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荒唐且美好。这个朝代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极致混乱的社会状况加上极致美丽的艺术成果，倒反而给这个混乱的时代添了些许魅力。
在此背景下，石窟、绘画还有壁画等等艺术奇葩相继绽放。今天要说的娄叡墓壁画，就堪称北齐水准的高峰了。
娄叡墓壁画-回归图（局部）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01
飞奔的马，鼓吹的人
娄叡墓位于太原市郊区的王郭村西南方向约一公里的地方，其规模宏大，占地400多平方米，底部东西长17.5米，南北长21.5米，封土在地面上积土夯筑，残存高六米多。墓室虽然屡次遭到破坏，但仍保留了相当数量的随葬品，有870余件，是已发掘的北齐墓葬中最多的一座。
娄叡墓封土
墓中出土了大量陶俑，有些器型颇为特别，具有鲜明的北齐特色。除了陶俑之外，还有一些瓷器与玉器。在墓葬中还发现了大量宏伟壮观的壁画，它们几乎代表了南北朝时期壁画艺术的最高水平。
墓道西壁壁画发掘时的样子
墓壁全部绘有壁画，除少部分因历年久远，遭受自然与人为破坏，以致画面漫漶外，大部分仍较完好。现存壁画七十一幅，约200平方米，上面的人物和颜色基本上是清晰可辨的。
娄叡墓剖面图
北齐壁画博物馆展厅里的娄叡墓模型
七十一幅画面的内容大致可归纳为两大部分，五个组合。第一部分，表现娄叡生前的戎马生涯和显赫的官宦生活。内容有出行与回归图；仪卫图和宫廷生活图。
娄叡墓墓门 山西博物院藏
整个壁画分两大部分，墓道全部，天井的中、下层，雨道、基室的下栏，以绚丽多彩的大型长卷，描绘了墓主人生前生活的显赫场面；墓门、甬道与天井上栏，墓室顶部和上、中栏，绘以墓主人死后飞升的空幻境界。
鞍马游骑图
在娄叡墓里，最可圈可点的就是马的勾勒，主要集中在鞍马游骑图里，位置在墓道的第二层。画里每组二人导骑，导骑后为主骑，各组除人物数量不同外，画面内容大致相同，描绘的是北方游牧民族统治者的戎马生涯。
鞍马游骑图（局部）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在这幅图里，二位男骑在六名从者和一匹马的护卫中前进。为首的男骑勒马侧向主骑，似正在交谈。第二位骑者应该是主骑，戴了个黑色长裙帽，外面穿着赭色窄袖左衽长袍，腰束蹀躞带，背着弓和弓囊。
鞍马游骑图（局部）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蹀躞（dié xiè）带是一种功能型腰带，简称蹀躞，束于腰间的革带上、或玉带上，其形制大抵由带鞓，带銙、带头及带尾等组成。
狩猎纹金蹀躞带（复原）
唐 内蒙古博物院藏
鞍马游骑图（局部）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背后六名随从姿态各异。有聊天的，有发呆的，还有关心后面枣红小马身体的。
鞍马游骑图（局部）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这一幅更有意思，前面一组为鞍马导引图，导骑二人，戴黑色长裙帽，穿黑色长靴。腰上是蹀躞带，手扶殳。后一匹马因受惊竟拉出一串粪便。
可以看到马粪
这个殳（shū）呢，是古代的一种兵器，用竹木做的，没有刃口，类似梃杖，长一丈二尺，具体用于乘坐在战车之上，击打对方骑兵或者步兵的头盔等要害部位。
殳有不同样式，这是六棱铜铁复合殳
秦 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博物馆
鞍马游骑图（局部）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中间这一部分，为首骑手紧勒缰绳，还回头看看。赭色马的鬃毛被风吹开，双目炯炯，昂首长嘶。后面一组为鞍马导引图，导骑二人，戴黑色长裙帽，穿黑色长靴，手扶殳。外侧一匹马因受惊而前腿上扬，好像是在嘶鸣。
可见马作嘶鸣状
不仅这几幅，娄叡墓壁画中总共有200多匹马，它们动态多样，无一重复。绘画手法是上承魏晋、下启隋唐的代表作，甚至有人觉得壁画是北齐宫廷画家杨子华手笔，或代表杨氏一派的画风。
鞍马游骑图中的马形象
杨子华是北齐画家，北齐世祖时（561年-565年）任直阁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善画贵族人物、宫苑、车马，所画马尤其生动逼真。北齐世祖使其供职宫廷，非有诏不得与外人画，成为专门的御用画家。
杨子华像
