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前,我丈夫陈凯鬼鬼祟祟钻进一片玉米地,从此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1年后,我在一家农家小院吃饭,竟然从粥里喝出了一枚破损的金戒指。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枚戒指正是我丈夫陈凯的婚戒。
1
初秋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可我却冷得浑身发抖。
一个小小的金色环状物刚从我的嘴里吐到手心,上面还沾着湿答答的玉米碴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一枚戒指。
它是宽版的男款设计,弯曲变形的戒圈上,隐约能看到一串刻字“C&L”。
C是陈凯的姓,L是我的姓林,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姓氏缩写。
这枚戒指我太熟悉了,它分明就是我丈夫陈凯一直戴在手上的婚戒!
陈凯和我结婚整整十六年,这枚婚戒也在他手上戴了十六年,他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几乎已经和他的肉体融为了一体。
一年前的那个深夜,陈凯离奇失踪,他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农田里,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
他的婚戒,怎么会出现在这碗粥里呢?
我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手里的搪瓷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金灿灿的玉米粥溅得到处都是,顺着地面缓缓流淌。
农家院的女主人听到声音后,立刻快步赶了过来。
我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问道:“陈凯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紧紧攥着那枚戒指,声音因为愤怒和着急而变得尖利:“这枚戒指是从哪来的?怎么会在你家的粥里?”
女主人被我吓得浑身发抖,像筛糠一样,脸上浮现出一种异常惊恐的神情,她哆哆嗦嗦地说出了一句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这……这是玉米地吐出来的!”
2
玉米地吐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根本不相信她这种胡言乱语,赶紧伸手掏兜想拿出手机报警。
“别报警!”她死死按住我的手,急切地说道,“你先别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看完你就明白了。”
女主人颤颤巍巍地走到橱柜前,打开柜门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小笸箩。
“你看,这些东西全都是玉米地吐出来的。”
“玉米地吃人不吐骨头,只会吐出它消化不了的东西……”
笸箩里装着几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在光线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等我看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后,眼前一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那几个小东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一粒带着些许污渍的假牙,一颗玻璃材质的义眼,一根断裂的玳瑁眼镜腿,还有一截沾着褐色血迹的……心脏支架。
3
一年前,我的丈夫陈凯失踪了。
整起事件都显得格外反常,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疑点。
这一年来,我报过警,也请过私家侦探,甚至还亲自去那片农田里寻找过他的踪迹。
可无论我怎么做,就是找不到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子。
有些人竟然还趁机制造阴谋论,造谣说是我杀了陈凯,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凡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我是个善良又虔诚的人,就连一只小虫子都舍不得弄死,更何况是和我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丈夫。
无数个夜晚,我都以泪洗面,一遍遍在脑海里回顾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始终想不明白陈凯到底去了哪里。
直到一年后的今天,我在这家农家小院吃饭时,意外发现了这枚戒指,这个惊人的线索让我豁然开朗。
这一刻我才猛然醒悟,陈凯的失踪,其实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4
我和陈凯是一起吃苦过来的患难夫妻。
2004年,我们在大学校园里坠入了爱河,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大学毕业后,我们又进了同一家工厂打工。
最艰难的那几年,我们一起挤在狭小的廉租屋里啃干馒头,一起在菜市场为了几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一起在昏暗的台灯下缝补带有破洞的袜子。
2010年闹流感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烧到了39度多,躺在小床上像两根热乎乎的电烙铁,可我们的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
当时浑身的肌肉都在剧烈酸痛,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硬生生肢解成了无数块碎尸,比死还要难受。
但为了能省点药费,我们还是硬扛了过来。
陈凯当时虚弱地对我说:“玲玲,能和你死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不怕。”
我当时头晕目眩,感觉整个人都在旋转,我们滚烫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那天刚好是我24岁的生日,而这场流感,就是我收到的唯一“礼物”。
我们在病痛中互相说着“生日快乐”,那一刻,我感觉余生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头:生老病死,受苦受难,我们会一辈子绑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后来我们结婚了,一起白手起家创业,一起跑生意、拉客户,在酒桌上觥筹交错、口若悬河,慢慢地,我们开上了跑车,换上了别墅,开始挥金如土,过上了酒绿灯红的生活。
可这一切,又像是一刹那间的云烟,混混沌沌,恍恍惚惚,十几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
2024年9月,陈凯要飞往东南亚一个热带小岛和客户谈生意。
刚好赶上我们相爱二十一周年的纪念日,我偷偷订了一张机票,想跟着他过去,给他制造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原本计划在小岛上和他一起庆祝纪念日,等他忙完工作,我们还能在岛上好好玩几天。
但当我推开他酒店房间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我彻底愣住了。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陈凯,另一个是他衣衫不整的女秘书苏晴。
这种情节虽然很老套,但老套的情节往往就是人生的常态——无数前人走过的路,慢慢就成了规律,成了生活里常见的情节法则。
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我实在懒得去描述,这里就省略五百字吧。
当天晚上,陈凯跪在我房间的门外痛哭流涕,还不停地磕头道歉。
可没想到,女秘书苏晴突然像是疯了一样,一通歇斯底里的发作后,竟然躺在浴缸里自杀了,最后因为流血过多而失去了生命。
她的骨灰被运送回国后,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我后来听别人说,苏晴是个孤儿,想想她也真是可怜。
原本,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告一段落了,大不了我和陈凯离婚就行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我深思熟虑后拟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就在等陈凯签字的这个关键时候,他却突然失踪了。
5
从那个热带小岛回来之后,陈凯的精神状态变得特别奇怪。
他整天蓬头垢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困兽一样,在家里面团团乱转,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语句:
“晴晴,晴晴……对不起……”
“晴晴,你藏在哪儿呢?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啊……”
“玉米地,玉米秆……太多了,完了,全都完了……”
我就那样冷眼旁观着他的反常举动,没有丝毫要上前安慰的意思。
我知道,“晴晴”就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女秘书苏晴的名字。
每天深夜,陈凯总是鬼鬼祟祟地溜出家门,等到后半夜回来的时候,他鞋底上沾满了泥土,把门口的门垫和家里的地板都踩得一片狼藉。
他还常常瘫倒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嚎叫,有时候还会摔酒瓶、扇自己耳光,嘴里一遍遍呼唤着苏晴的名字。
那段时间,我和陈凯正在冷战,我们谁也不理谁。
我懒得去问他三更半夜出去到底做了什么,也懒得去琢磨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在我看来,他之所以会这样,无非就是因为小情人自杀了,给他造成了严重的精神刺激和打击,所以他才会这样张牙舞爪地胡乱发泄情绪。
我才不管他呢,我只关心属于我的那些利益。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门心思地钻研法律条文,认真地拟写离婚协议。
我和陈凯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也都是公司的股东和高管,说句实在话,这家公司其实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夫妻店。
我们俩早就绑定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
现在要做切割,其实是一件非常麻烦又伤脑筋的事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坐在电脑前精打细算,手指在键盘上“嗒嗒嗒嗒”地敲击着,冷静地计算着属于我的财产。
【双方一致同意,全部房产归女方所有……】
就在我专心打字的时候,陈凯哀怨的哭嚎声像孤魂野鬼一样从楼下飘了上来,恰好成为了我打字声的完美伴奏。
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房间里瞬间亮了一下。
一丝冷笑不自觉地浮现在我的唇角,这个笑容刚好倒映在写字台上的镜子里。
我抬起头,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嘴角的笑容弧度。
可就在这时,另一张脸突然挤进了镜子里,紧紧地贴在我的脸旁边。
我吓得尖叫一声,猛地合上了电脑,身体差点弹跳起来。
镜子里的人是陈凯。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他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晴晴的碎片,藏在玉米地里面。”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赶紧滚!”
我怒不可遏地一把推开他,生气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有神经衰弱吗?你想吓死我啊!”
