能从哪个角落发现被遗忘的食物或零钱。
最终,她只在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三枚一元硬币,硬币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里。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她突然将目光投向了客厅角落那个老旧的木质衣柜。
那是母亲沈玉兰的嫁妆,用了快四十年了,母亲总是把它擦得一尘不染,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能换钱的东西?”这个念头支撑着她,让她用尽最后力气朝着衣柜爬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衣柜背后藏着的秘密,会让她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时间回到五个多月前,那个闷热的夏日清晨。
苏梦像往常一样睡到快十一点才醒,阳光被厚厚的窗帘挡住,房间里昏暗得如同傍晚。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朝着厨房方向喊道:“妈,我饿了,煮碗面吧,多放点辣子。”
往常这个时候,母亲总会应一声,接着厨房里就会传来锅碗瓢盆的动静。
可是今天,家里安静得可怕。
她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
餐桌上没有像往常那样摆着热牛奶和煎蛋,只有一张孤零零的A4打印纸,被一个玻璃水杯压着,旁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小叠百元大钞。
她疑惑地拿起那张纸,纸上印着几行冰冷的宋体字:“苏梦:我和你父亲已于上周正式退休,并从即日起搬离这个家,开始我们自己的晚年生活。这套房子在你父亲名下,我们已经为你预缴了六个月的水电燃气费。桌上的钥匙是唯一的一把新钥匙,门锁已经更换。这三千块钱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给你任何经济支持,也不会再回来。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没有落款,日期是前一天。
苏梦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开什么玩笑?又来这一套?”她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冲到座机前,颤抖着手拨通了父亲苏卫东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
她又拨母亲的号码,结果还是一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发疯似的冲进父母的卧室,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呆住了——衣柜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父母的衣服全都不见了;梳妆台上,母亲的护肤品、首饰盒全都没了踪影;就连墙上挂了三十多年的那张结婚照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颜色略浅的方形印记。
整个房间干净得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
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从地板传来,却比不上她心里的寒意。
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从小到大对她百依百顺的母亲,那个虽然严肃但从未对她发过火的父亲,怎么会如此决绝地抛下她。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她想起自己这十五年来过的日子。
自从二十二岁从那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她的人生就好像按下了暂停键。
第一份工作,她嫌弃部门主管能力不行,当着全办公室的人和他大吵一架,然后摔门而去。
之后她也尝试过几份工作,不是嫌工资太低,就是觉得同事不好相处,最长的一份工坚持了不到四个月。
渐渐地,她开始害怕面试,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害怕所有需要与人交往的场合。
她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这些工作配不上她的学历,这个社会太复杂,人心太难测。
最后,她心安理得地躲回了父母为她营造的舒适区,这一躲就是整整十五年。
从二十二岁到三十七岁,她没有靠自己的双手挣过一分钱,所有的开销都靠着父母那点微薄的工资。
这期间父母不是没有劝过她。
母亲总是温言细语:“梦梦,要不咱们再找个轻松点的工作试试?妈听说隔壁王阿姨的女儿在图书馆上班,挺清闲的。”
父亲则更加直接:“你都这个年纪了,总不能一辈子靠着我们吧?我们老了,养不动你了。”
每次听到这些话,她就会大发雷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绝食,直到父母妥协道歉为止。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半年前的家庭聚会上。
一个远房姑姑好心给她介绍工作:“梦梦啊,我朋友公司正在招前台,工作不累,一个月四千块,你要不要去试试?”
她当场就把筷子摔在了桌上,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得刺耳:“四千块?前台?姑姑你这是羞辱谁呢?我可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你让我去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亲戚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姑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那顿饭最后不欢而散。
回家的路上,父亲一言不发,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一进家门,父亲终于爆发了:“苏梦!你还有没有点教养!你姑姑是好心,你至于那么说话吗?”
“我怎么说话了?我说错了吗?她明明就是看不起人!”她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看不起你?你在家白吃白喝十五年,还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我跟你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又没求着你们养我!是你们自愿的!”这句话像刀子一样甩了出去。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她,母亲哭着冲上来拦住:“卫东!别动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孩子......”