杨子华在长安等地画了很多的壁画，据传他在壁上所画马甚至引起观者夜间听到马索水草而嘶鸣的幻觉，时有“画圣”之称。不过娄叡墓壁画是否真出自这位画圣之手，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
仪卫图
这一部分呢是反映娄叡生前富丽堂皇的显宦生活图，一共二十五幅。
这是一幅军乐仪卫图，魏晋南北朝时期，崇尚仪卫，州镇以上皆有赏赐。南北朝时期统治者使用的仪卫，必用鼓吹和羽葆，也经常以此恩赐部下。娄叡墓的赤色鼓吹，与其东安郡王礼制完全相合。
鼓吹图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画里的人铆足了劲，四个人对吹着长号角，抬着头，鼓着腮帮子，脸憋得通红，脚尖点地，可见曲子应该是比较激昂的。
鼓吹图局部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这是两幅门官图，在墓门外东侧壁的位置。门官前额饱满，浓眉大眼，高颧骨，高鼻梁，还有连鬓落腮胡。头上戴着梁冠，左贯玉，身上穿着朱色大袖衫。
门官图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此画由专人按照粉本用淡墨起底稿线，并且在朝服肩部和胸部都注明“朱”(色)，为后面来涂抹颜色者提醒要用朱红色，门官的朝服都是朱红色。
生肖星象图
这几幅图是墓中的“升仙图”，描绘的是墓主人去世后另一个世界的图样。
这是一幅雷公图。雷公赤环眼，长得有点像猴，手里还提了个铁锤，敲击着等距环列的十面天鼓，看着画好像能听到一阵阵的鼓声。北朝晚期习见此画法，敦煌莫高窟285窟即有相似的图像。
雷公图
这幅就是天象图了，穹隆上群星灿烂，天河自东北走向西南，把周天中分为二。东面是太阳，里面是三足金乌，西面是月亮，里面应该是有个蟾蜍。与洛阳孝昌二年(526年)江阳王元乂墓天象图大致相近。
娄叡墓天象图（线描图）
天象图局部，竟然还有拖着长尾的，是流星雨吗？
图中有少数星座连线，可能是北斗七星，其他星宿目前还没法确定。有的星拖有长尾，尚存十五颗之多，占现存星数的十分之一以上。这么多拖星亮星同时出现，可能描绘的是一次“流星雨”的景象。
北魏元乂墓星象图
古时候民间传说，每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人死星星殒落。天堂中大批星星殒落，也可能寓有表示娄叡死亡，星辰殒落的含意。
生肖图之牛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这是生肖图，残存的鼠、牛、虎，免图位于墓室第二层一周，按子午线顺时向围绕一周，画面大部分脱落，按正北为鼠北壁中部残存有鼠的嘴巴和胡须部分，次为牛，东边蹲坐着虎，顺序排列正东为奔驰的白兔。
生肖图之虎
每两个属性之间都穿插画相类似的神兽六七只，身上有双翅，周围都勾单墨线火焰纹，极为生动。
生肖图之兔
02
娄叡其人
娄睿是个鲜卑人，本姓匹娄，简改称娄，墓志说他是“太安狄那汗殊里”人。太安郡（今山西朔州），原是北魏北方六镇之—的怀朔镇，治所在今内蒙古固阳县西南。
从《北齐书·武成纪》，《娄睿传》及出土墓志来看，他的姑母娄昭君是高欢的嫡妻，他是北齐武明皇太后的内侄。
娄叡墓志（拓片）
墓志本体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藏
自随高欢“信都起义”，先为帐内都督，曾平定叛乱，收复炽关，为北齐建立军功，先后封东安王、司空、司徒、太尉，天统二年（566）封为大司马统领全军，三年（567）为太傅、太师，兼录并省尚书事、并省尚书令，成为“坐而论道”，“总领帝机”的宰辅重臣。
陶镇墓武士俑 娄叡墓出土
在东魏，北齐之世，他是一个很有影响的历史人物。他以外戚而贵幸，也有纵情声色，家敛无厌，滥杀无辜等劣迹，卒于武平元年（570）二月五日，不过死后还是被追封了假黄钺、右丞相、太宰、朔州刺史，谥号是恭武。
残金饰件 娄叡墓出土
可以说娄叡这一生，战功赫赫，宦海浮沉，最后金尊玉贵地下葬了，伴着如此精美的壁画和随葬器物，想必在仙界也是一样逍遥吧。
执盾武士俑 娄叡墓出土
陶穿黑衣将军俑 娄叡墓出土
陶骑马武士俑 娄叡墓出土
陶卧驼 娄叡墓出土
陶牛 娄叡墓出土
陶灯 娄叡墓出土
玉佩 娄叡墓出土
参考资料：《北齐东安王娄叡墓》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太原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文物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