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赵婉婉跪在正堂,哭求要给王爷做妾的时候,父亲怒得拍桌子。
“猪油蒙了心的东西!你把伯府的脸面放在何处?”
可我知道,赵婉婉不是猪油蒙了心,她也根本不会顾忌什么伯府的脸面。
我还知道,若今日不答应,来日她也会照样嫁入王府,还要踩着我们一家子的尸骨,高高兴兴的坐到王妃乃至皇后的位子上去。
“父亲,母亲,容我与妹妹说些私房话。”
01
我是重生了的。
上辈子赵婉婉以死相逼入王府为妾,父亲一怒和她断绝关系。
可她后来造出许多花样的稀罕之物,晋位成为靖王最心爱的侧妃。她转头就把矛头对准伯府,父兄先后都被下旨打下天牢。
我求她打听情形,她前脚答应,后脚就将我送到了北疆军士的营帐充了军妓。
那夜帐外火光微微,我被人磋磨将死之时,看见她俏丽的脸蛋满是不屑:“一本破书里的NPC也想教训我?老娘是穿越的,将来要母仪天下懂吗?一家子没眼色的玩意儿,还敢给我气受,让你爽死就算便宜你了!”
她说的话我有些听不太懂,可是我知道,我的庶妹,已经换了人了。
我重生回来的时候,庶妹已经“偶遇”了靖王。
并且让靖王一见钟情,打算迎她做个贵妾。
原因无他,靖王殿下正妃侧妃早就娶满了,她去只能做妾。
按理来说,伯府庶女的身份,做王爷的妾,也不算辱没,可是伯府中的姑娘,从没有做妾的例子。
所以父亲母亲坚决不肯,庶妹却坚决要嫁,我从中间打了圆场,把她带回屋里。
“长姐,你不必劝我,我此生非他不嫁......”
“贵女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赵婉婉话没说完,我便恭敬向她行了一礼。
她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盈盈一笑:“贵女莫惊。前几日我们不是同往寺庙进香?我当日偶得一梦,去问了大师解梦,才知道妹妹乃是贵女临凡,将来,会是整个大幽皇朝最尊贵的女人。”
她瞪圆了眼睛,半晌才慢慢放松下来,拍了拍桌子喊我:“你,你坐下说。”
“谢贵女。”
我再次行礼,拿出对待宫中贵人的架势对待赵婉婉。
她虽然有些意外,却很快就适应了:“不用这么拘束,说起来你也算是我名义上的姐姐。”
“贵女宅心仁厚,果然是神仙风姿。”
我又夸了一句,忽然叹息一声:“唉,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我斟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轻声道:“方才在厅中,父亲母亲劝你莫嫁,其实小女子也是这样想的。贵女命格尊贵无比,靖王只是王爷,又已经娶了正妃侧妃,委屈贵女做妾,小女子实在觉得他配不上贵女。”
她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来:“有些事情你自然是不懂的。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嫁进去,那些NPC早晚都得给我让路。我们天上下凡的贵女,都是这样的。”
我又听见了NPC这个词。
细想起来,这NPC大概便同蝼蚁一个意思,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我低头浅笑。
“贵女自然是会心想事成的。靖王是好福气,得了贵女,自然如有神助。”
她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透着满意的神色:“说实话,你们虽然都是一样的,不过你就聪明得多,我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
“多谢贵女谬赞。”
我立刻起身再次行礼:“想来,贵女仙人之姿肯下嫁靖王,靖王想必也会将贵女供奉在心尖上,是小女子多虑了。”
她更加满意,从衣袖里拿出一支簪子来:“你果然聪明,这都猜到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抬头细看,是一支木簪。
上头的并蒂莲花雕刻的有些粗糙,显见得是匆忙赶制出来的。
“嗯,这簪子上是并蒂莲花,想必是永结同心之意。”
赵婉婉晃了晃木簪,昂头笑道:“这是靖王亲自雕了送我的,你没想到吧?”
我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靖王身为皇亲贵胄,居然亲自为贵女做簪子?听闻靖王当日迎娶王妃,首饰也不过是宫中匠人制作的金玉之物,远不如贵女手中这支木簪心意贵重了。”
“你以为呢?”