他却严肃地瞪着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而且笑声越来越大,大到他笑得直不起腰,最后竟然弯腰捧腹倒在地上,像抽筋一样打着滚。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随时随地发疯,于是连推带踹地把他撵出了房间,然后狠狠地反锁了房门。
6
当天晚上,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可陈凯依旧像往常一样,偷偷溜出了家门。
我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抽烟,目光追随着他那一身黑衣的背影,看着他慢慢扎进雨幕中。
当时我还不知道,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我的丈夫。
之后的两天里,陈凯一直没有去公司,可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些离过婚的朋友都知道,正在闹离婚的两口子,就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才不会去关心对方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直到第三天,我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那天公司有一场非常重要的商务会议,早就定好了由陈凯出面和甲方谈判。
这场会议涉及到一笔数额巨大的订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公司将会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
整个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家满世界找陈凯,可就是找不到他,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
无奈之下,公司的员工只好报了警。
警方调取了小区的监控录像,发现陈凯在三天前的那个雨夜走出了小区,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距离市区五十多公里的郊外,一处非常偏僻的农田。
据出租车司机回忆说:“那个乘客把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遮遮掩掩的,看起来很不自然,就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当时很好奇,就问他,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说,和媳妇吵架了,想一个人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按照乘客的要求,出租车停在了一个村道路口,路口旁边就是一片黑黢黢的玉米地。
那个乘客用现金结了账,下车后就在农田边上徘徊,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念有词。
“他用手指着玉米秆,嘴里一边数着数,一边沿着田边慢慢走,1,2,3,4……就是这样数的。”
“我觉得他的行为特别奇怪,就把车停在路边,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他。”
“他数着数着,突然一猛子扎进了玉米地里,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那玉米秆有一人多高,长得密密麻麻的,像一片大海一样,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开车走了。”
警察后来问我:“林玲女士,你丈夫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行为?”
我如实地把陈凯之前的反常情况告诉了警察,还补充说道:“我和他已经冷战好几天了,他搞的这些行为,我实在是理解不了,就像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一样。”
陈凯深夜跑到玉米地里,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呢?
又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我悄悄地溜进了陈凯的书房,撬开了他那个常用的保险柜。
我想在他的保险柜里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保险柜的最底层,我发现了一部平板电脑,我试着输入了几个密码,没想到很快就解开了锁屏,而且微信还自动登录了陈凯的一个小号。
女秘书苏晴的头像被设置成了置顶,我点开他们的聊天界面,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瞬间涌了出来,劈头盖脸地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里面有暧昧的、露骨的、撒娇的、佯怒的话语,早安晚安从不间断,两人有来有往,聊得非常火热,这样的聊天记录一直持续到苏晴自杀前。
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感,像针扎一样在我的心脏上蔓延开来,但很快这种刺痛感就消失了,只剩下麻木。
我面不改色地继续缓缓滑动屏幕,直到看到一个多月前的一段对话,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8月15日那天,苏晴问陈凯:【你在玉米地里面做过吗?】
陈凯回复:【哦?还有这种地方?】
苏晴接着说:【要不要一起去试一试?】
陈凯发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包,回复道:【好啊,什么时候去?】
我继续往下翻聊天记录。
8月17日晚上11点,苏晴给陈凯发消息说:【你从西向东数,数到第105根玉米秆的时候钻进去,然后再从南向北数,数到第112根玉米秆,我就在那里等你。】
陈凯回复:【你藏得这么深啊?生怕被别人发现吗?】
苏晴说:【我就是怕被人看见嘛,这样才够刺激呀。】
陈凯又回复:【宝贝儿,这么多数,我肯定会数花眼的,到时候可要罚你乖乖地先自己脱光等着我哈~】
我看到这里,赶紧捂住嘴,差点又吐了出来。
恶心、震惊、恍然大悟、疑惑不解……一时间,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把我整个人都淹没了。
怪不得前几天,陈凯总是神经兮兮地念叨着什么“玉米地,玉米秆”。
怪不得他总是在深夜偷偷外出,回来的时候鞋底还沾满了泥土。
难道,他每天晚上都去了那片玉米地?
他是在怀念他的情人苏晴,怀念他们在玉米地里面的幽会吗?
所以在苏晴去世之后,他才会一次次回到那片田野,在痛苦、自责和思念中,一遍遍重温那些已经逝去的激情时光吗?
出租车司机之前说过的话,此时又在我的耳畔回响起来:“他指着玉米秆,嘴里数着数,1,2,3,4……数着数着,一猛子扎进玉米地……”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但我还是不理解,人都已经死了,这种缅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他是想和死人的鬼魂在一起吗?
而且陈凯最后一次钻进玉米地之后,为什么就失去了踪影呢?
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据警察说,那片田野远离主要道路,四周非常荒凉,没有安装任何监控摄像头,而且距离附近的村子也很远,想要找到人非常困难。
更何况陈凯是个成年人,他有自由行动的权利,这件事还达不到立案侦查的标准。
我心里也明白,警察能帮忙找一找已经是情分了,就算最后找不到,我也不能强求他们。
“你可以印一些寻人启事发出去试试,说不定能有知情者提供线索。”警察后来还好心地给我建议道。
寻人启事?
可我该怎么写呢?
【陈凯,男,41岁,身高178厘米,平时戴一副玳瑁眼镜,失踪时身穿黑色polo衫,于某年某月某日在玉米地走失,望知情者提供线索,必有重谢……】
是把寻人启事贴在电线杆上,还是发到网上请求大家帮忙扩散呢?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头都大了。
我的闺蜜们在微信群里聊天的时候,也七嘴八舌地替我分析:
【玲玲,你放宽心,陈凯哥说不定是搭车去了外地,想在一个没人认识他的角落里好好疗伤呢,过段时间说不定就想通回来了。】
【就是啊,玲玲,你等着瞧吧,用不了两天,他肯定会老老实实回来的。】
【这种死渣男!回来干什么?最好滚得远远的,一辈子都别回来才好呢!】
【对啊,玲玲姐,趁他现在不在,你还不赶紧把公司的财产全转移到自己手里?免得他回来之后跟你抢。】
她们说的这些话,我心里都明白,也知道她们是为了我好。
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陈凯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他把公司看作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就算他和我彻底决裂了,又怎么会舍得抛下公司不管呢?他又怎么敢缺席和甲方的重要会议呢?
我回复完微信群里闺蜜们的消息后,在公司卫生间的隔间里站起身,正准备按下冲水按钮,隔间外传来的一阵细微交谈声,却让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说陈总一直没回家?这只是林总的一面之词啊,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林总在撒谎?”
“你也不想想,如果陈总真的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人?”
“哦……你是说,林总她……”
“嗯,你想想,有没有可能,陈总其实早就回家了,结果在家里被林总杀死分尸了?林总对警察撒了谎,实际上陈总的碎尸已经被她剁成饺子馅,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还有一种可能,林总提前埋伏在玉米地里,等陈总一到那里,她就高高举起榔头,把陈总给……”
“咳咳!”
