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三个月,我仍会在深夜摸到枕边空着的位置时惊醒。衣柜第三格还叠着顾言的白衬衫,领口洗得泛白,袖口还留着我上次帮他缝补的浅灰色线迹,像我没敢彻底撕开的旧伤疤。
朋友苏晓上周拽我去吃火锅,红汤冒得热气模糊了眼镜,她敲着我的碗沿骂:“李忱你别犯傻,网恋不是洪水猛兽,至少能让你把‘顾言’这两个字从嘴边抠下来。” 我被辣得呛了咳,最终还是在她的盯梢下注册了交友 APP。
约定奔现那天,我攥着发烫的手机站在 “时光咖啡馆” 玻璃门外,看着里面暖黄的灯光映出的人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帆布包上的向日葵刺绣 —— 那是顾言以前帮我绣的。我怎么也没料到,推开那扇门的瞬间,会撞进一个让我呼吸骤停的熟悉身影。

我叫李忱,在市中心一家叫 “拾光” 的小设计工作室做家居设计师,日常就是对着电脑屏幕改方案,或是抱着画夹在样板间里蹲半天,记录光影落在家具上的角度。分手那天是周五下午,我刚跟客户敲定完儿童房的软装方案,回到出租屋时,顾言正蹲在玄关收拾行李箱。
他穿的那件深灰色卫衣,还是去年我生日时送他的,袖口被他洗得有些松垮。“项目组要去邻市驻场半年,” 他头也没抬,把常穿的灰色拖鞋放进透明收纳箱,“我们先分开试试吧,别耽误你。”
我站在玄关的换鞋凳旁,指尖攥着刚买的草莓,汁水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红印。“试试” 两个字像根生锈的针,扎进心口时连疼都带着钝感。我没哭,只是看着他把行李箱拉链拉到一半,忽然想起上周他还说,等我忙完这个项目,就一起去城郊的民宿看星星。
从那天起,工作室成了我的避难所。每天早上我都比打卡时间早到一小时,把咖啡机里的咖啡豆换成顾言喜欢的曼特宁,虽然我喝不惯那股焦苦味;晚上同事们走光后,我还会留在工位上改方案,电脑旁放着他以前用的马克杯,里面泡着我不爱喝的菊花茶 —— 他总说我熬夜多,要多喝清热的。
上周三,同事小张给我带了早餐,是楼下包子铺的梅干菜肉包。“忱姐,你最近总加班,脸色差得很,” 她把热豆浆塞进我手里,“是不是方案遇到麻烦了?我看你桌上的设计图改了又改,都快把纸擦破了。”
我捏着温热的豆浆杯,看着电脑屏幕上没完成的主卧设计图 —— 图里的飘窗上摆着两个抱枕,一个是我喜欢的浅粉色,一个是顾言偏爱的深灰色。“没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就是想把细节做得再好点。” 其实我只是不敢回出租屋,那里的冰箱上还贴着他写的便签 “记得吃早餐”,阳台晾衣绳上还挂着他没带走的蓝色毛巾,连我画设计图时,都习惯性地把背景音乐调成他喜欢的轻音乐电台。
那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家,走到楼下时看到便利店还亮着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顾言以前总吃的柠檬味硬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瞬间漫开,我蹲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原来分开这么久,我还是没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苏晓是我大学时的室友,现在在隔壁写字楼做 HR,每周都会抽时间来工作室找我。上周六她来的时候,我正趴在桌上改一份婚房设计方案,客户要求 “温馨又有个性”,可我画了五版都觉得差点意思,桌上的外卖盒已经凉透了,是我中午点的番茄牛腩饭,顾言以前总说这家的牛腩炖得不够烂。
“李忱你是不是疯了?” 苏晓把外卖盒扔进垃圾桶,声音里带着气,“这饭都放三个小时了,吃了要拉肚子的!你看看你,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衣服还是上周我见你时穿的那件,你到底要颓到什么时候?”