那一夜,家里的争吵声、哭喊声、摔东西的声音响了很久很久。
从那以后,她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母的照顾,用加倍的冷漠和索取来惩罚他们对她的“不理解”。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她一直相信,父母的包容和付出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直到那个清晨,那张冰冷的纸条,和那沓崭新却刺眼的人民币,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
02
在父母离开后的第一个月里,苏梦的生活状态可以用“自暴自弃”来形容。
她坚信这只是父母逼她屈服的苦肉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灰头土脸地回来求她原谅。
为了表达自己的“抗议”,她把那三千块钱当作战利品,每天点最贵的外卖,通宵达旦地打游戏,把家里弄得比猪窝还乱。
客厅里堆满了外卖餐盒和零食包装袋,散发出阵阵馊味,她也毫不在意。
她就是要用这种自毁式的方式,向不知在何处的父母示威:“看谁先撑不住!”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二个月刚开始没几天,当她像往常一样点开外卖软件,挑选着五十块钱一份的麻辣香锅时,支付页面却提示“余额不足”。
她愣了几秒钟,随即切换到另一个支付软件,结果还是一样。
恐慌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发疯似的翻遍所有的抽屉、衣柜、甚至沙发缝隙,希望能找到被遗忘的现金或者零钱。
最后只从书房的一个旧笔记本里翻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
这点钱连一顿像样的外卖都买不起。
饥饿感像潮水般袭来,胃部传来阵阵绞痛。
她不得不放下那点可怜的自尊,开始给亲戚们打电话求助。
“小姨,你知道我爸妈去哪儿了吗?他们电话都打不通。”
电话那头的小姨支支吾吾:“梦梦啊,你爸妈就说想出去旅游散散心,具体去哪儿也没说......”
“大伯,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能借我点钱吗?下个月就还你。”
“这个啊......梦梦,不是大伯不帮你,你堂哥刚买了房,每个月房贷压力大得很,我们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了。”
她打遍了通讯录里所有亲戚的电话,得到的不是含糊其辞的推诿,就是客客气气的拒绝。
直到这时,她才彻底明白,父母在离开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彻底斩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在饿了两天,饿到头晕眼花、四肢发软之后,她终于翻出了自己最后的值钱家当——一条大学时前男友送的白金项链,和一个过时了很久的名牌手提包。
她戴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做贼一样溜进了一家二手奢侈品回收店。
那条她曾经珍视的项链和那个花了她三个月生活费买的手提包,最终只换回来一千八百块钱。
捏着那叠皱巴巴的钞票,她第一次走进了楼下的超市。
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她感到一阵茫然和无措。
以前和母亲一起来买菜,她从来不需要关心价格,喜欢什么就往购物车里扔。
现在,她拿着计算器,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计算着每一样商品的价格。
在方便面货架前,她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最便宜的袋装面,而不是她一直吃的桶装面。
在蔬菜区,她挑了几颗打折处理的土豆和洋葱,还有一把已经开始发黄的特价青菜。
排队结账的时候,她遇到了住在对门的陈阿姨。
陈阿姨是母亲多年的好朋友,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梦梦?真是你啊?你居然出来买菜了?”陈阿姨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眼神复杂地在她和她那寒酸的购物篮之间来回打量。
苏梦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羞耻得无地自容。
她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抱着刚买的东西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超市。
回到家,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心脏跳得像要蹦出胸腔。
过了几天,陈阿姨敲响了她家的门。
苏梦从猫眼里看到是陈阿姨,犹豫了很久才把门开了一条缝。
“梦梦,这是阿姨刚蒸的肉包子,还热乎着,你拿去吃吧。”陈阿姨递过来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食品袋,“你妈走之前特意嘱咐我,让我多照看你。孩子,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阿姨说。”
苏梦隔着门缝接过那袋包子,连句“谢谢”都没说出口,就“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她背靠着门板,听着陈阿姨在门外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去。
手里包子的温度透过塑料袋传到掌心,那股温暖让她突然鼻子一酸,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哭声。
这五个月,她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野外的家猫,在狼狈和不堪中,用最笨拙的方式,勉强学会了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她学会了怎么烧水煮面,学会了怎么分辨哪些蔬菜已经开始变质,学会了怎么用最少的钱填饱肚子。
她的体重掉了整整十五斤,脸色蜡黄,眼神也从过去的乖张任性,变得怯懦而茫然。
但她心里始终有个结解不开——父母怎么就忍心对她这么狠心?
