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浩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已经磨得发毛的旧银行卡,心里像被火烧一样,充满了被朋友出卖的愤怒。
一万五千块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能救命的钱。
四年前,小学同学刘伟拍着胸脯保证借走,说好一个月就还,结果现在人影都没了。
今天是他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他决定彻底死心,把这张卡注销掉,顺便也把这段可笑的同学情给注销了。
“先生,请您稍等一下。”
银行柜员接过卡,在电脑上敲了几下,然后抬起头,语气里藏不住一点惊讶。
“先生,您真的要注销这张卡吗?”
王浩有点不耐烦地点点头:“对,里面估计就剩几十块零钱了。”
柜员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说:“不是的,先生。卡里还有……挺多的钱。”
王浩一下子愣住了。
柜员在切换页面的时候,手指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屏幕边上闪过一个红色的警告框,写着“高风险匿名转入”。
王浩眼尖,赶紧问:“这个警告是什么意思?”
柜员支吾着说:“就是系统在维护,没什么事。”
但她的眼神明显在躲闪,好像银行内部早就知道这事不对劲。
王浩急忙凑过去,想看清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到底有多少?”他的声音有点哑,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胸口翻腾,有惊讶,有怀疑,还有一点莫名的害怕。
柜员赶紧把界面切回去,不想让他看到具体数字。
她公式化地笑着说:“足够您办一张我们银行的VIP储蓄卡,还能享受一些高端服务。”
王浩脑子里嗡的一声。
VIP储蓄卡?
那至少得有六位数,甚至七位数啊。
“不可能!”他差点吼出来。
这张卡是他大学时候办的工资卡,里面的所有积蓄,包括那可怜的一万五千块,四年前都被刘伟“借”走了。
为了不给刘伟拖延的借口,他当时把卡里余额清零,只留了必须的几十块。
看到余额的那一刻,王浩脑子里闪回四年前的画面。
他母亲病重,他跪在医院走廊里,求同事借钱买进口药。
那一万五千块,不只是钱,是母亲能活下来的希望。
现在被刘伟拿走,他气得眼眶都红了。
王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麻烦你再查一遍,是不是卡号搞错了?这张卡好几年没动了,我确定里面没钱。”
柜员又核对了一遍,然后笑着点头:“没错,王浩先生。账户信息完全对得上。”
她递给他一张业务单子:“这是您账户最近的交易记录,您自己看一下确认吧。”
王浩接过单子,手指抖得厉害,一行行扫过去。
他看到了。
不是一笔,也不是两笔。
而是每个月固定日子、固定金额的转账记录。
最近的一笔,就是上周。
金额写着:RMB 60,000.00。
整整六万。
这些记录能追溯到三年前的春天,转账金额从一开始的12,000元,慢慢涨到25,000元,再到现在的60,000元。
卡里总余额,显示着:1,156,789.32元。
将近一百一十多万!
王浩感觉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塌了。
这钱是谁转的?
刘伟?
他哪来的钱?
如果有钱,为什么不直接还那一万五千?
而且,为什么要用这种偷偷摸摸、每个月固定转账的方式?
