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职工举报主任旷工,却遭纪委威胁:恶意举报上级,你这是寻衅滋事罪!
他打开了直播软件,举起了身份证:我实名举报...
1
凌晨4点,铁路江城机务段。
“刘星,HXD3-0582的走行部检查,抓紧!”
“刘工,这个牵引电机的声音不对,你来听一下!”
“小刘,昨天的检修单赶紧补一下,安监室催了!”
技工刘星的脚步几乎没有停歇,从一台机车到另一台机车,汗水顺着安全帽的带子流进脖颈。
一直到下午两点,刘星刚处理完一个棘手的电路故障,抬头刚好看见主任王海涛,只见他瞥了眼手上那块金灿灿的手表,拎起公文包,优哉游哉地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看什么看,活儿都干完了?”工长老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无奈,“人家是主任,跟咱们不一样。”
旁边一个年轻工人凑过来:“星哥,听说没?王主任上个月又是全勤,月底还有个‘夜间抢险’的额外补助呢!”
刘星没说话,他想起自己上个月因为母亲急性肠胃炎住院,请了一天事假,不仅扣了当天工资,月度安全奖也跟着泡了汤。
几天后,月度考勤公示贴在公告栏。刘星的目光直接扫向管理人员一栏——王海涛,满勤,无任何缺勤、迟到、早退记录。
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星期王海涛至少有三天下根本没露面!
午休时间,刘星借口去行政楼办事,溜进了考勤员的办公室。考勤员小赵不在,电脑却没锁屏。刘星快速点开了考勤管理系统,找到了王海涛的电子记录。
屏幕上,那些被修改的记录刺眼无比:几次明显的空白被手动录入“现场巡查”,几个下午的空白则变成了“外出公干”。更离谱的是,一个周六,记录里赫然写着“加班,处理紧急事务”,而那天刘星清楚地记得,段里根本没什么紧急事务。
证据!这就是证据!
愤怒顶开了理智的阀门,刘星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王海涛的办公室。此刻,王海涛正巧在,刚泡好一壶新茶,办公室里茶香四溢。
“砰”地一声,刘星直接推开了门。
王海涛被吓了一跳,看清是刘星后,眉头不悦地皱起:“刘星?干什么?进来不知道敲门?”
“王主任,”刘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想问问,您这个月的考勤,是怎么做到全勤的?”
王海涛脸色微变,但瞬间恢复镇定,端起茶杯,吹了吹气:“你什么意思?我的考勤轮得到你过问?”
“我什么意思您清楚!”刘星豁出去了,“您上周三、周四,还有这周一,下午根本就没来!还有那个周六加班,加的是什么班?记录都是后补的吧!”
“刘星!”王海涛“啪”地一拍桌子,茶水溅了出来,他胖乎乎的手指几乎戳到刘星脸上,“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跟老子大呼小叫?老子出去开会、调研,还要跟你一个臭检修工汇报?反了你了!”
“开会?调研?”刘星冷笑,“您的办公室茶倒是没少喝!我们在一线累死累活,请一天假都要扣钱,您天天不见人影,却能拿全勤拿补助,凭什么?!”
“就凭老子是主任!”王海涛彻底被激怒了,长期的养尊处优让他无法忍受下属如此挑衅。他绕过办公桌,冲到刘星面前,唾沫星子横飞,“老子告诉你,在这里,老子就是规矩!你不想干就滚蛋!有的是人想干!”
说着,他伸出粗短的手,用力推在刘星的胸口:“滚出去!”
刘星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向后踉跄,腰部狠狠撞在身后一张实木办公桌的直角上。一阵剧痛袭来,让他瞬间弯下了腰,额头上渗出冷汗。
“你……你打人?!”刘星忍着痛,抬起头,眼睛血红。
“打你怎么了?”王海涛气焰嚣张地指着门口,“我再说一遍,给老子滚!再在这里撒野,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下岗!”
疼痛和巨大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刘星知道,在这里,在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胜算。他咬着牙,一言不发,扶着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办公室。
在身体失去平衡,手慌乱地扶住门框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摸向工装口袋,按下了那个老旧智能手机侧面的录音键。他本来是想录下对话作为证据,却没想到,录下了王海涛最嚣张的辱骂和推搡他的动静。
回到嘈杂的车间,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冰冷。他躲在一台巨大的机车车轮后面,看着手机上那短短几分钟的录音文件,一个曾经他觉得无比遥远而陌生的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举报!
他就不信,这机务段,还真就没地方说理了!
