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我的死讯后，我爸却一脸厌恶：“自私自利又刻薄的人，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今天是嫣嫣跟云琛的婚礼，别在这儿恶心人！”
嫣嫣是我继姐，而云琛本是我的未婚夫。
后来，我爸和云琛得知一切真相。
他们声泪俱下，一心求我原谅。
可是，我早已经死了，也早就不在意他们了……
1
人在临死前，是有感应的。
我跟许莎莎到海边时，我知道我的生命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
一个月前，我乳腺癌恶化，医生说我时日无多。
我想离我爸他们远些，许莎莎便辞职，陪我一起旅游。
最近，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喝止疼药也没用了，化妆都遮掩不住我的憔悴。我疼得连路都走不了，只能坐在轮椅上，被她推着走。
许莎莎眼眶一下红了，急道：“别胡说八道，你还年轻，还……”
我摇了摇头：“莎莎，我撑不下去了。我死后，让魏明在尸体上开刀时轻一些，我怕疼。”
魏明是许莎莎的老公，最近在做人死后提取记忆方面的研究。
只是人都有想保守的秘密，记忆不一定会提取出什么，一直没有适合的遗体捐献者。
他们两口子对我帮助颇多，早在确诊乳腺癌的时候，我就跟魏明签订了遗体捐赠协议，这也是我唯一可以帮助他们的地方了。
许莎莎哽咽到难以开口，眼泪不住往下掉。
我想安慰她，让她不要为我难过。
死对我这种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我眼皮子越来越沉，眼前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
我曾无数次设想，死后会无知无觉，还是会像电视剧那里演的那样，去入轮回。
可我没想到，我成了灵魂，却没去地府，而是莫名到了我爸身旁。
他在婚纱店里，正陪着赵嫣跟云琛试婚纱跟西装。
赵嫣是我继姐，也是我爸爸战友的女儿，只因他为救我爸而死，我爸一心弥补她。
小时候不论我跟赵嫣谁对谁错，我爸只会偏袒她。
她得了重度抑郁症后，我爸更是变本加厉，只因为她受不了云琛跟我走到一起，我爸就让我把未婚夫让出来。
云琛一开始还不愿意跟赵嫣结婚，可她割腕自杀过一次后，他便妥协了。
我最不想见他们三个，想要离开。
可只要离我爸他们五米远，就再也动弹不得。
“我爸跟云琛是个偏心眼就算了，老天爷你怎么也偏心眼？连我死了，都要恶心我，那黑莲花是你私生女吗？！”
我气得大骂，却无可奈何，只能被迫看着赵嫣欢欢喜喜试婚纱，我爸跟云琛眉眼含笑夸她。
平时我爸对我不苟言笑，事事要求我做到最好，从来没有夸过我，他不会这样对着我笑。
至于云琛，他对我脾气一直很好。
可见了他对赵嫣的态度，我才知道，我不是那个例外。
我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偏爱，到死都没见到影儿，赵嫣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
我爸等赵嫣试婚纱试的差不多，给许莎莎打电话。
“宁宁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她好歹也二十五岁了，到底要闹脾气闹到什么时候？！云琛跟嫣嫣一周后就要结婚了，你替我告诉她，让她别去捣乱，不然不用认我这个爹了！”
我觉得心塞。
“我都死了，你还要指责我……我才是你亲生女儿，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
我冲着我爸大喊，可是他听不到。
2
我又飘到云琛身旁：“你喜欢赵嫣就去娶啊，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又去找她？”
我就站在他正跟前，可惜他看不到。