转账记录的摘要栏里,没写转账人名字,只有一个模糊的“老友转交”。
王浩茫然地把银行卡收进口袋,完全忘了自己是来注销的。
就在他走出银行大门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没号码的短信跳出来:“别注销卡,命钱已到账。”
发件人显示“老友转交”。
王浩猛地回头,看见银行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他,红灯一闪一闪,像一只在暗处盯着他的眼睛。
他现在必须弄清楚,这笔钱到底是天上掉的馅饼,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02
走出银行,中午的太阳刺得王浩睁不开眼。
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业务单子,纸都被汗水浸得发黏。
他需要冷静一下。
先解决眼前最要紧的事——那一万五千块的债。
王浩走到路边,拨通了刘伟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又一次响起,像钝刀子一样割他的神经。
刘伟已经失联快八个月了。
那一万五千,是他当时准备给母亲买进口药的钱。
四年前,刘伟找到他,眼眶红红的,说自己新开的网店资金周转不过来,只要三天,就能给他高额利息。
王浩心软了,他相信这个小学同学。
结果利息没影,本金也没了。
母亲的药,最后是他找同事东拼西凑买的。
王浩气得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又捡回来,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好久没联系的号码——赵静。
赵静是刘伟的老婆,也是王浩和刘伟的初中同学。
她是个安静的女孩,学习特别好,当年班里几乎没人注意她。
王浩记得,刘伟追了赵静好几年,两人结婚的时候,王浩还去喝了喜酒。
王浩犹豫了几秒,还是拨了过去。
这笔将近一百一十多万的巨款,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刘伟有关,而能知道刘伟经济情况的,只有赵静。
电话响了很久,王浩以为又要失望的时候,终于通了。
“喂?”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女声,背景很吵,像在医院或者菜市场。
“赵静,我是王浩。”
电话那头安静了足足十几秒。
王浩甚至能听到她细细的呼吸声。
“……我知道。”赵静的声音很累,不像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妻子。
王浩开门见山:“赵静,刘伟失联了,你知道吗?我不是来催债的,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他故意没提那一百多万,先探探口风。
赵静苦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他能怎么了?他能怎么了呢?王浩,你不用找他了,他不会还你钱的。”
“我……”王浩一愣,赵静的语气里满是绝望和麻木,让他心里一紧。
“赵静,你还好吗?你听起来不太对劲。”
“我好得很。”赵静突然提高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尖锐,“我好得很!我就是想告诉你,那一万五千块,你就当扔水里了吧!刘伟他,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刘伟了。”
说完,赵静“啪”地挂了电话。
王浩捏着手机,眉头皱得死紧。
刘伟到底经历了什么?
自己卡里那一百多万,和刘伟有没有关系?
赵静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王浩翻出手机备份,发现八个月前刘伟醉酒打来过一个电话。
背景是麻将声,刘伟含糊地说:“王浩,别找我……我欠的不是钱,是命……”
录音突然断了,像被人掐掉。
王浩反复听了好几遍,捕捉到一句极轻的“RH阴性”。
他心里一沉。
赵静电话里咳嗽的时候,背景有药瓶碰撞的声音。
王浩追问,她慌忙说:“只是感冒。”
但王浩听到她压抑的抽泣,还有衣袖摩擦淤青的痛哼声。
她可能被家暴了,或者被追债的人打了。
王浩开车路过刘伟家小区的时候,发现门口监控被黑布蒙住,保安室空荡荡的。
一只流浪猫叼着一张撕碎的欠条,上面写着“小伟420,还钱!”
王浩蹲下来捡起欠条,心跳加速。
03
王浩决定从源头查起。
他又回到银行,这次没提注销的事,而是要求查“老友转交”的真实汇款人。
银行以保护客户隐私为由拒绝了。
“先生,我们只能看到这笔钱是通过第三方平台转进来的,对方用了匿名选项。如果您怀疑资金有问题,可以报警。”银行经理礼貌又疏远地说。
报警?
王浩摇摇头。
他不能报警,这钱来得太诡异,报警了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谁会三年多时间,悄悄给他打进一百一十多万?
他坐在银行大堂沙发上,死死盯着交易记录。
他必须先排除刘伟。
如果刘伟想还钱,完全可以一次性还一万五千,或者用这笔钱弥补。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失联。
那会不会是赵静?
王浩回想刚才赵静沙哑的声音,还有那句“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如果钱是赵静转的,她为什么要给他转钱?
而且是这么大的金额。
是为了替刘伟还债?
不,一万五千和一百多万差太远了。
难道赵静想用这种方式弥补刘伟对他的亏欠?
但这也太奇怪了。
王浩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六七年前,他刚工作没多久。
赵静的爸爸得了重病,需要一笔紧急手术费。
刘伟那时创业初期,拿不出钱。
王浩听说,赵静为了给爸爸治病,四处借钱,甚至差点去借高利贷。
王浩手头也紧,但他为了帮赵静,把自己仅有的两万五千块借给了刘伟,还特意嘱咐刘伟,一定要告诉赵静这是借给她的。
几天后,刘伟还钱时却说:“王浩,不用告诉赵静了,她压力太大。这钱是我找我姐借的,你帮大忙了,回头请你吃饭。”
王浩当时没多想,以为刘伟体贴老婆。
现在想想,如果赵静当时真被逼到绝路,而王浩那笔钱救了急,她会不会一直记在心上?