这个疑问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里。
直到那个暴雨的夜晚,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03
那是五个月后一个深秋的夜晚,整座城市被笼罩在瓢泼大雨之中。
狂风卷着雨点狠狠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时不时有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苏梦裹着一条薄毯子,蜷在沙发上看一部下载好的电视剧,这是她如今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
突然,一道极其刺眼的闪电闪过,几乎同时,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客厅的灯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电视机的声音戛然而止,路由器的小灯也灭了,只有手机屏幕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是停电了。
就在她摸索着想要找到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时,手机屏幕也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黑屏——电量耗尽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然后又逐渐被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轰隆隆的雷声填满。
这是苏梦三十七年来,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黑暗和寂静。
恐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她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用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她下意识地想喊“妈”,但那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妈妈了。
也不知在黑暗中蜷缩了多久,直到她的腿都开始发麻,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摸索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一步一步挪到玄关的位置,找到了那个嵌在墙里的电箱。
她费力地打开电箱的门,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雷电光芒,勉强辨认着里面的开关。
她记得以前有一次家里跳闸,父亲就是这样操作的。
她试探着伸出手,把那个明显跳下来的开关推了上去。
“啪”的一声轻响,客厅的吊灯突然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芒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光明重新回到了这个空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沙发上堆着没叠的衣物,茶几上摆着没洗的碗筷,地上散落着各种杂物,整个客厅乱得像个垃圾回收站。
在灯光的照射下,这个她住了五个月的家显得如此陌生而又令人作呕。
一股强烈的冲动突然涌上心头,她再也无法忍受继续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了。
她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开始动手收拾这个烂摊子。
她先从自己的卧室开始,把堆积如山的脏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分门别类地塞进洗衣机;把那些外卖餐盒、零食包装袋全部扫进一个大垃圾袋里;用抹布反复擦拭积满了灰尘的桌面和窗台。
然后是厨房,她把水槽里堆积了好几天的碗筷全部洗干净,把灶台上的油污一点点擦掉,把过期变质的食物统统扔掉。
接着是卫生间,她把洗手池和马桶都刷得干干净净,把地上的水渍拖干。
最后,她回到了客厅。
客厅的角落里,立着那个老式的三开门木质衣柜,那是母亲沈玉兰结婚时,外婆亲手为她打造的嫁妆,用了快四十年了,一直放在那里,用来存放一些换季的被褥和不常用的杂物。
衣柜的后面和墙角之间,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还有一些不知何时掉进去的小零碎。
苏梦决定把这个角落也彻底清理干净。
她走到衣柜侧面,双手抵住柜体,用力往前推。
衣柜比她想象中要沉重得多,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都憋红了,才勉强把衣柜从墙边挪开了一条十几厘米宽的缝隙。
就在她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衣柜的背板和墙壁之间,似乎贴着什么东西。
而且,衣柜背板上有一块大约A4纸大小的区域,颜色和木纹看起来都和周围的木板有些细微的差别,像是后来被人修补或者更换过。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从心底升起。
她凑近那条缝隙,伸手去触碰那块不一样的木板。
令她惊讶的是,那块木板竟然是活动的!它并没有被钉子固定死,边缘甚至被她抠得微微翘起了一丝缝隙。
这更像是一扇被精心伪装起来的小门,一扇暗门!
这扇暗门没有上锁,只是被沉重的衣柜牢牢地抵在墙上,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苏梦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攫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将沉重的衣柜又往外挪动了半米左右,足够她整个人站到衣柜后面去。
她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那扇暗门的边缘,屏住呼吸,用力向外一拉。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暗门被打开了。
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浓郁中药味和樟脑丸气味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从门后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忍不住咳嗽起来。
门后面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冰冷墙壁,而是一个极其狭窄的、明显是后来改造出来的小空间,小到一个人站进去都会觉得转身困难。
苏梦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驱赶着那股难闻的气味,然后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去。
当她借着客厅的灯光,终于看清了那个小空间里摆放的东西时,她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