当天晚上,刘星忍着腰部的隐痛,将自己记录的考勤异常、手机里拍下的电子记录截图,连同那份录音的备份文件,整理成一个压缩包,郑重地发送到了江城机务段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公开举报邮箱。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天真地以为,正义的齿轮,终于要开始转动了。
然而,他等来的,是更深沉的绝望。
一个星期,风平浪静。王海涛依旧偶尔来办公室喝茶,看到刘星时,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刘星坐不住了,主动打电话给段纪委询问进展。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温和的中年人,客气地表示“已经收到举报,正在按程序处理”。
又过了三天,刘星再次致电。这次,对方的语气明显冷淡了一些:“刘星同志是吧?关于你反映的王海涛同志的问题,我们已经初步核实,并对其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希望他能够引以为戒,改正错误。”
“批评教育?”刘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长期旷工,考勤造假,还动手推搡职工,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批评教育一下就完了?处理结果为什么不公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威胁:“刘星同志,处理干部我们有我们的程序和考量。你要相信组织。另外,我提醒你,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如果你再继续纠缠不休,影响到机务段的稳定和团结,那么……你的行为性质可能就变了,那可就是寻衅滋事了。”
“寻衅滋事”四个字,透过电话线,重重砸在刘星的心口。
他张了张嘴,被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电话那头,很快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像是在宣告他第一次反抗的可笑结局。
刘星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他这只蝼蚁的怒吼,似乎连一丝回声,都没有激起。
2
刘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王海涛一个人,而是一张无形且坚韧的网。这张网平日里看不见摸不着,可一旦你试图冲破它,立刻就会被缠紧、勒住,直至窒息。
接下来的几天,刘星是在一种浑噩和屈辱中度过的。他照常上班,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了质。工友们看他的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敬佩,但更多的是一种刻意的疏离。谁都明白,这个敢顶撞主任、还去纪委举报的“愣头青”,已经成了一块烫手山芋,靠近他,就可能引火烧身。
王海涛那边,却是一片风平浪静。他甚至比以往来得更勤快了些,虽然依旧是喝茶看报,但至少每天下午两点前,他都会稳稳地坐在办公室里,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看,我遵守纪律了。偶尔在走廊遇见刘星,他脸上会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里没有丝毫被批评教育后的收敛,反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王海涛的报复,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开始酝酿。
这天,工长老张拿着一份新的任务分配单找到刘星,脸色有些为难:“小刘啊,段里最近任务重,你是技术骨干,能者多劳。这几台‘老古董’(指型号陈旧、故障率高的机车)的日常检修和维护,以后就主要由你负责了。”
刘星接过单子一看,心里顿感不安。分配给他的,全是段里出了名难伺候的“病秧子”机车,不仅检修流程繁琐,配件老化,而且故障频发,意味着他需要投入比以往多几倍的时间和精力,还极易因为故障被考核。
“老张,这……”刘星想争辩。
老张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声音显出无奈:“上面的意思……忍一忍,啊?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刘星看着老张躲闪的眼神,明白了。他默默接过单子,什么都没说。
从此,刘星的工装再也没有干净过。他像一只被拴在了故障机车上的工蚁,日夜不停地排查、检修、处理突发状况。别人准时下班,他常常要加班到深夜;别人周末休息,他的电话却可能在任何时候被刺耳的故障报警声惊醒。他的眼圈越来越黑,腰部的旧伤在过度劳累下隐隐作痛,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紧接着季度评优开始了,按照惯例和实际贡献,刘星所在班组的一个名额几乎毫无悬念应该是他的。他解决了多次关键技术难题,甚至在一次紧急故障中防止了可能发生的机破事故。公示榜贴出来,名单上却是另一个平时业绩平平,但和王海涛走得颇近的工人。
刘星走到公告栏前,看着那张红纸,感觉那颜色刺眼得像血。
月度绩效,他的考核分数被莫名其妙地扣掉了一大截,理由含糊其辞——“工作主动性有待加强”、“与其他部门沟通协调不足”。绩效奖金随之大幅缩水,这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收入。他需要这笔钱支付房贷,以及承担母亲日益增多的医药费。
他去绩效考评办公室理论,对方只是公式化地回复:“打分是依据各部门主管的综合评定,我们只是汇总。”而各部门主管的意见来自哪里?不言自明。
王海涛的手段远不止于此。他开始在各种小范围的会议上,不点名地敲打:“我们有些同志啊,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心思不用在正道上,整天就想着搞歪门邪道,告黑状。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坚决打击!”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刘星能感觉到,食堂里他常坐的桌子,周围的人渐渐少了;工间休息时,他走过去,原本热烈的聊天会戛然而止;甚至以前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年轻工人,现在见到他也只是点点头,匆匆走开。
他成了单位里的“孤岛”。这种精神上的孤立和冷暴力,比繁重的工作更让人窒息。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瞪着天花板,怀疑自己当初的举报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识时务”、“自找苦吃”。
母亲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担忧:“星啊,最近工作是不是太累了?听你声音都没精神……钱够不够用?妈这里还有一点……”
刘星对着电话,强挤出笑容:“妈,我没事,就是最近段里任务多,有点忙。钱够用,您别操心,照顾好自己。”
挂掉电话,这个在推搡和辱骂面前都没有掉泪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王海涛最狠的杀招,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一台即将担当重要货运牵引任务的HXD3型机车,在出库前的最后检查中,被刘星发现一组关键刹车闸瓦的磨损临近极限。他按照规定,开具了更换配件通知单,并亲自监督维修工更换完毕,在电子工单和纸质记录上都做了清晰、完整的登记签认。这是标准流程,毫无纰漏。
机车顺利出库。
然而,就在机车运行了不到一百公里后,制动系统突然报警,不得不紧急停车处理。后续检查发现,正是刘星更换的那组新闸瓦,其中一个安装基座的销轴竟然断裂了,导致闸瓦作用失常。
这被定性为一起“严重的检修质量事故”,俗称“机破”。在铁路系统,这是极其严重的问题,直接影响运输安全与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