我听到这里,故意用力清了清嗓子,然后按下了冲水按钮。
洗手池边那两个交头接耳的人,听到声音后,立刻吓得落荒而逃。
她们的声音我很熟悉,是公司里的两个年轻小员工,估计是悬疑剧看多了,才会异想天开地编出这些小故事来解闷,我也能理解她们的好奇心。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她们的想法很可笑。
可当时我并没有料到,这种谣言会悄悄地生根发芽,并且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真应该冲出去撕烂她们的嘴,让她们再也不敢乱说话。
深夜里,我因为这件事失眠了,眼前一遍遍回放着陈凯失踪前的一言一行。
那两个小员工编的故事,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榔头、碎尸、饺子馅……一幕幕惊悚的画面,像电影镜头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接连闪现,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冥冥之中,我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直觉:陈凯还在那片玉米地里,他一直都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一定是在等着我去找他。
我的脑子一抽一抽地疼,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个非常关键的细节,而陈凯失踪的真相,就隐藏在那个细节里面。
7
茫茫夜色中,我开着车来到了那片一望无际的玉米地。
高大的玉米秆像一排排没有五官的幽灵,一阵风吹过,它们就整整齐齐地朝着我“招手”,仿佛在向我发出邀请。
【从西向东,数到第105根玉米秆,钻进来之后,再从南向北,数到第112根玉米秆,我在这儿等你。】
苏晴发给陈凯的这句话,像弹幕一样挂在我的视野上方,挥之不去。
我开始沿着田边慢慢数了起来:1,2,3,4……
数到第105根玉米秆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刚钻进去的瞬间,玉米地就像一张巨大的嘴,一口将我吞没,密密匝匝的玉米枝叶在我的头顶编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的皮肤被像刀片一样锋利的玉米叶子刮得生疼。
呢喃声、娇笑声、喘息声……一阵阵怪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的深处飘了过来,就像是有无数个鬼魅在暗处野合,让人头皮发麻。
我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着,一边数一边往前走:106,107,108……112。
终于数到第112根玉米秆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我赶紧屏住了呼吸。
我下意识地跪了下来,开始用手在泥土里挖掘。
很快,一具腐烂的男尸,一寸寸地从土壤中浮现了出来。
这具尸体已经变得七零八碎,像是被什么凶猛的动物咬了个稀巴烂,然后又吐出来胡乱拼凑在一起一样,看起来惨不忍睹。
我颤抖着捡起一根脱落的手臂,在那只手臂的无名指上,我看到了一枚眼熟的金戒指。
我轻轻转动戒圈,一串刻字显露了出来——“C&L”。
“啊!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我激动地喊出了声。
可就在这时,一阵“飕”的声音突然从我的背后袭来。
我猛地回过头去,在密密麻麻的玉米秆之间,赫然冒出了一张诡异的笑脸。
一个一丝不挂、遍体鳞伤的女郎,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飞快地从玉米秆后面爬了出来,然后猛地扑到我的肩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
她殷红的嘴唇大大地张开,而且越张越大、越张越圆,逐渐占满了她那张惨白的脸,然后狠狠地朝着我的脑袋咬了过来——
我瞬间从噩梦中惊醒,浑身上下的睡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落地窗外,清冷的月光洒在地板上,显得格外寂静。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啊。
可梦里那个女郎的脸,却非常熟悉,这张脸勾起了一段我一直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在东南亚那个热带小岛的酒店里,那个血淋淋的浴缸中,苏晴的尸体伤痕累累,面目狰狞,她的红唇也像梦里这样,大大地张开着……
是苏晴!
当时小岛当地的警方说,苏晴的死因是自杀,她用水果刀一刀一刀地扎在自己的身体上,直到血液流尽才停止。
那天晚上,我推开陈凯酒店房门的举动,撞破了陈凯和苏晴之间那狼狈不堪的一幕,而这也成为了苏晴心理崩溃,最终走向死亡的导火索。
当时我震惊地指着那对狗男女,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苏晴立刻尖叫起来,她死死地拽住陈凯的裤腿,歇斯底里地发着疯,还扬言说要去寻死。
可陈凯却一脚踢开了她,然后急忙追出房门,跑到我面前向我道歉。
第二天清晨,当我再次见到苏晴的时候,她已经从一个娇艳鲜活的年轻女孩,变成了一具泡在血水里的苍白死尸。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有愧于她。
要怪也应该怪陈凯,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就在今夜,苏晴却浑身是血地钻进了我的梦里,还张开血红的大嘴,想要来索我的命。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啊!
我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脖颈处还莫名其妙地一阵阵收缩发紧。
这是我惊恐发作的老毛病又犯了吗?
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掐我的脖子?
我艰难地伸出手,想去摸床头柜上的药瓶,可手一抖,药片噼里啪啦地撒落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突然,外面狂风大作,风声像厉鬼的嘶吼一样,猛猛地撞击着窗户。
“林玲,你还我命来!”
“林玲,你还我命来!”
“林玲,你还我命来!”
是谁在说话?到底是谁在掐我的脖子,是谁在咬我啊?救命!
我赶紧裹紧身上的毯子,害怕地尖叫起来,尖叫声像警铃一样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我仿佛看到,无数根挨挨挤挤的玉米秆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飞速蔓延,梦魇中的血腥味一丝丝地渗进了现实里。
苏晴从我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她张开那血红的嘴唇,嘻嘻哈哈地怪笑着,用舌头舔着我的脸,然后一口一口地啃掉我脸上的肉……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紧紧地攥住脖子上戴着的弥勒佛挂坠,哆哆嗦嗦地双手合十,在心里祈祷着:“苏晴,对不起,苏晴,对不起……”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
墙上那面巨大的穿衣镜里,映出了一张苍白扭曲、布满泪痕的脸——这是我自己的脸。
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响,就在这一秒,我的心跳速度逼近了极限,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自己之前忽略的那个细节是什么了!
是恐惧!
镜子里,我脸上那种恐惧的神态,和陈凯失踪前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我们就像是两个演员,在扮演同一个角色,就连哭声的节奏都如出一辙。
原来,让陈凯尖叫、哭嚎、发疯的原因,根本不是痛苦,也不是思念,更不是自责,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8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是什么东西,能让陈凯这样一个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坚定的无神论者,害怕到像个幼童一样痛哭流涕,甚至精神失常呢?
我赶紧吃了两片缓解惊恐发作的药,那些瘆人的幻觉很快就消失了,我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陈凯失踪前说过的那些话,此刻像潮水一样涌到了我的耳畔:
“晴晴,晴晴……对不起……”
“晴晴,你藏在哪儿呢?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啊……”
“玉米地,玉米秆……太多了,完了,全都完了……”
一旦读懂了这些话里隐藏的恐惧,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语句,就折射出了一层完全不同的意味——这分明是一个软弱而崩溃的战败者,在面对残酷又强大的对手时,发出的绝望求饶。
玉米地?
为什么偏偏是玉米地呢?玉米地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心底猛地一颤,想起了某个晚上,陈凯曾经凑到我的耳边,说过的一句话。
此刻,这句话无比清晰地在我的脑海里放大:“晴晴的碎片,藏在玉米地里面。”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晴晴的碎片”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陈凯神神秘秘地钻进玉米地,就是为了寻找所谓的“晴晴的碎片”吗?
可是,苏晴明明已经死在了异国他乡,就连尸体都被烧成骨灰了,她怎么还会有“碎片”呢?
9
强烈的好奇心像有一百只爪子在抓挠我的心,让我整夜都无法入睡。
我敢肯定,陈凯一定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于是,我再次悄悄摸进了陈凯的书房,把上次撬开的那个保险柜里里外外彻底翻了一遍。
我的手指在保险柜内壁摸索的时候,突然触碰到了一个机关,紧接着,一个隐蔽的夹层弹了出来。
夹层里面放着一支录音笔、一个带着小狗钥匙链的U盘、两个沾满泥土的塑料袋,最奇怪的是,还有一张小小的纸片。
那张纸片的一角有一个圆形的LOGO,边缘处印着“XXXHotels”的字样,看起来像是某个酒店的便签纸。
纸片的居中位置,是几行凌乱的手写数字,在窗外闪电和台灯灯光的交替闪烁下,那些数字忽明忽暗。
上面写着:
【105,112。】
【180,208。】
【250,185。】
……
类似这样两两一组的排列格式,一共有8组数字。
我紧紧地盯着这些数字,陷入了沉思。
从书写的笔画习惯来看,我能辨认出来,这些数字是陈凯亲笔写的。
很显然,他当时一定处于一种非常慌忙的状态,所以字才会写得这么潦草、这么乱,就好像……他在写这些数字的时候,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他一样。
“105,112。”
我轻声默念出第一组数字,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立刻浮上了心头。
我想起了苏晴发给陈凯的那条消息:“从西向东,数到第105根玉米秆,钻进来之后,再从南向北,数到第112根玉米秆,我在这儿等你。”
我的心跳瞬间变得像擂鼓一样急促,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8组数字,两两成对,西东对应,南北对应……
一幅诡异的画卷,一寸一寸地在我的眼前徐徐展开——
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米地,以村道路口为原点,东西方向作为X轴,南北方向作为Y轴,形成了一个平面直角坐标系,每一根玉米秆,都对应着一个独特的坐标位置。
8组数字,就代表着8个坐标,8根玉米秆!
这8根玉米秆,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它们和“晴晴的碎片”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呢?
陈凯失踪的秘密,会不会也隐藏在这8根玉米秆里面呢?