赵婉婉冷笑一声:“我是贵女,怎能同你们一样?你们都因为他是王爷,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我只要随口吟诗几句,他就上赶着来巴结我了。”
“贵女大才,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拜服。”
我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贵女入府后,靖王必然用心对待,小女子这就去求父亲母亲答应提亲,尽快为贵女置办嫁妆。”
她点点头,又叫住我:“天上下凡的事,按理是不能叫凡人知道的。你既然梦到,也算有缘,我不罚你,可你要守口如瓶,不然到时候天庭降罪,你们一家子都得死!”
我诚惶诚恐:“是,贵女放心,小女子不敢。”
她摆摆手:“嗯,去吧。”
恭敬退出门来,我整了整衣衫往父母处去。
听闻靖王待王妃十分尊重,侧妃虽则尊贵,在正妻面前也不过尔尔。不晓得如今没有伯府阻挡,靖王轻易得了“贵女”这个妾,进了王府后宅,还会不会同前世一般,有机会去做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呢?
02
离着官媒上门还有几日的功夫,我好容易说动母亲,带着我和庶妹一同去参加长公主府上的赏花会。
这赏花会说是赏花,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谁不知道长公主与驸马膝下只有一子,年近弱冠,尚未赐婚?
于是来得全是当家主母带着未出阁的女儿。
而靖王妃也受邀而来,坐在上首,大概是长公主请来掌掌眼的。
我拉了庶妹在树下,小声道:“想不到堂堂靖王妃,生得如此冷硬,不及贵女半分温柔。听闻她出身将门,从没学过一日功课。将来贵女你入了王府,不知她会不会因为自惭形秽欺辱贵女?”
赵婉婉瞥了一眼上首的靖王妃,又面带不屑的看我一眼:“你们这个时候的女人真是可悲。她再厉害,也是要听王爷的话,王爷视我为知己,岂能容她欺我?哼,整天在后宅跟女人掐来掐去的,有什么出息,让男人听你的话才是最要紧的。”
我一脸羡慕的看着她,又低头自怜:“贵女果然不同凡响。不过贵女身份不同,自然有这样的底气。不像我等,只能拼命替夫家开枝散叶,操持庶务才能换来夫君爱重。”
“那也没办法,你们就是这种命,羡慕不来的。”
赵婉婉冷笑一声:“这破烂宴席不知有什么好赏的。看上哪家姑娘了就赶紧定下,磨磨蹭蹭的耽误我回去睡觉。”
她正吐槽,忽然母亲来寻我们,看了庶妹一眼才道:“快同我回席上去,靖王妃要见见你们。”
听见靖王妃三个字,我下意识看了赵婉婉一眼。
她在我母亲面前自然不会张狂,乖巧答应着,可眼角眉梢,都透着满不在乎。
靖王妃先是称赞了我书法工整,赏了一个玉镯。
接着才拉过我庶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半天,从头上摘了一支发钗赏她,又对着长公主笑道:“姑母不知道,我娘家有个远房表妹,就是长得这般招人喜欢。我瞧见她就心里高兴,简直就像看见我那表妹一样。”
“原来生的面善,怪不得你这样喜欢。”
长公主笑道:“我瞧这发钗精致,倒像是肃儿自己做的,你赏出去,回去怎么交代?”
这肃字便是靖王殿下的名讳,长公主身为姑母,倒也叫得。
靖王妃含羞一笑:“我的首饰,除了聘礼和大婚那两套,如今全被他换成了亲手做的,我不拿这个赏人,竟再没有别的能赏了。姑母总不能叫我随便折一支花木就赏了人吧?”
她们姑侄俩说说笑笑一唱一和,赵婉婉低着头已经快把嘴唇咬紫了。
她今日为了“再遇”靖王,还特意戴了那支亲手雕刻的粗糙木簪。
如今看来简直跟个笑话一样。
回了府上,赵婉婉气得摔了茶杯:“亏老娘......我把他当知己,他居然对我这么随便!”
我打发了下人丫头,关了门劝她:“贵女息怒。”
“你就知道说这个!”
赵婉婉怒气冲冲:“我怎么息怒?他分明是没把我看在眼里!他若不说,那个贱女人怎么会特意拿这发钗羞辱我!”