我抬起头,看着她手里拎着的购物袋,里面装着我爱吃的草莓蛋糕。“我就是…… 没心思收拾,”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个婚房方案客户催得紧,我想赶紧改完。”
苏晓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把草莓蛋糕放在桌上,拆开盒子递了把小勺给我:“别拿工作当借口,你就是还没放下顾言。我表姐你还记得吧?她以前跟你一样,失恋后把自己关在家里半个月,后来网恋认识了现在的姐夫,人家现在都准备拍婚纱照了。”
“网恋?” 我皱了皱眉,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甜得有些发腻。我以前总听同事说网恋不靠谱,要么是 “照骗”,要么是聊不到三句就查户口,更何况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顾言,根本没心思认识新人。
“你别先撇嘴啊,” 苏晓拿出手机,翻出她表姐和姐夫的聊天记录给我看,“你看他们刚开始聊的时候,也只聊工作 —— 我表姐做新媒体的,姐夫做视频剪辑,俩人一开始就聊怎么拍短视频,后来聊着聊着发现都喜欢养猫,还都讨厌香菜,慢慢就熟了。”
我看着屏幕里的聊天记录,有一条是她姐夫凌晨两点发的:“你说的那个选题,我帮你整理了几个参考案例,在百度云里,你明天再看,别熬夜。” 下面是她表姐早上七点回的:“知道啦,你也少通宵剪视频,上次你说的腰疼还没好呢。”
心里忽然有点发空,以前顾言也会这样,我加班到深夜时,他会给我发 “楼下的关东煮还开着,要不要给你带一份”;我跟客户吵架委屈时,他会说 “别气了,我带你去吃你喜欢的火锅”。可后来他的项目越来越忙,聊天框里的消息渐渐变成了 “我在开会”“晚点说”“今天要加班,不回去了”。
“我再想想吧,” 我把手机推回给苏晓,目光又落回设计图上,图里的婚房挂着一幅定制插画,画的是一对情侣在海边看星星 —— 那是我以前想跟顾言一起做的事,现在看来,倒像是个没实现的笑话。
苏晓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行,你慢慢想,但别总把自己关起来。下周末我带你去逛画展,听说有个软装设计展,对你的工作也有帮助,顺便也让你换换心情。”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收拾好的蛋糕盒,忽然觉得,或许真的该试着走出过去的影子了。

在苏晓的催促下,我在周一晚上注册了那个叫 “遇见” 的交友 APP。注册时选头像,我翻了半天相册,最终选了一张我上个月画的插画 —— 一片开在蓝天下的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边缘带着淡淡的橘色,背景是浅紫色的云朵。顾言以前总说,我画的向日葵像有阳光的味道,他还把这张画打印出来,贴在了他的工位旁。
资料栏里,我只填了 “李忱,26 岁,家居设计师,喜欢画画、喝咖啡,偶尔看展”,没敢多写,怕遇到不怀好意的人。刚开始的几天,也有几个人跟我打招呼,有个网名叫 “风之子” 的,上来就问 “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家里是本地的吗?”;还有个叫 “阳光男孩” 的,发来的表情包全是油腻的肌肉照,我聊两句就拉黑了。
直到第五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刷 APP,看到一个叫 “阿哲” 的人发来消息:“你头像里的向日葵,色调调得很舒服,暖黄色里加了点橘色,像傍晚六点的夕阳,不刺眼还很温柔。”
我愣了一下,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我插画里的色调细节。我做设计时总喜欢在基础色里加一点辅助色,比如在白色里加一点米黄,在蓝色里加一点浅灰,这样看起来更柔和,可以前顾言总说 “你这是没事找事,客户根本看不出来”。
我抱着手机回复:“谢谢,我觉得暖色调能让人心里踏实,尤其是家居设计,总不能让住在里面的人觉得冷。”
他回复得很快:“太同意了!我也是做设计的,室内设计,上次给一个老房改造的客户做方案,他非要把客厅刷成深黑色,说酷,我跟他聊了三次,最后在黑色里加了点浅灰,再配暖光的吊灯,他看完直接说‘这才是家的感觉’。”