连日来我发现的所有线索,此刻在我的脑海里汇聚在了一起,像零散的碎片一样,慢慢拼凑成了一张完整的拼图。
刹那间,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浮上了我的心头,这个猜测让我四肢发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10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我登门拜访了一家咨询公司。
所谓的“咨询”,其实只是他们对外打出的一个幌子,用通俗的话来说,这家公司实际上是一个私家侦探所,专门为大客户处理一些灰色地带的业务。
“陈凯的事情非常麻烦,你一定要帮我一把。”我开门见山,直接向对方表明了我的来意。
“您不是已经报警了吗?”这家侦探所的主理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一边悠闲地浇着一株百合花,一边好整以暇地对我说道,“有警察出面帮忙,哪还轮得上我这小店出力呢?”
这家侦探所的主理人名叫周明,还不到三十岁,可做事的手段却异常老到狠辣。
他是我的一个熟人,之前曾经帮我处理过好几桩非常棘手的事情,每一次都办得干净利落,让我非常满意。
我轻车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然后对他说道:“跟你合作,比跟警察合作更让我觉得舒服放心。”
周明立刻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他当然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有些肮脏的角落是见不得光的,只有同样“肮脏”的手,才能伸进去探查到真相。
“我怀疑,陈凯已经死了。”我按照之前和他合作的老规矩,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且他是死于谋杀。”
这张支票上写着五十万,是委托他调查这起人命案子的订金。
周明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支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谋杀他的人,是苏晴。”我接着说道,语气非常肯定。
“苏晴?就是陈总的那个女秘书?”周明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拎着水壶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疑惑地问道,“我听说那个秘书不是因为抑郁症发作,在国外自杀了吗?”
我满意地欣赏着他脸上惊讶的表情,我知道,他的好奇心已经被我勾起来了。
周明这个人并不缺钱,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傲气,不是什么单子他都肯接的。
只有那些能挑起他强烈兴趣的订单,才能劳得动他的大驾。
“抑郁症只是我们公司对外公关时的说辞,这里面的门道,你懂的。”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那个秘书的真实死因,其实……”
说到这里,我恰到好处地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就是要吊一吊他的胃口。
周明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他看着我说道:“但不管怎么说,那个秘书三周前就死在了国外,而且已经被火化成骨灰了。”
“而陈总是一周前才失踪的,秘书怎么可能杀了陈总呢?这时间根本对不上啊。”
“周总,你的消息确实很灵通,但你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我看着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您倒是告诉我,一盒骨灰,怎么能杀人呢?”周明摊了摊手,笑着问道,看起来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骨灰当然也能杀人。”我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不仅杀了陈凯,现在还想要杀我。”
周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用什么杀?用骨灰吗?”
“用玉米地。”我回答道。
他诧异得眯起了眼睛,疑惑地问道:“玉米地?”
“没错,玉米地就是那个死人的谋杀工具,是鬼魂的夺命刀。”我非常肯定地说道。
周明立刻倾身向前,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严肃地问道:“您该不会是疯了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肆意地吐出烟圈,任由求知欲在他的眼神中不断发酵。
“我们成交吗?”我看着他,直接问道。
周明沉吟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成交。”
“好!那现在就跟我走。”我立刻站起身来。
“去哪里?”周明问道。
“去玉米地。”我回答道。
11
上午的阳光非常耀眼,繁华的城市景色在汽车的窗外飞快地倒退着。
“谋杀可是天大的事情,我出于职业道德,必须再次提醒您,遇到这种事,报警才是最好的选择。”周明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放下遮光板,一边对我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找警察吗?”我透过墨镜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因为这件事情太复杂了,牵扯到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而是两条,甚至可能是三条人命。”
“愿闻其详。”周明立刻来了兴趣,急忙说道。
“那我就先从苏晴的死说起吧。”我一边从容地打着方向盘,一边把我在热带小岛酒店里撞见的画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明白了。”周明听完我的讲述后,总结道,“苏晴和陈总偷偷偷情,结果被您当场捉奸,而陈总又弃她而去,苏晴因此精神崩溃,最后选择了自杀。”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事情就是这样。”我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拿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然后舒畅地吐了出来。
一整晚没睡觉的疲惫感,在尼古丁的刺激下,慢慢得到了缓解。
“但实际上,苏晴的死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接着说道,语气非常肯定。
“他杀?那是谁干的?”周明急忙追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我们仔细分析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吧,咱们一帧一帧地拆开了想。”我顿了顿,然后开始回忆当时的细节,“首先,我推开了陈凯酒店房间的房门——”
“等一下,你说你‘推开’了房门?这不对吧?”周明立刻打断了我的话,疑惑地问道,“他们两个人在房间里做那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把门关好吗?怎么会让你轻易推开呢?”
“我是刷了房卡才进去的。”我解释道,“我在酒店前台,以陈凯妻子的名义,向他们要了陈凯房间的房卡,还给了前台一笔丰厚的小费,并且跟他们解释了我是想给陈凯一个纪念日惊喜的计划,他们才同意把房卡给我的。”
“好,那你继续说。”周明点了点头,示意我接着往下讲。
“我推开房门之后,映入眼帘的一幕是——苏晴被捆在一把情趣椅子上,她的手腕被一根领带绑住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伤痕。”我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而陈凯则满头大汗,衬衫敞开着,他把解下来的皮带攥在手里,看起来很用力。”
“我们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不用明说也懂,当时我的脑子嗡嗡乱响,冲进去之后,指着他们两个人就飙出了一句国骂。”
“陈凯看到我之后,赶紧拽住我,还急忙关上了房门,然后连连对我解释说:‘玲玲,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千万别误会!’”
“我当时特别生气,就骂他:‘你给我滚,你怎么不去死呢!’我一边骂,一边转身去拧门把手,结果陈凯还过来跟我推搡在一起,不让我走。”
“就在这个时候,苏晴突然凄厉地尖叫了起来,她挣脱了一只手,但双腿还和椅子绑在一起,她就用那只挣脱出来的手抠着地板砖,拖着椅子,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一边爬还一边拉长了嗓子大喊救命。”
“陈凯看到她这样,赶紧冲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地对她说道:‘你再敢闹,我就让你死!’”
“苏晴紧紧地攥着陈凯的裤腿,撕心裂肺地呜咽着,因为嘴巴被陈凯捂住了,她说的话口齿不清,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语句从她的红唇间挤出来:‘死啊……我们一起死……’”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太多,赶紧拧开房门就往外跑,陈凯看到我跑了,一脚踢倒了苏晴,然后火急火燎地追出来喊我,想让我停下来听他解释。”
“这就是我那天晚上看到的全部情况,一直以来,我都错误地把那一幕理解成了他们两个人在偷情。”
交通信号灯开始刺眼地闪烁,倒计时显示着:5,4,3……
“难道那不是偷情吗?”周明疑惑地问道。
“谁说孤男寡女待在一个房间里,而且还衣不蔽体,就一定是偷情呢?”我看着他,反问道,“还有一种可能,是囚禁、拷打和虐待,这种虐待和那些字母游戏完全没有关系,是单方面的、残忍又恶毒的虐待!”
漫长的红灯终于结束了,我一脚踩下油门,汽车飞快地冲了出去。
12
“我当时完全忽视了苏晴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也忽略了她向门口艰难爬行的时候,伸出手臂向我发出的求救信号。”我继续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我当时怒火中烧,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应有的判断力,先入为主地把苏晴当成了一个失心疯的小三,就是因为我的这种误解,让她失去了唯一一次向外界求助的机会。”
“这是我这辈子犯过的最大错误,也是我对苏晴永远的亏欠,我想,这就是她的灵魂会钻进我的噩梦里,一口一口地啃着我的脸,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的原因吧!”
汽车里的气氛,在我说完这些话之后,霎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我可不是什么神父,受不了听别人在这里忏悔。”周明很快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轻快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调到了一个播放喜庆音乐的节目。
热辣的情歌从收音机里欢欣鼓舞地溢了出来,瞬间冲淡了车里沉重的气氛。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干你们这一行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没心没肺啊?”
“没良心的人才能活得更久啊。”周明笑着回答道,然后接着追问我,“然后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沿着酒店的走廊,一路跑回了自己之前订好的房间,然后赶紧反锁了房门。”我继续回忆着,慢慢说道,“陈凯一直在我房间的门外跪着,不停地磕头,还声泪俱下地对我说道:‘玲玲,你就开门听我解释一下吧,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隔着房门对他大喊:‘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倒是说啊!’”