你也知道他没把你看在眼里?
我心里冷嘲一声,倘若不是你后来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出来,你这个贵妾,也不过是同个玩物一样罢了。
可这话我现在不能说。
“贵女言之有理,小女子只是怕贵女气坏了身子。”
我替她斟一杯茶,接着劝:“贵女天人降世,小女子想,靖王必然对贵女不同一般。就说这发钗簪子,用金玉之物精雕细琢,费时费工,一时哪里做得出来?且今后贵女入府,王爷必然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贵女先来的。靖王妃如今这样做,只怕也正是妒忌靖王对贵女一往情深,想让贵女知难而退。”
赵婉婉捏着那支木簪,原本气得咬牙切齿,听完我的话才慢慢平复下来,冷着脸不知道嘟囔了一声什么,才道:“哼,你说得对,都是这贱女人心术不正,我就先记着这一回。等入了王府,有了王爷撑腰,看我怎么让那个不知死活的贱女人好看!”
“贵女刚正不阿,实在是靖王之福,也是未来我大幽之福。”
我这一番话,哄得她眉开眼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真心敬畏我的。放心,等我将来母仪天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我给你指一个没有公婆伺候,没有兄弟分家,没有通房小妾,最起码进门就做一品诰命,家里全都你说了算的夫君,你看好不好?”
我唇角抽搐两下,笑着行礼谢她。
不必了,你不过是个贵妾,就算将来成了王妃,也是继室,没那个身份替我一个伯府嫡女指婚。
何况,有没有命做王妃,还要两说呢。
03
七日之期已到,赵婉婉拿定主意非君不嫁,伯府只好应了亲事,为她备嫁。
但父亲恼怒她丢了伯府的脸面自愿做妾,答应亲事的时候便说今后就当没她这个女儿,不准她再进伯府的门。
赵婉婉话都没听完,就从地上站起来。
“多谢父亲成全。”
父亲气得一巴掌扇过来,当时就撵了她去庄子上待嫁。
妾室没有什么亲迎之礼,不过一顶轿子送进去罢了。
赵婉婉坐在屋子里等着王府派轿来接,一面吐槽婚礼寒酸一面恶狠狠诅咒我父亲母亲:“一对老糊涂蛋,等着老娘发达了,一个个弄死你们!看你们还敢这么欺负我!”
完了又骂靖王:“难道看不出自己女人受了委屈?还讲究什么迎妾的礼数。等老娘进了门,看他怎么跟我交代?”
我一直在房间中陪着她,此刻便道:“贵女,其实,你误会我父母了。他们到底舍不得你做妾,心里难受,想逼着你放弃罢了。”
赵婉婉翻了个白眼儿:“老娘......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这些人,只要按照我说的替我置办就行了,用得着你们多话?”
我做出委屈状:“贵女不准我说你的事,父亲母亲不知道贵女的身份,也不听我劝。”
“好了好了,一说话就这幅哭唧唧的架势,真烦人!”
赵婉婉不耐烦:“赶紧让人去看看轿子来没来,多呆一刻我都头疼。”
王府的轿子酉时才到,赵婉婉早就等得心烦,一头钻进去把轿帘一摔。
从那日起,我再没见到赵婉婉。
不过,再次应邀参加宴席之时,靖王妃的母家妹妹罗新月,倒是与我坐在了一处。
她歪头问我:“赵小姐,听说你那庶妹......”
我莞尔一笑:“罗小姐,我家中只有我与兄长两人,不曾有庶出姊妹。”
她愣了一下,忽然笑道:“哦,那咱们说点儿有意思的事情?我阿姐后院有一个妾,极有意思,你想不想听听?”
我抬脚起身:“既然是别人后宅的事情,我便不听了。”
“你们姐妹真是一个毛病,看来还是阿姐说得对。有的人骨子里冒酸气,打上一顿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我猛然回头:“婉婉挨了打?”
这回轮到她拿乔,不经意道:“谁叫婉婉?从没听过这样一号人呢。”
我懒得跟她多说,回府之后立刻递帖子去王府求见。
不知道靖王妃下手重不重,赵婉婉现在惨不惨。
我得亲眼看看。
不为别的,图个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