原来他也是做设计的,我们的话题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他跟我聊他遇到的难缠客户,比如有个客户非要在厨房装水晶吊灯,说显档次,他怎么解释 “厨房油烟大,水晶灯难清理” 都没用,最后只好找了一款仿水晶的玻璃吊灯,还帮客户做了可拆卸的防尘罩;我跟他说我画插画时的灵感,比如上次在小区里看到一只橘猫蹲在花丛里,我就把它画进了儿童房的墙绘设计里,客户家的孩子看到设计图时,抱着妈妈说 “我要跟小猫一起睡觉”。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凌晨一点,他发来消息:“你说话的语气很软,像你画里的线条,没有棱角,听着很舒服。” 我盯着手机屏幕,脸忽然有点发烫,这是分手后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听我聊设计,聊我喜欢的事。
临睡前,他发来一句:“明天早上有雨,你上班记得带伞,别像我上次一样,淋着雨去见客户,结果方案没讲完就开始打喷嚏。” 我看着这句话,心里忽然暖暖的,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慢慢睡着了 ——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摸到空枕头就惊醒。

跟阿哲聊天渐渐成了我每天的习惯。早上七点半,我会准时收到他的消息,有时是 “早餐吃了吗?我今天煮了小米粥,加了点红枣,你要是没时间做,楼下便利店的豆浆别买凉的”;有时是 “今天降温,你穿那件米色的外套吧,我记得你说过你怕冷”—— 他记得我之前提过的外套颜色,这让我心里有点小小的触动。
中午吃饭时,我会跟他分享工作室食堂的饭菜,比如 “今天的糖醋排骨有点咸,不如上次苏晓带我去吃的那家好吃”,他会回复 “下次我告诉你一家私房菜,他们家的糖醋排骨是用话梅炖的,不腻还带点酸”;晚上加班时,他会陪我聊到我收工,每次我发 “我准备走了”,他都会说 “路上注意安全,到小区门口跟我说一声,我等你消息”。
上周三,我遇到了一个特别难缠的客户,是对准备结婚的小情侣,要做婚房设计。女方想要粉色的公主风,男方想要工业风的暗黑系,俩人吵了好几次,我改了八版方案都不满意。那天晚上,我蹲在工作室的走廊里,看着手里的设计图,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 我想起以前跟顾言一起做设计时,他总会帮我分析客户的需求,可现在,我只能一个人对着方案发呆。
就在我擦眼泪的时候,手机震动了,是阿哲发来的视频邀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怕他看到我哭花的脸,还特意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怎么不说话?” 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很温和,“是不是方案又遇到麻烦了?我刚才看你朋友圈发的‘第 8 版,还是不行’,就知道你肯定又在跟自己较劲。”
我吸了吸鼻子,把摄像头转回来,小声说:“他们俩的需求根本不一样,我怎么调都不对。” 屏幕里的他穿着简单的白 T 恤,背景是他的工作室,墙上挂着几张设计图,其中一张是我喜欢的北欧风。“别着急,” 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你把他们俩的需求一条一条列出来,我们一起捋捋 —— 女方要粉色,是想要浪漫;男方要工业风,是想要个性,其实不冲突。”
他帮我分析,比如客厅可以用浅灰色做基础,沙发选粉色的,再搭配工业风的金属茶几;卧室的背景墙用渐变的粉灰色,床头挂一盏工业风的吊灯。我们聊到凌晨一点,终于确定了新的方案,他还帮我画了个简单的草图,标注出软装的搭配细节。
第二天早上,我把新方案发给客户,没过半小时,女方就发来消息:“李老师,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我男朋友也说,这样又浪漫又不幼稚!” 我激动地跟阿哲报喜,他发来一个笑脸:“我就知道你可以,你只是有时候太钻牛角尖,需要有人帮你拉一把。”
那天晚上我回出租屋时,特意看了一眼衣柜里的白衬衫,忽然觉得没那么刺眼了。我把阿哲帮我画的草图贴在电脑旁,心里想着,或许这个人,真的能帮我走出过去的阴影。

跟阿哲聊了一个月后,他在周五晚上提出要见面。那天我刚改完一个老房改造的方案,正准备关电脑,就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我们聊了这么久,好像除了设计,还没好好聊过别的。不如见一面吧,周六下午我有空,我们去市中心的‘时光咖啡馆’喝杯咖啡,顺便看看你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我盯着屏幕里的消息,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其实我早就想见面了,想看看这个懂我设计、陪我度过难熬时光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可又有点害怕 —— 万一他跟照片不一样怎么办?万一见面后没话聊怎么办?