“可他就是不肯在门外说,非要让我放他进房间里再说,我当然不会答应他这个要求。”
“我那天晚上连妆都没卸,直接倒在床上,蒙着被子哭了一整晚。”
“我当初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给他制造一个纪念日惊喜,我查了好久才找到那家酒店,特意订了房间,还漂洋过海坐飞机赶过去,为了见他,我还精心化妆打扮了一个小时……可结果呢?这一切都打了水漂,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上演了一出天大的笑话,现在想起来,我还忍不住想哭。”
“第二天清早,我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吵醒了,我打开房门一看,走廊上聚集了一群人,而且还拉上了警戒线。”
“苏晴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的房间门口,样子惨不忍睹,她泡在血淋淋的浴缸里,那个浴缸就在她前一晚被捆绑的那把椅子旁边。”
“酒店的服务员们都挤在那个房间的门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还伸长了脖子往房间里偷看。”
“好在那家酒店比较冷门,而且那一层当晚没有其他的房客入住,所以这件事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陈凯失魂落魄地坐在那个房间的门口,眼睛红得吓人,几个当地的警察一边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和他交谈,一边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陈凯对警察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跪在我妻子房间的门外,因为我妻子对我有一些误会,我想向她解释清楚。’他说着说着,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还不停地念叨着:‘晴晴啊晴晴,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
“后来警察也给我做了笔录,我当时向警察作证说,陈凯确实在我房间的门外跪了一整晚。”
“我那天晚上一分钟都没有睡着,陈凯的哭声、磕头声、道歉声,持续不断地响了好几个钟头,不管我怎么骂他,他都不肯走。”
“我对警察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的,但我却在无意中,替陈凯这个魔鬼,做了伪证。”
“伪证?”周明听得非常入神,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打断了我的话,疑惑地问道。
我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扔给了他,说道:“你自己听一听这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周明接过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一段音频立刻从录音笔里传了出来:
“玲玲,你把门打开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咚咚咚的撞头声)……”
“录音?”周明扬起了眉毛,有些惊讶地说道,“没想到陈总还会玩这么drama的把戏啊。”
“没错,这就是录音。”我解释道,“陈凯当时跪在我房间门外痛哭磕头的时候,偷偷把自己的声音录了下来,然后把录音放在门口循环播放。”
“他趁着录音播放的间隙,偷偷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杀死了苏晴,还把现场布置成了自杀的假象,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再跑回我的房间门外,继续上演他那深情道歉的戏码。”
“这支录音笔其实是苏晴的,她平时习惯用这支录音笔做会议记录,应该是出于职业习惯,一直随身带在包里。”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支小小的录音笔,最后竟然会为虎作伥,成为了谋杀它主人的工具。”
周明手里把玩着那支录音笔,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对我说道:“这么重要的音频证据,陈总竟然留着不删掉?这也太奇怪了吧?”
“他当然删掉了。”我赶紧解释说,“是我后来花了很多钱,找专业的技术人员用特殊手段恢复过来的。”
“昨天晚上,我从陈凯的保险箱里搜到了这支录音笔,当时我就隐隐觉得这支录音笔有些不对劲,于是赶紧找人加急恢复了里面的内容,没想到还真的从中发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我靠,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周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您都能找人恢复这些音频,警方当时竟然没有恢复吗?这可是非常关键的证据啊。”周明接着说道,“而且,他杀想要伪造成自杀,哪有那么容易啊?光是刀子的发力角度就完全不一样,难道那些警察都是白痴吗?”
我笑着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然后对他说道:“你猜猜看,陈凯为什么要选在东南亚那个弹丸小岛上动手?他为什么不敢在国内做这件事呢?”
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陈凯用重金贿赂了当地的警察局,所谓的‘调查’,其实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根本不会认真去查。”我接着解释道。
“我后来偷偷查了陈凯的银行账户,发现了几笔大额的境外取款记录,而且取款的时间和地点,都和苏晴自杀的时间、地点完全对得上。”
“我推断,这几笔钱就是陈凯用来贿赂当地警察、收买相关人员,以及打通各种关节用的。”
“这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案,从选择动手的地点、日期,到具体的杀人方法、使用的工具,都是陈凯精心规划好的。”
13
“那他的动机呢?”周明沉思了片刻,然后向我问道,“陈总这样机关算尽,不惜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谋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他到底图什么呢?”
“你先看看这个东西。”我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相册,然后把手机递了过去。
手机相册里,是我之前拍摄下来的,陈凯和苏晴的聊天记录截图——从一开始海誓山盟的表白,到后来香艳露骨的撩骚,从互相发送裸照,到约定在各种刺激的地点发生关系……里面的内容应有尽有,尺度大到让人难以接受。
周明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这些聊天记录,看到后面,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就像是闻到了什么刺鼻的气味一样,满脸的嫌弃。
很快,他就把手机递还给了我。
“难道是情杀吗?”周明猜测道,“难道那个秘书后来变了心,又跟别的男人好上了,所以陈总才对她痛下杀手?”
“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我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找到的那张写着数字的小纸片,递给他说道,“你再看看这个东西,这才是陈凯杀苏晴的真正动机。”
“这是什么啊?”周明接过纸片,疑惑地问道。
“这上面的数字,就是陈凯杀苏晴的动机。”我回答道。
周明眉头紧锁,仔细地看着纸片上的数字,疑惑地说道:“105,112,180,208……这些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了。”我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就是想欣赏一下他抓耳挠腮、急切想知道答案的表情。
他越是着急,我心里就越满意。
毕竟,一会儿我们还要去玉米地里做重体力活呢,他现在越好奇,到时候干活的动力就越足。
好奇心能够让人分泌更多的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增强人的体力和耐力。
这样一来,等他钻进玉米地里,像一头耕牛一样替我刨地干活的时候,就不至于因为太累而中途放弃了。
我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粗暴,就是根据纸片上的8个坐标,按图索骥,一一找到那8根对应的玉米秆,然后仔细地研究一番。
到那个时候,不管这些玉米秆下面埋着什么东西,都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这就是我不惜花大价钱,请周明来帮忙的真正原因。
我才不会那么傻,冒冒失失一个人钻进玉米地,傻乎乎地去数那些玉米秆,我还没有那么缺心眼。
14
汽车很快驶上了乡间小路,一路上畅通无阻,速度也快了不少。
“陈总谋杀苏晴这件事,我们先暂时放一放。”周明突然开口说道,“我现在最好奇的是,您之前所说的,苏晴谋杀陈总,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玉米地为什么会是谋杀工具呢?”
“假如陈总真的已经死了,那他的尸体现在在哪里呢?”
“一会儿我们到了那里之后,到底要做什么呢?”
他一口气抛出了一大堆问题,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情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峰。
我只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到了之后,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验证。”
“验证?验证什么?”周明疑惑地追问道。
“我得先跟你说明一下,刚才我给你讲的所有事情,都只是我的个人猜测而已。”我一边开车,一边慢慢地解释道,“我找到了录音笔、聊天记录、还有那张写着数字的小纸片,这些一个个看似零散的线索,就像是一张张拼图碎片一样,在我的心中慢慢组成了一幅完整的拼图。”
“但这幅完整的拼图,还差最后一块最关键的碎片,而这最后一块碎片,又被掰成了8份,藏在了那片玉米地里。”
“我们今天去那里的主要工作,就是找到这8块小碎片,然后把它们拼到完整的拼图上。”
“玉米地?小碎片……”周明喃喃自语着,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我说道,“难道……陈总之前深夜钻进玉米地,也是为了寻找这些所谓的‘小碎片’吗?”
“没错,你说得很对。”我点了点头,回答道,“玉米地就像是一把杀人的刀,而这8块小碎片,就是这把刀上染血的刀刃。”
周明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我,急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就别再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些‘小碎片’到底是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我慢慢地说道,“假如这些东西和我猜的一样,那就说明我心中的这幅拼图是拼对了的;但假如,它们不是我猜的那个东西,那就说明我之前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整个事情可能会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这些‘小碎片’,用它们来验证我的猜测到底是对是错。”
汽车导航系统显示,距离我们的目的地只剩下五百米了。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道路口,就是在这个路口,陈凯当时走下了出租车,然后开始对着玉米地数数:1,2,3,4……最后钻进了玉米地,从此消失在了人世间。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马上就要揭晓了!