但就算这样,用一百多万回报两万五千的恩情,也太夸张了。
银行经理把王浩拉到角落,低声说:“这笔钱牵涉‘洗钱通道’,我们上报过,但上面压下来了。你最好别报警,否则……”
他欲言又止,递给王浩一张名片,背面写着“老张”两个字。
王浩一愣,这不是他警察朋友老张吗?
原来经理是老张的线人。
王浩想起借钱那天,刘伟曾说:“赵静爸的血型罕见,医院血库告急。”
他当时献了500ml,只当举手之劳,却被刘伟夸张感谢:“你救了两条命!”
现在才明白,自己无意中成了“抵押品”。
王浩拿出业务单子,仔细看最新一笔转账旁的符号。
用手机扫描,发现是个动态二维码,跳转到一个加密聊天室。
最新消息是:“小伟任务失败,扣28万,剩余赎金280000。”
王浩后背发凉。
04
刘伟和赵静住在城郊一个老小区,五年前结婚时买的房子,当时看起来还挺温馨。
王浩站在楼下,发现小区已经破败不堪,楼道堆满杂物。
他按了401室的门铃。
没人应。
王浩又敲门,用手掌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冰冷,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退后几步,四处张望,发现邻居门开着,一个大爷在择菜。
王浩走过去,礼貌地说:“大爷,您好。请问401的刘伟和赵静在家吗?”
大爷抬头打量他一眼,叹了口气:“他们啊……唉,你找他们干啥?”
王浩说:“我是他们朋友,好久没联系,想来看看。”
大爷放下菜刀,压低声音:“小伙子,你可能白跑一趟了。他们家出大事了。”
王浩心一紧:“出什么事了?”
“刘伟……三年前开始赌,把家底输光了。赵静发现后闹过,但没用。后来他借了高利贷,听说被追债的打得半死。”大爷摇摇头,眼里满是同情。
“那赵静呢?她去哪了?”
“赵静是个好姑娘,为了还债,把房子抵押了,听说给刘伟还了一大笔。但刘伟不改,还是一直赌。赵静受不了,带着她妈搬走了,两年没回来了。”
王浩听得脊背发凉。
怪不得赵静声音那么累,怪不得她说“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原来刘伟的生活烂成这样。
“那刘伟现在住哪?”
大爷指了指楼上:“刘伟?他倒没走。但最近一个多月没见人影。听说是被追债的抓走了,也可能是躲起来了。”
王浩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如果刘伟赌成这样,欠一屁股债,他不仅还不起一万五千,更不可能给自己转一百多万。
那答案只有一个:钱是赵静转的。
可赵静自己都抵押了房子,她哪来的钱?
而且为什么要用这种隐秘的方式给他转账?
王浩忽然看到401门缝下塞着一张染血的便签。
字迹潦草:“王浩,别信赵静,她撒谎。”
王浩心惊,拍照留证,血迹干成黑褐色,像几天前留下的。
大爷爆料后,突然说:“小伙子,你有钱吗?刘伟欠我6000块房租,你替他还了,我告诉你赵静妈住哪。”
王浩给了钱,大爷说赵静妈在“安康福利院”,但“有人天天去问”。
王浩刚离开小区,收到一个没寄件人的快递。
里面是一张赵静爸爸的旧照片,背面写着:“六年前的血,换今天的命。”
照片角落有一枚指纹,沾着干涸的血迹。
05
王浩没有用自己手机,而是找了个公用电话亭。
他要确保这次通话不被轻易挂断。
电话很快通了。
“喂?”还是赵静的声音,比上次更哑,带着警惕。
“赵静,是我,王浩。”
这次赵静没沉默,直接问:“你到底想干啥?我说了,你那一万五千,刘伟不会还了。你别再找我。”
“我不是为一万五千来的。”王浩语速飞快,“我是想问你,我的银行卡里,为什么多了一百多万?是你转的,对不对?”