我跟苏晓说了这件事,她比我还激动,周六早上早早地就来敲我的门,手里拎着一个大购物袋,里面装着好几件衣服。“今天必须给你好好打扮一下,” 她把我推进卧室,“你平时总穿休闲装,今天穿裙子,显温柔。”
她给我选的是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领口有小小的蕾丝花边,裙摆垂下来像朵云。我对着镜子试穿,忽然想起顾言以前总说 “你穿休闲装好看,方便又舒服”,我从来没穿过这么温柔的裙子。“会不会太显嫩了?” 我扯了扯裙摆,有点不自在。
“一点都不!” 苏晓帮我整理头发,“你皮肤白,穿米白色显气质。对了,你不是有个向日葵图案的帆布包吗?背着那个,跟你头像呼应,他一看就知道是你。”
我去衣柜里翻出那个帆布包,上面的向日葵刺绣是顾言去年夏天帮我绣的,他手笨,绣坏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我教他怎么走针才绣好的。我摸着刺绣的纹路,心里忽然有点慌 —— 我这是要开始新的感情了吗?那顾言呢?
苏晓看出了我的犹豫,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想那么多,见面只是认识一下,合得来就继续聊,合不来也没关系,至少你试过了。” 我点了点头,跟着她去化妆店化了个淡妆,她还帮我涂了浅粉色的口红,说 “显得有气色”。
奔现前一天晚上,阿哲发来消息,跟我确认见面的细节:“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时光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等你,穿黑色外套,戴一副黑框眼镜,桌上会放一本《室内设计手册》,你一眼就能看到。” 他还加了一句:“你不用紧张,就当是跟朋友见面,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聊十分钟就走也行。”
我回复他:“好,我穿米白色连衣裙,背一个向日葵图案的帆布包,不会迟到的。” 放下手机,我把帆布包放在床头,里面装了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 —— 我习惯随时记录设计灵感,也想把跟阿哲见面的点滴记下来。
关灯前,我走到衣柜前,看着里面的白衬衫,小声说:“顾言,我好像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你应该会为我开心吧?” 说完这句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明天见面的场景,既紧张又期待。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十分钟到了 “时光咖啡馆”。推开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混着舒缓的轻音乐扑面而来,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木质桌面上,映得杯壁上的水珠亮晶晶的。我扫了一圈大厅,很快就看到了靠窗的位置 —— 一个穿黑色外套的人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一本蓝色封面的《室内设计手册》,跟阿哲说的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背影有点眼熟。我攥紧帆布包的带子,慢慢朝那个位置走过去,心跳越来越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是我太想顾言了吗?怎么会觉得这个背影像他?他的肩膀宽度,他抬手摸杯子的姿势,甚至是他头发的长度,都跟顾言一模一样。
离座位还有两步远时,那人好像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缓缓转过身来。当他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撞进我眼底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的帆布包 “啪” 地掉在地上,里面的笔和本子撒了出来 —— 顾言明明该在千里之外的项目组,怎么会变成 “阿哲”,坐在这家咖啡馆里等我?