我的心跳随着汽车的速度一起加快,我猛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盘,汽车驶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但很快,眼前出现的景象就让我惊讶得眯起了眼睛。
挡风玻璃外面的景致,和我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我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之前那种激动的火苗也一寸一寸地冷却了下来,最后彻底熄灭了。
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已到达指定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汽车导航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我猛地踩下刹车,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15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玉米地!
哪有什么一望无际的玉米地?
哪有什么高大的玉米秆?
什么都没有!
放眼望去,这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黑茫茫的土地光秃秃的,在初秋的艳阳下显得格外空旷,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玉米呢?这里的玉米去哪里了?”我赶紧钻出汽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出现的一切,让我根本无法相信。
我赶紧掏出手机,一再确认导航显示的位置,汗水从我的额头涔涔流下,浸湿了我的刘海。
“明明就是这个地方啊!这是当时那个出租车司机发给我的定位,他不可能骗我的!”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着急地说道,“而且警察也确认过了,就是这个地方啊……喂,你在笑什么?”
我转头一看,发现周明正手扶着车门,仰头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困惑地瞪着他,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我有些生气地问道。
“玉米呢?你要找的玉米呢?”周明故意模仿着我的语气,笑着问道。
“玉米当然已经被农民收割了啊!”周明笑够了之后,对我解释道,“大小姐,你平时不看新闻的吗?最近这段时间正好是秋收季,这两天农民们正在忙着收割玉米呢,玉米都已经收完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啊?”
靠!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本以为自己是按图索骥,能够顺利找到那些玉米秆,可没想到,最后却闹了一出刻舟求剑的笑话。
时间一直在向前流逝,可我还拿着过时的坐标,傻傻地以为能从这片荒地里找出我想要的东西。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面对着一片广阔的荒野,心底充满了茫然和无措。
一阵秋风吹过,黑乎乎的草木灰在空荡荡的大地上随风起舞,就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的愚蠢一样。
“林总,您卖了半天关子,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带我来看这片荒地吗?”周明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对我说道,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恶劣。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人面兽心”。
周明接过我手心里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片,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我说道:“让我来看看,105,112,嗯,这些数字两两一行,没猜错的话,这些应该是坐标吧?您是想让我根据这些坐标,去数玉米秆的位置?”
“嗯,你说得很对。”我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想着,他还算是比较聪明的,“但现在……玉米都已经被收割了,根本没办法数了。”
“这个好办,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周明瞬间恢复了他那训练有素、公事公办的语气,对我说道。
“玉米秆横向的株距,我估计大概在30公分左右,纵向的行距会宽一些,暂时按照50公分来计算吧。”周明一边思考,一边对我说道,“105这个数字,应该就是从西向东数的玉米秆数量,明白了,这其实就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
“下午我带测量仪来这里一趟,因为实际的数据可能会有一些误差,所以会多花费一点时间,大概在今晚之前,我就能锁定这8个坐标的具体点位。”
“到时候我会找8根树枝,把这些位置标示出来,您什么时候有空来验收呢?今晚可以吗?”
我赞许地打量着周明,然后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不愧是专业人士,做事就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看来我这次没有找错人。
“今天恐怕不行。”我瞟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对他说道,“我晚上要赶飞机去外地出差,没有时间过来。”
“这样吧,我们后天再来这里汇合,到时候你带上测量工具,我们一起去确认这些位置。”
我其实并不放心让周明一个人来做这件事,我必须在旁边亲自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因为,我要找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关乎我的生死存亡,绝对不能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被其他人抢先发现。
“你只负责根据坐标找到准确的位置就可以了,我不允许你私自在这里乱挖,你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你明白吗?”我严厉地注视着周明,一字一句地说道,生怕他会私自行动。
周明很识相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私自行动的。”
我从汽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把铲子,在地上挖了一小块泥土,然后装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收好,之后转头对周明说道:“那好,我们48小时后,就在这个路口见面。”
一年后,秋日的阳光慵懒地洒在柔软的床单上,周明从我的床上坐起身来,正一粒一粒地系着衬衫的纽扣。
他随意地瞟了一眼墙上的日历,然后淡淡地对我说道:“我们之前说好的48小时,现在都已经过去8760个小时了。”
“那个路口,我们还去不去了?”
16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觉得很讽刺,这么一件小小的体力活,竟然一拖就拖了整整一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去年初秋,我和周明开车从那片田野回来之后,当天晚上我就坐飞机去了外地出差。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公司里的几个高管竟然趁着我出差的机会,联手对我逼宫,他们把我堵在酒店的房间里,拿出一大堆文件,要求我退位让权。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关于我谋杀陈凯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对公司的名誉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损害,还导致公司的股价大幅下跌。
他们说,为了公司的整体利益考虑,我应当急流勇退,主动放弃公司的管理权。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些谣言已经发酵到了多么严重的地步。
“放屁!”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骂道,“公司的股价明明只是正常的市场震荡,怎么能说是因为我导致的下跌呢!”
我当场就摔了手里的茶杯,怒极反笑:“警察都没有正式调查我,你们凭什么敢这么抹黑我,还要求我退位?”
其中一个高管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对我说道:“林总,您最近这段时间的情绪实在是太不稳定了,让人非常担心,您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心理医生呢?”
另一个高管立刻在旁边一唱一和地说道:“外面还有人说您有精神分裂症,说您杀了人之后自己都不记得了呢,甚至还有人说,那个女秘书苏晴也是被您害死的……哎呀,这些谣言真是太荒谬了,简直不可理喻!”
“林总,我建议您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吧,万一真的被警察带走调查,咱们手里有一张诊断书,心里也能更踏实一点,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你们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别以为我猜不出来,这些谣言就是你们故意炒起来的!”
陈凯是公司的CEO,我是公司的总裁,自从公司创立以来,公司的大权就一直牢牢地掌握在我们夫妻俩的手里。
现在陈凯失踪了,正是他们这些人抢权夺位的最好时机,所以他们才会趁机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想让我主动放弃公司的股份和管理权。
“你们别做梦了!”我愤怒地喊道,“这个公司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它就像是我的亲生孩子一样!谁敢抢我的孩子,我就跟谁拼命!”
我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高高地举了起来,对着他们吼道:“你们赶紧滚!全都给我滚出去!老娘手里的刀子可不长眼!”
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脸色瞬间就变了,几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然后默默地退出了我的房间。
但我心里非常清楚,他们这些人的狼子野心是不会就此消失的,他们肯定还会卷土重来,继续找我的麻烦。
果然,等我回到公司之后,各种明枪暗箭、阴招阳招,就一起朝着我身上招呼过来。
甚至还有一些员工,偷偷地和精神病院的医生联系,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治疗”,这样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公司了。
我实在没有想到,人心竟然能险恶到这种地步。
有一天晚上,我给周明打了一通电话,对他说道:“你帮我处理一下公司里的那些人,让他们统统闭嘴,要是有人不愿意闭嘴,就想办法让他们彻底消失,二十万,这笔钱够不够?”
周明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对我说道:“这次的事情,我免费帮你处理,不用你花钱。”
到了周一清早,公司里所有的高管都毕恭毕敬地在公司门口夹道欢迎我,他们还联名请求我执掌公司的大权,升任公司的CEO,希望我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带领整个公司迎难而上,再创辉煌。
从公司的电梯口到我的办公室门口,这短短的几步路,我竟然走出了一种电视剧里“钮钴禄甄嬛”回宫的架势,心里既解气又觉得可笑。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周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这些贪婪又无耻的老油条,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服服帖帖的,再也不敢在我面前造次。
但这场小小的风波,还是让我心力交瘁,最后生了一场重病,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十天,也正是因为这样,寻找玉米地坐标的正事才被耽误了下来。
等到我的身体终于痊愈,想起应该去那片田野测量坐标位置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为时过晚了。
十月的天空高远而明净,我和周明再次开车来到那片田边,可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地里已经种满了小麦,短短两周的时间,小麦已经发芽出土,长成了一排排青翠欲滴的小嫩苗,把原本一无所有的荒地,装扮得绿意盎然。
我让周明赶紧拿出测量仪去测量坐标位置,可他却摇了摇头,说现在不能测量,因为这样做会踩坏地里的小麦苗。
“我可下不去这个缺德的脚,这些小麦苗都是农民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被我们糟蹋了。”周明对我解释道。
他还告诉我,这一带的农田采取的是小麦和玉米轮作的种植制度,每年九月底玉米刚一收割完,农民们就会争分夺秒地把小麦种下去。
等到第二年六月收割完小麦之后,再紧接着种上玉米,就这样循环往复,把辛勤劳动换来的粮食献给人间。
“一个农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种地,一年的收入只有几千块钱,还不如你公司里一个普通员工的月薪高。”周明继续对我说道,“要是庄稼被我们不小心破坏了,他们连这点微薄的收益都要打折扣,最后到手的钱就更少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吧?”我焦急地问道,心里的焦虑越来越严重。
“我们只好等到来年,等农民们收割完小麦之后,再来这里测量了。”周明无奈地对我说道。
我心里一沉,来年?那还要等整整一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周明看出了我的焦虑,于是耐心地开导我:“庄稼是农民的孩子,就像公司是你的孩子一样,所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们应该多体谅一下农民的辛苦。”
“你现在倒跟我讲起仁义道德来了?”我心里的焦虑像一百只虫子在啃噬我的心脏,我忍不住对他说道,“可我等不了那么久!地里埋着的那8个东西,关系到我的性命!我根本不能等那么长时间!”