我生前，他跟我爸就偏袒赵嫣，连我乳腺癌晚期瘦成皮包骨都没发现不对。
如今我死了，他们就更不会注意到我了。
我不由气馁，又转着圈看赵嫣身上的婚纱，“我费心定做的婚纱，最后穿到了你身上……穿死人衣服，也不嫌晦气！”
婚纱撕烂了，我都不想给她穿！
我气呼呼去撕婚纱。
手穿过婚纱，我才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哎！生前窝囊那么久，好歹让我死后化个厉鬼出出气啊！”我重重叹气。
婚纱跟西装已经试完了，我爸要走，我魂体也跟着飘了出去。
我爸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发呆。
他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惜都没人接。
他皱着眉嘟囔：“闹脾气就连电话都不接，只会让家里大人操心，一点都不如嫣嫣懂事！”
“我都死了，接电话不得吓得你犯心脏病啊？”
我习惯性顶嘴，顶完又觉得不对，“你都不知道我死了。”
我不在跟前，他乐得清闲，说不准过个两年，他都未必知道我死讯……
而赵嫣失联几分钟，我爸都会担心。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我挺可悲的。
接下来一周，我被迫看着我爸疼爱赵嫣，云琛跟赵嫣恩爱有加。
说起来也是可笑，我死前见不到他们，死后倒是离不开了……
老天爷真是不留余力恶心我啊！
我跑到我爸跟前：“你不是最不待见我，看见我就生气，巴不得一辈子见不到我吗？我现在天天在你跟前晃悠，你去找个道士除掉我啊！”
就算灰飞烟灭，我也不想再跟他身边了。
别的父亲肯定舍不得这么对女儿，可他那么讨厌我，一定很乐意。
可我也没体验过魂飞魄散的感觉，又担心太疼。
我飘到云琛跟前：“算了，还是你找人来超度我吧，超度应该不会疼。你说你喜欢赵嫣就去娶吧，跟我撒什么谎，我又不是第一次被她抢男人！”
我叭叭了半天，他跟我爸谁也没听到。
两人只会嫣嫣长嫣嫣短，赵嫣是他们妈啊？
我心里憋得慌，天天指着他们鼻子不重样的骂，还在他们头顶上倒挂。希望哪天能现身，吓唬吓唬他们，也当是给自己出出气。
然而这么点的小愿望，最后也没实现。
反而云琛跟赵嫣婚礼到了。
一大早，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魏明教授提取死后记忆成功”的新闻，说早上十点半，魏明将会带所有人见证这个奇迹。
我爸跟云琛看到了新闻也没在意，他们在忙婚礼的事情。
赵嫣婚纱穿我的就算了，连现场布置都是用的我设计图，我爸跟云琛都知道我画的设计图，竟然也同意了。
“臭不要脸！”
要不是第一次当鬼实在没经验，我都想表演一个现场诈尸！
我爸压根不知道我就在他身边，还在跟保安交代：“看到赵宁，绝对不许把她放进来！”
我想挠人：“你请我，我都不来，当谁稀罕！”
云琛跟来参加婚礼的许莎莎说：“我跟嫣嫣结婚的事，我过后会跟宁宁解释，她肯定会理解的。”
我想打人：“理解你个驴蛋蛋！”
许莎莎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混蛋！”
“别哭了莎莎，我心疼啊！”
我一看她这样，也顾不上生气了，想给她擦眼泪。可我没实体，怎么碰都碰不着。
许莎莎泪眼婆娑拿出手机，举到我爸跟云琛跟前。
上面是记者招待会直播。
魏明的全球首例死后提取记忆试验成功，我的记忆将被全网直播。
屏幕上是我的尸体，我的眼睛紧紧闭着，尸体一片灰败之色。
许莎莎给我换了我最喜欢的一条碎花裙子。
可我实在是太瘦了，瘦得像是一层皮包在骨头上，看起来又恐怖又瘆人，没有半分美感。
3
许莎莎哽咽道：“宁宁死了也好，不用再在你们这儿受窝囊气。就你们这德行，怪不得她死了都不愿意把骨灰留给你们！”
我爸看着手机，愣在原地，脸上血色一下子就褪得干干净净。
他干巴巴道：“赵宁死了又不关嫣嫣的事，在嫣嫣婚礼上搞这个干什么？不知道嫣嫣抑郁症，受不得刺激吗？她就是死了，都不让我省心，真是哪一点都比不上嫣嫣！”
咣当！