06我僵在原地,脚像被钉在了地板上,看着眼前的人,连呼吸都忘了。顾言站起来,手里还握着那本《室内设计手册》,黑框眼镜滑到了鼻梁上,他下意识地推了推,这个动作跟以前一模一样 —— 以前他看设计图时,也总喜欢这么推眼镜。
“李忱……” 他开口,声音还是我熟悉的低沉,只是比三个月前沙哑了些,像感冒还没好透。周围的客人都在看我们,有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生还跟同伴小声嘀咕,我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好奇和探究。
帆布包里的本子掉在地上,翻开的那一页,是我昨天跟阿哲聊的设计灵感:“阿哲说,儿童房的窗帘可以用星星图案,再挂一串小灯,晚上开灯的时候,像躺在星空下。” 现在看来,这些话像个天大的笑话 —— 原来陪我聊了一个月的 “阿哲”,就是我想忘记的顾言。
我蹲下去捡本子,手指碰到纸页时,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 “星星图案” 那几个字上,晕开了墨迹。顾言也蹲下来,想帮我捡散落在地上的笔,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别碰我的东西!顾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在邻市驻场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装成‘阿哲’跟我聊天?”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里满是愧疚,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期待。“我……”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只是看着我掉眼泪,手紧紧攥着那本《室内设计手册》,指节都泛白了。
旁边桌的服务员走过来,手里拿着纸巾,小声问:“您好,需要帮忙吗?”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说:“不用,我们马上就走。” 说完,我拎起帆布包,转身就想往外走 —— 我现在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让我又气又乱的场景。
顾言快步跟上来,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很凉,跟以前冬天时一样。“李忱,你别生气,”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 我只是没办法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腕,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以前,我生气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抓着我的手腕,轻轻哄我。
我想甩开他的手,可他抓得很紧,又怕弄疼我,没敢用力。“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看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有多开心?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忘记你,开始新的生活,结果你却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我跟你分享我的心事,跟你聊我的设计,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他的眼睛红了,声音也有点哽咽:“我没有觉得有意思,我只是…… 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跟我走,我找个地方跟你好好解释,好不好?就十分钟,听完你再决定要不要原谅我。”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 他好像比三个月前憔悴了很多。

我最终还是跟顾言走了,他带我去了咖啡馆旁边的一家书店,二楼有个安静的阅读区,没什么人。我们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他的黑色外套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顾言先开口,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高铁票,放在我面前 —— 是三个月前,他去邻市的高铁票,日期就是我们分手的第二天。“我确实去了邻市的项目组,” 他的声音很轻,“但我只待了半个月就回来了。”
我拿起那张高铁票,指尖碰到冰凉的票纸,心里满是疑惑:“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说项目要驻场半年吗?”
“因为我发现,我根本离不开你,” 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到邻市的第一天,住在项目组安排的宿舍里,晚上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你。我想起你早上总爱赖床,要我叫好几遍才起来;想起你煮咖啡总忘了放糖,还说‘苦点才提神’;想起你画设计图时,总喜欢把头发扎成丸子头,碎发落在额前,你会时不时地用手捋一下。”
他顿了顿,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是他在宿舍拍的,背景是简单的上下床,床头柜上放着我以前给他买的小熊玩偶。“有天晚上,我看到苏晓发朋友圈,是你在工作室加班的照片,你趴在桌上,电脑还亮着,旁边放着没吃完的外卖,”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还问了你们工作室的小张,她说你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还总吃凉的外卖,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原来他早就联系了我的同事,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早就把我忘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我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装成‘阿哲’的时候,有多难过?”