“林总,您先冷静一点,深呼吸,别太着急。”周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轻地帮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对我说道,“那8个坐标的位置,只有您一个人知道,对不对?”
“嗯。”我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在不停地发抖。
“那8个‘小碎片’,应该不会腐烂吧?”周明又问道。
我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回答道:“应该不会腐烂,那些东西都是不容易腐烂的材质。”
“那你有什么必要这么着急呢?”周明用一种轻柔的语气安抚着我,“除了您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片地里埋着什么东西,更不可能有人会抢先一步来这里挖掘。”
“假如我们现在强行踩坏庄稼去测量坐标位置,当地的村民一旦愤怒起来,报警把警察招来,这个后果您有没有想过呢?到时候您该怎么对警察解释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呢?”
我认真地考虑着周明说的这些话,心跳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但紧接着,我又猛地一震,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不好了!农民在播种小麦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把那些东西给翻出来了?”
周明仔细思忖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对我说道:“这绝对不可能。农业耕作机械的挖地深度,一般不会超过60厘米,只要那些东西被埋在比60厘米更深的地方,就绝对不会被耕作机械翻出来。”
“既然这8个小碎片对陈总来说这么重要,那么埋这些东西的人,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会把它们埋在足够深的地方,防止被意外发现。”
我蹲在田埂上,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片绿油油的麦田,心里充满了无奈。
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水灵灵的麦苗紧紧地挤在一起,在风中轻轻哆嗦着,看起来真的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宝宝一样,让人不忍心去伤害它们。
假如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眼前的这一幕景象,该是多么治愈啊。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对周明说道:“那好吧,我们就等到来年收割完小麦之后,再来这里找那些东西。”
“林总,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那8个‘小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您对它们这么重视?”周明又一次向我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我从田埂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下摆上沾着的泥土,对他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找到那些东西之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17
我一直等待的时机,终于在半年后降临了。
烟花三月,春风沉醉的夜晚,城市里的霓虹灯在落地窗外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我泡在洒满花瓣的浴缸里,枕在周明的肩膀上,俯瞰着窗外美丽的夜景,和他十指相扣,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到了这个时候,周明的心和他的身体,都已经被我牢牢地攥在了手掌心,他就算是想插翅难逃,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片地里埋着什么东西吗?”我轻声对他说道,这个沉甸甸的秘密压在我的心头已经太久了,我真的很渴望找一个人,把这份沉重的重量卸下来一部分。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并不强求你。”周明因为刚刚的温存,嗓音变得有些喑哑和疲惫,他随意地对我说道。
我拿起放在浴缸边的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红酒,幽幽地对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对身无分文的年轻情侣,为什么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家产上亿、外表光鲜亮丽的企业家呢?”
周明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他有些疑惑地对我说道:“你该不会是想给我讲你和陈凯的创业史吧?说实话,我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不想听。”
我才不管他想不想听呢,我只是想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讲了下去:“跑生意、拉客户、在酒桌上觥筹交错、努力奋斗、披荆斩棘……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们确实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那就是第一桶金。”
“我问你,两个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连药都买不起的人,怎么可能凭空得到第一桶金呢?”
“难道是他们的父母资助的吗?”周明随口猜测道。
“父母?我们两个人都没有父母,都是孤儿,或者用现在比较讲究的说法来说,我们都是留守儿童。”我苦笑着对他说道,“我们两个人同病相怜,曾经都觉得一生无望,后来中专没毕业就一起出来打工,平时只能靠抽烟来打发无聊的日子,哪里来的父母资助呢?”
“既然不是父母资助的,那么你们的第一桶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周明的好奇心又被我勾了起来,他忍不住追问道。
我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然后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是靠杀人得来的。”
“陈凯杀了一个人,然后拿走了那个人包里的十万现金,这笔钱,就是我们创业的第一桶金。”
“我之前跟你说过,陈凯的失踪牵扯到三条人命,而这被杀死的人,就是第一条人命。”
“不,准确地说,这应该是三条人命里的第一条。”
18
2010年的秋天,一个萧瑟凄冷的夜晚,我和陈凯刚刚从流感后的虚弱中恢复过来一点力气,我们手挽着手,在城中村廉租房外的一片荒地上慢慢散步。
当时,我们在附近的一家小工厂里一起打工,黑心的工头经常克扣我们的工资,我们的日子过得非常拮据,连最基本的馒头都快吃不起了,更别说花钱去看病买药。
我们能够依靠自己的抵抗力硬扛过那场严重的流感,现在回想起来,真的纯属奇迹。
“玲玲,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陈凯一边走,一边疲惫地对我说道,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我指了指不远处黑暗中的一条河沟,绝望地对他说道:“我觉得我们还不如一起跳进那条河沟里,死在那里算了,这样就不用再受这份罪了。”
“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你真的不想活了?”陈凯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问道。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活累了,不想再继续扛下去了,太累了。”我疲惫地回答道,当时的我,真的已经对生活失去了所有希望。
陈凯看着我,眼底泛起了一层水光,不知道他是在为我难过,还是在为我们的未来感到绝望。
就在那天晚上,住在我们隔壁出租间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死了。
他的尸体在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当时他泡在荒地旁边的那条河沟里,很多人都说,他是因为喝多了酒,蹲在河边抽烟的时候,脚底的石头太滑,不小心掉下去淹死的。
可只有我和陈凯知道,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陈凯把家里的门窗都牢牢地反锁起来,然后突然捂住我的嘴,从枕头套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现金,足足有十万块。
“玲玲,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说,好吗?”陈凯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看着那沓厚厚的现金,又看了看陈凯紧张的表情,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一声都没吭。
后来,我无数次在心里回想,这笔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和那个中年男人一起喝的酒?又是谁把他叫到河边抽烟的?