电话那头像被按了静音键,死寂。
王浩听到自己心跳声,手握话筒,指关节发白。
“赵静,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但你必须告诉我,这钱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转给我?钱来源干净吗?”
过了好久,赵静才开口,声音低得像哭:“王浩,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每月转账的记录我都看到了。”王浩压着火,“你想干啥?如果想帮刘伟还一万五千,你干嘛不直接转一万五千?你转了一百多万!赵静,你告诉我,这钱有问题吗?”
赵静突然喘得厉害,像被掐住喉咙。
“王浩,你听着,”她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你别问,别查,更别动这钱!你就当它是天上掉的,留着,将来你会用得上。”
“我不能!”王浩怒道,“如果钱来路不明,我动了就是犯罪!赵静,你是不是干了啥傻事?”
“我没有!”赵静声音崩溃了,开始抽泣,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我只是在弥补。弥补我欠你的。”
“你欠我啥?就因为当年我借刘伟的两万五千吗?赵静,一百多万的回报,太重了!”
赵静哽咽着,像下定决心,低声说出一句让王浩彻底懵掉的话。
“王浩,你还记得六年前,我爸在医院做手术,血库告急吗?”
王浩心一震。
他当然记得,当时他为了帮刘伟筹钱,也去医院献了血,只当举手之劳。
赵静的声音变得很弱:“当时医院需要罕见的RH阴性血,只有你和另一个陌生人匹配。你献了血,救了我爸的命。”
“但这和一百多万有啥关系?”王浩完全糊涂了。
“有关系!因为……当时刘伟为了凑手术费,向一个地下钱庄借了钱,还签了一份……很苛刻的合同。”
赵静声音里满是恐惧:“那笔钱,就是那份合同的赎金。不是我转的,是他们转的!你才是合同真正的受害者!”
王浩倒吸一口凉气。
地下钱庄?
赎金?
“他们是谁?我啥时候成受害者了?”
赵静声音突然慌乱,像有人在旁边,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王浩,你记住,你卡里的钱,是你自己的命钱!你必须拿着,它能保你平安!别问了,刘伟他……他就是合同的牺牲品!”
话没说完,电话“嘟嘟”忙音,赵静真挂断了。
王浩站在电话亭,手脚冰凉。
他看着单子上的符号“”,忽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代号,而是某种编号。
挂断电话,他发现电话亭外停着一辆没牌的面包车,车窗映出一个人影在用手机拍他。
他迅速离开,绕小巷甩掉跟踪,确认自己已被监视。
赵静哭诉时,突然压低声音:“王浩,你献血那天,医院监控被删了。我查到,是刘伟让人删的。”
她暗示刘伟早有预谋,但又说“他是为了保护你”,前后矛盾。
王浩回家检查旧卡套,发现存储卡背面刻着极小的“Backup in Cloud”,需要他的指纹解锁。
06
“死亡合同?”
王浩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静的话信息量太大,像把他推入无底深渊。
他迅速离开电话亭,心神不宁回到公寓。
他把银行卡和交易单放在桌上,反复看。
“你卡里的钱,是你自己的命钱!你必须拿着,它能保你平安!”赵静的警告像魔咒在他耳边回响。
王浩必须搞清“死亡合同”的真相。
他重新梳理时间线:
六年前:赵静爸生病,刘伟借钱,王浩献血。
四年前:刘伟借王浩一万五千,随后失联。
三年前至今:每月匿名转账,总额一百一十多万。
现在:刘伟赌瘾缠身,失踪。
赵静态度诡异,称王浩是“受害者”,钱是“赎金”和“命钱”。
王浩意识到,根源在六年前赵静爸生病时。
他拿出手机,搜索“地下钱庄 血液 赎金”等关键词。
一无所获。
但他想起赵静提到的编号“”。
他试着联想到刘伟。
突然,他想起四年前刘伟借钱时的场景。
刘伟脸色惨白,眼里满是血丝,完全不像借周转金的生意人。
他说:“王浩,这一万五千,帮我度过一个坎。”
王浩当时以为是生意坎,现在看来,是救命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