“我怕你不见我,”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苏晓跟我说,你想忘记我,还说她劝你网恋,让你开始新的感情。我听到的时候,心里特别慌,我怕你真的遇到喜欢的人,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你道歉。”
他说,他注册 “阿哲” 的账号,是想以陌生人的身份陪在我身边,想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想知道我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刚开始跟你聊天的时候,我特别紧张,” 他笑了笑,眼里带着一丝自嘲,“我怕我说错话,怕你发现是我,所以我总跟你聊设计,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聊这个,也知道我能跟你聊到一起。”
他还跟我说,有次我跟他聊到加班吃关东煮,他其实就在工作室楼下的关东煮摊旁,看着我从工作室里走出来,却没敢上前;有次我跟他说画插画没灵感,他第二天就去书店买了一本插画集,想送给我,却只能在网上跟我说 “我知道一个公众号,里面有很多插画参考”。
“李忱,我知道我错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愧疚,“我不该跟你提分手,不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更不该骗你。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 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听着顾言的解释,我心里又气又乱。气他的欺骗,气他的不告而别,可又忍不住想起以前的日子,想起他对我的好。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跟你分开吗?不是因为你要驻场,是因为我觉得,你心里只有工作,根本没有我。”
我想起分手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的项目正忙,每天都很晚回家。有次我生日,我提前一周就跟他说,想一起吃个饭,看场电影。可到了生日那天,他早上出门时说 “晚上一定陪你”,结果我等到晚上十点,他才发来消息说 “项目出了点问题,要加班,你自己吃蛋糕吧”。
我那天买了一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插了 26 根蜡烛,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看着蜡烛慢慢燃尽,蛋糕也放凉了。我没吃,把蛋糕放进冰箱,第二天早上发现蛋糕上的奶油都化了,像我当时的心情。
还有一次,我感冒发烧到 39 度,给顾言打电话,想让他陪我去医院。他却说 “我在开重要会议,走不开,你自己叫个车去医院吧,记得多喝热水”。我挂了电话,一个人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眼泪掉下来,觉得特别委屈 —— 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忙工作。
最让我难过的是,我跟他说想换个大点的出租屋,我们可以一起布置,把房间装成我们喜欢的样子。他当时正在改方案,头也没抬就说 “等我项目结束再说,现在没时间,而且换房子太麻烦了”。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我在他心里,好像还不如一份设计方案重要。
“那些日子,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我看着顾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画的每一张设计图里,都有我们的位置 —— 客厅的沙发要选你喜欢的深灰色,卧室的窗帘要选我喜欢的浅粉色,儿童房要留着,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可你好像从来没放在心上,你总说‘以后再说’,可我想要的不是‘以后’,是现在,是你能陪在我身边。”
顾言低着头,肩膀在微微发抖。“我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努力工作,能早点攒够钱,给你买个属于我们的房子,能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却忘了你要的不是这些,是我的陪伴。我在项目组的时候,每天晚上都看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看你画的设计图,才明白我有多混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款式很简单,上面刻着一个 “忱” 字。“这是我去项目组之前买的,” 他把戒指放在我面前,“我本来想在你生日那天给你,跟你说我们一起攒钱买房子,以后再也不分开。可我没来得及,就跟你提了分手。”
我看着那枚戒指,手指轻轻碰了碰上面的 “忱” 字,心里忽然酸酸的。以前我总跟顾言说,我想要一枚刻着我名字的戒指,不用太贵,只要他用心准备就好。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

顾言见我盯着戒指不说话,以为我还在生气,小声说:“我知道我骗你不对,你要是不想原谅我,我也不怪你。但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去了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带我去的地方,是我们以前常去的 “城市画展中心”,今天刚好有一场软装设计展,是我之前跟阿哲聊到过的 —— 我当时说 “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肯定能找到不少设计灵感”,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
走进画展中心,首先看到的是一幅北欧风的客厅设计图,浅灰色的沙发,白色的茶几,墙上挂着几幅简约的插画,角落里放着一盆绿色的龟背竹。“你以前说,喜欢北欧风的简洁,” 顾言站在我旁边,小声说,“你看这个客厅,在沙发旁边放了一个小边几,上面可以放你喜欢的插画集,还有你晚上看的书,这样你就不用总把书放在床上了。”