可每次想到这些问题,我都会立刻停止思考,因为我害怕知道真相,也害怕失去这笔能改变我们命运的钱。
所以,我始终一声都没吭,任由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而这十万块钱,就是我和陈凯创业的第一桶金,也是我们命运的转折点。
19
2011年的时候,十万块钱已经足够开一个小小的作坊了。
而一个小作坊,只要经营者善于经营,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持,就能像滚雪球一样,利生利,利滚利,慢慢发展壮大,最终长成一棵能带来源源不断财富的参天摇钱树。
我们当年创办的那个小作坊,就是现在轩林集团的前身。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们的公司,其实就是靠这样一笔沾满鲜血的钱,一步步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的。”我对周明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那个被杀死的男人,他就没有家人吗?他随身携带的十万块钱突然不见了,难道就没有人追究这笔钱的下落吗?”周明疑惑地问道,他显然对这件事还有很多疑问。
“这是一个好问题,其实这个问题也像一根鱼刺一样,一直扎在我的心上,让我多年来都不得安宁。”我对周明说道,“后来,我们的公司逐渐做大,有了一定的财富和人脉之后,我通过一些秘密渠道,想方设法地查出了那个男人的背景信息。”
“原来,那个男人是一个靠种地为生的普通农民,他为了给患有尿毒症的妻子筹集换肾手术费,砸锅卖铁,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才凑够了这十万块钱,然后带着钱进城,准备给妻子做手术。”
“可他却在进城的第一天就被陈凯杀了,钱也被抢走了,他的妻子因为没有钱做手术,没过多久也不治身亡了。”
“他们夫妻俩只留下了农村的一间破旧房屋、一条忠心耿耿的老黄狗,还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年幼女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也没有任何财产了。”
“你说,这样的情况,谁会来追究这笔钱的下落呢?就算有人想追究,又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20
轻柔靡丽的爵士乐在豪华套房里缓缓游荡,像一群烂醉如泥的鬼魂,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徘徊。
周明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哼唱着,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也不知道他听完这些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我只想把这些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一股脑地说出来,就像发泄一样,把心中的压抑都释放出去:“现在,我来给你讲一讲苏晴这个人吧,你肯定也很好奇,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公司,又为什么会和陈凯纠缠在一起。”
其实,在苏晴自杀之前,我对这个女孩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一些最基本的信息。
我只知道她是2001年出生的,家在本市的郊区,大学毕业之后,轩林集团是她进入的第一家公司。
这个女孩长着一双像狐媚子一样的大眼睛,平时总是浓妆艳抹,脸上时刻挂着笑容,看起来非常讨喜。
她对公司里资历比较老的中高层员工非常尊敬,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姐”,平时总是主动给他们敬烟倒茶,为人处世圆滑周到,把每个人都哄得很开心。
而跟公司里那些95后的年轻员工,她也能热火朝天地打成一片,平时拼单点奶茶的时候少不了她的身影,在茶水间里吐槽公司领导的时候,也总能看到她的身影。
这种既能讨好老员工,又能和年轻员工打成一片、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在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里,真的算是非常罕见的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喜欢她,大家对她的评价都很高。
陈凯自然也不例外,他对苏晴也非常欣赏和信任。
苏晴刚进公司工作满一年,就被陈凯破格提拔成了他的秘书,当时很多老员工都觉得这件事很不公平,私下里议论纷纷。
对于这件事,陈凯当时对我的解释是:“那个小姑娘工作勤勤恳恳,头脑灵活,做事情八面玲珑,而且非常细致得体,是个靠得住的人,提拔她当我的秘书,我放心。”
可我听完陈凯的解释后,心底却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总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
我总觉得,苏晴那张看似热情的脸孔,就像画皮一样,只是一副精心描绘出来的面具,在那层厚厚的妆容和漆黑的美瞳覆盖下的双眼,分明像一潭死水一样冷酷麻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有一次,我在公司卫生间的洗手池前洗手,洗完手抬头整理头发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镜子,结果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双满含憎恶的黑眼睛,那双眼睛像地狱里的女巫一样,正狠狠地瞪着我。
我当时吓了一大跳,赶紧转头去看,发现站在我身旁的人正是苏晴。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公司工装,妆发一丝不苟,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那双娇媚上挑的狐狸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神里燃烧着强烈的恨意,那眼神,就好像恨不得我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但这副充满恨意的神态只是一闪而过,在短短一秒钟的时间里,她的脸色就唰地一下变了,紧接着,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朵灿烂又甜美的笑容。
“呀!林总,真巧啊,您也来洗手啊!”苏晴笑着对我说道,语气听起来非常热情,“您脖子上戴的这个新挂坠真好看啊!是弥勒佛像吧?真没想到您也信佛呀!这一点跟我爸爸一模一样呢,嘿嘿!”
我当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冷汗都悄悄冒了出来,心脏也在不停地狂跳。
后来,我私下里提醒过陈凯:“苏晴这个人看起来不简单,我总觉得她怀着什么特殊的目的,你可千万不要过度信任她,免得被她骗了。”
“你看她,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赚的工资又不多,却天天自愿加班到深夜,还这么卖力地讨好公司里的每一个人,你不觉得她的行为很奇怪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可陈凯当时只是敷衍地打了个哈哈,对我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的年轻人都想在公司里站稳脚跟,努力工作、和同事搞好关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就是想太多了,别对人家小姑娘有这么大的敌意。”
直到后来,我在那个热带小岛的酒店里,撞破了陈凯和苏晴之间那狼狈不堪的一幕,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之前的不安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一秒钟,我感觉自己就像读完了一个欧亨利式短篇小说的结局一样——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苏晴接近陈凯,就是为了利用陈凯的权力和财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一个出身普通的年轻女孩,想要拥有花不完的钱,想要拥有堆成山的奢侈品,想要享受无穷无尽的享乐生活,却偏偏不肯脚踏实地走正道,而是选择了一条投机取巧的捷径,死死地钩住陈凯这条“大鱼”,哪怕当第三者也在所不惜。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当时的想法太天真了,我完全想错了,也低估了这个女孩的野心和手段。
她接近陈凯的目的,根本不是想要陈凯这个人,也不是想要陈凯的钱,而是想要陈凯的命!
21
陈凯失踪之后,我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又搜出了一个挂着小狗钥匙链的U盘,U盘上还刻着苏晴的英文名“Sunny”。
我找人恢复了这个U盘里存储的内容,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全都是陈凯这些年来所做的违法犯罪行为的证据——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他在哪个地方嫖娼、赌博,或者教唆别人打架,甚至还跟一些涉黑势力有生意往来……每一条违法犯罪记录下面,都附加了对应的照片、视频或者付款记录作为证据。
这些可怕的行为,就连我这个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妻子,都从来不知道!
除此之外,U盘里还有陈凯亲自操纵的公司违法交易记录,比如公司是如何偷税漏税、如何向官员行贿、如何在生产过程中偷工减料、如何在投标过程中弄虚作假……
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罪证加起来,竟然足足有39项,每一项都足以让陈凯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苏晴之所以会接近陈凯,之所以会费力讨好公司里的每一个人,为的就是收集这些能置陈凯于死地的黑料。
后来,我还找人恢复了苏晴工作电脑的硬盘数据,在里面发现了一份非常有意思的文档,文档里详细记录了某几种药物的副作用,其中有一条副作用引起了我的注意——会增加血液的凝固性,从而导致血栓的形成。
而陈凯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三年前还做过心脏手术,在心脏里植入了一根心脏支架,血栓的形成,会直接诱发猝死的风险,这对陈凯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原来,苏晴早就把陈凯的身体状况摸得一清二楚了,她所做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她不仅要让陈凯在生理上死亡,还要让他在社会层面上也彻底死亡,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不惜作践自己的灵魂,潜伏在陈凯身边,一点点收集他的罪证。
你知道那些会导致血栓形成的药物是什么吗?
其实就是很常见的避孕药。
陈凯和苏晴在一起的时候,连最基本的安全措施都懒得做,苏晴为了不怀孕,只能自己偷偷吃避孕药。
可她在吃避孕药避孕的同时,还在偷偷研究如何利用避孕药的副作用来杀死陈凯——而这个看似简单的小方法,只是她众多谋杀计划中的一个而已。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心思缜密、近乎疯狂的小姑娘,处心积虑地想要置陈凯于死地呢?
当时的我,根本想不通这个问题,直到后来,我查到了苏晴的真实身世,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苏晴就是当年那个被陈凯杀死的农民的女儿!
她不仅是我在全世界最恨的女人,因为她勾搭了我的丈夫;同时,她也是我在全世界最佩服的女人,因为她为了给父亲报仇,蛰伏了整整十五年,期间还更改了自己的姓名,然后捏着鼻子,在杀父仇人身边潜伏了这么久,一步步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最后,她成功了,她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和陈凯玉石俱焚,完成了这场迟到了十五年的复仇。
22
“周明,你还在听我说话吗?”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股脑地说了这么多话,转头一看,才发现周明已经枕在浴缸的边缘睡着了。
他的一只手臂垂落在浴缸外,猩红色的红酒从他手中倾斜的高脚杯里缓缓流出,像血一样在洁白的地板上蜿蜒流淌,形成了一道刺眼的痕迹。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喉结,想把他叫醒。
他被我一碰,立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眼神还有些迷茫,显然还没完全从睡梦中缓过神来。
“我刚才正讲到最关键的地方呢,你怎么就睡着了。”我有些无奈地对他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8块‘小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