云琛手里的手捧花掉落在地上，也顾不上捡。
他直勾勾盯着许莎莎的手机屏幕，扶着桌子，才险险站稳。
可他还是稳定心神道：“宁宁丧事过后再说，总不能她没了，再刺激到嫣嫣。她的死不应由嫣嫣来承担后果。”
我知道他俩偏心眼，但没想到他们能偏心眼到这种程度。
我的一条命连赵嫣的婚礼都比不上……
许莎莎气得大喘气：“婚礼婚礼！办狗屁的婚礼！”
她掀翻了身边的两张桌子。
饭菜酒水哗啦啦洒了一地，现场一片喧哗。
许莎莎不顾我爸跟云琛的阻拦，跑到台上，把手机直播投屏到了大屏幕上。
她声音嘶哑：“你们偏心眼，我非要给宁宁讨个公道！”
我的遗体摆在招待会现场，魏明通过专业设备，对我记忆进行全网直播。
屏幕上，是七岁的赵嫣，她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还有一个手工做的兔子娃娃。
我那时才五岁，个子矮，怎么蹦跶都够不到玩偶。
我气得大哭：“那是妈妈给我做的兔子，你还给我！”
妈妈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玩偶是她给我留下的唯一东西。
赵嫣拿着剪刀，把玩偶剪得稀巴烂，“不给你，就不给你，略略略！谁让你跟我抢爸爸！”
可那本来就是我的爸爸啊！
我气得一脑门撞上去，她摔倒在地上，剪刀划破了她的手。
我爸跟继母听到赵嫣哭声，急急忙忙赶过来。
继母抱起赵嫣，哭着对我爸爸说：“宁宁要是不欢迎我们母女俩，我们现在就走，犯不着让我女儿受这种气！”
我年纪小，急得面红耳赤也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儿说姐姐坏。
事实上，我爸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上来就扇了我一巴掌，把我关进了杂物间。
“才这么点就敢伤人，好好反省！”
我被关在黑漆漆的杂物间里，吓得大哭，爸爸也没心软。我出来时，裤子都尿湿了。
爸爸没管吓傻的我，呵斥我给继姐继母道歉。
作为惩罚，我晚上自己留在家里，他们一家三口去游乐园，那是对继姐的弥补。
画面一转，已经是三年后。
期中考，我数学考了九十八，语文考了九十五。
我兴冲冲回来告诉爸爸：“爸爸，我是第一名，老师夸我好棒！爸爸可以奖励我一个兔子玩偶吗？”
爸爸总是陪着继母跟继姐，我像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他说，继母是他战友的遗孀。战友为救他而死，他要好好对继母跟继姐，不能愧对战友。
我不懂那么多，我只知道，爸爸成为别人的爸爸了。
我想妈妈，想她给我留下的玩偶了。
赵嫣刚好放学回来，手里拿着不及格试卷。
她看到我考满分，哇一下就哭出声。
爸爸撕碎了我的试卷，臭着脸批评我：“数学本来能考一百，你只考了98分，这么粗心大意，你怎么好意思炫耀的？”
我看着地上碎裂的试卷，不知所措。
爸爸却拉着赵嫣，笑着哄她：“成绩不重要，我女儿开心最重要。走，爸爸带你去买那件你想要的小公主裙！”
我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开，哭着蹲下捡起地上试卷，用胶带粘起来，就像当初粘玩偶那样。
我哭着找许莎莎说这件事。
许莎莎笨拙安慰我，帮我出主意：“宁宁别哭，你下次也考少点，你爸肯定就不骂你了！”
我觉得也是。
期末考，我好多题目都没做，跟赵嫣一样不及格。
回家后，我满怀期待交上试卷，被爸爸拿皮带抽了一顿：“从第一名掉到倒数第十名，你在学校都干什么了？我让你不好好学习！”
赵嫣比上次多考了一分，爸爸奖励了她一套芭比娃娃，“我女儿这次进步了，真棒！”
我屁股疼，在床上躺了一星期。
许莎莎来家里找我，两眼亮晶晶问我怎么样。
我茫然道：“莎莎，你说是不是我记错了，爸爸是赵嫣的亲爸爸？要不，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许莎莎也答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