我看着那个小边几,想起以前我总把书放在床上,顾言总说 “床上放太多书,睡觉不舒服”,可我当时没听,现在看到这个设计,忽然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我们慢慢往前走,走到一幅儿童房设计图前,顾言指着上面的窗帘说:“你以前跟我说,想给我们未来的孩子设计一间有星星的房间,你看这个窗帘,是星星图案的,晚上拉上窗帘,开着小夜灯,真的像躺在星空下。”
我看着那幅设计图,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以前跟顾言逛画展时,我趴在他耳边说:“以后我们的孩子,房间里一定要有星星窗帘,我要每天晚上给 TA 讲故事,看着 TA 睡着。” 那时候他笑着揉我的头发,说 “好,都听你的,以后我们一起设计”。
顾言递给我一张纸巾,轻声说:“我知道以前我忽略了你很多,我没陪你逛过几次画展,没认真听过你说的设计灵感,甚至不知道你因为我熬夜,偷偷在床头放了胃药。但我现在想弥补,我想跟你一起逛画展,一起聊设计,一起做我们以前没做过的事。”
我们逛了一个下午,顾言一直在跟我聊设计,聊我最近的工作。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说 “我忙”,而是认真地听我说话,比如我跟他说 “上次那个老房改造的客户,终于同意了我的方案”,他会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可以,你做设计的时候最认真,客户肯定能感受到”;我跟他说 “我想把工作室的插画做成周边,比如明信片、笔记本”,他会拿出手机,记下来 “我认识一个做印刷的朋友,明天我帮你问问价格,看看能不能帮你省点钱”。
走出画展中心时,天已经黑了,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我们身上。顾言把那枚戒指拿出来,递给我:“李忱,这枚戒指我一直带在身上,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但我真的想跟你重新开始。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跟你一起,把我们以前没完成的事做完 —— 一起换个大点的出租屋,一起布置我们的家,一起去看星星,一起做属于我们的设计。”

我拿着那枚戒指,冰凉的金属贴在指尖,心里忽然有了答案。我不是没生气顾言的欺骗,也不是没记得以前的委屈,但我更清楚,我从来没真正放下过他。那些跟 “阿哲” 聊天的日子,我以为是新的心动,其实是因为,“阿哲” 身上有我熟悉的顾言的影子 —— 他懂我的设计,疼我的委屈,把我说过的话都放在心里。
“顾言,”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要记住,我要的不是你的补偿,也不是你的承诺,是你的真心。以后不管工作多忙,你都要跟我好好沟通,不要让我一个人等,不要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不重要。”
顾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灯。他伸手想抱我,又怕我不愿意,手停在半空中,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点了点头,他一把把我抱进怀里,动作很轻,却很紧,像怕我会突然消失一样。
他身上的味道还是我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淡淡的柠檬香,让我想起以前,我们一起在阳台晾衣服,他总把我的衣服跟他的放在一起,说 “这样就能闻到你的味道了”。我靠在他怀里,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是开心的眼泪。
我们一起回了出租屋,顾言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柜里的白衬衫拿出来,放进洗衣机。“以后我的衣服我自己洗,” 他笑着说,“你不用再帮我叠了,以前总让你帮我做这些,辛苦你了。” 他还把我画的那两张单人床的设计图找出来,放在桌上,拿起笔在上面改了改 —— 把两张单人床换成了一张双人床,旁边加了一个小书桌,“以后你画设计图,我就坐在你旁边,帮你递笔,帮你改方案,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加班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在厨房煮了面条,顾言还加了我喜欢的番茄和鸡蛋。他煮的面条有点软,跟我以前煮的不一样,但我吃着,觉得特别香。吃完面条,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以前的照片,有我们第一次去看画展的照片,有我们一起在工作室加班的照片,还有我们在小区里喂猫的照片。
顾言指着一张我画插画的照片说:“你看你那时候,画得多认真,头发都乱了也不知道。” 我笑着说:“还不是因为你在旁边吵我,说我画得太慢。” 我们聊着以前的事,笑着笑着,我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 有一个懂你的人,陪你吃一顿简单的饭,聊一些琐碎的事,就够了。
晚上睡觉前,顾言把那枚戒指戴在我的手上,大小刚刚好。“以后这枚戒指就戴在你手上,” 他摸着我的手说,“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我对你的真心。”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很踏实。原来,有些旧情不是用来忘记的,是用来提醒我们,要珍惜眼前人,要学会在遗憾里成长,在原谅里重新开始。

这场始于 “忘旧情” 的网恋,最终以 “前男友假扮网友” 的意外收尾,却让我看清了藏在时光里的真心。顾言的欺骗或许有错,但那份怕失去我的忐忑、默默关注我的细心,让我明白,爱情里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愿不愿意为彼此改变的决心。
如今,我们的出租屋里多了很多新东西:墙上挂着我们一起画的婚房设计图,书桌上放着我做的插画周边,衣柜里再也没有单独叠放的白衬衫 —— 我的浅粉色裙子和他的深灰色外套挨在一起,像我们终于凑齐的两半拼图。
我终于懂得,忘旧情从不是逃避过去,而是正视遗憾后,依然有勇气抓住眼前的幸福。爱情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完美的开始,而是历经波折后,两个人依然愿意手牵手,一起把 “以后” 过成 “我们想要的样子”。而顾言,就是那个愿意陪我一起,把日子过成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