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提示音一响，林依晴眼前那刺眼的红色惊叹号让她心急如焚，她怒气冲冲地喊道：
“沈明辰，你竟然敢拉黑我！”
坐在驾驶座的周昊哲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好奇地问：
“发生什么事了？”
林依晴皱着眉头，咬着嘴唇说：
“明辰因为纪念日晚餐我没去，就跟我提分手了。”
周昊哲轻蔑地笑了笑：
“这不过是他的一种策略，他离不开你，明天肯定回来找你和好。”
林依晴沉默了，沈明辰以前从未对她说过重话，也从未提过分手，但刚才那分手的消息，语气冷冰冰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
沈明辰第五次摆弄桌上的白玫瑰，服务生的目光里满是同情。他装作没看见，低头瞄了一眼手表——八点四十七，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小时十七分钟。
“先生，要不要先上点开胃菜？”服务生第三次轻声问道，好像生怕打扰到什么。
“再等会儿。”沈明辰沙哑地回答。
餐厅的灯光柔和得有些残酷，照在他特意带来的红酒上，反射出深红色的光芒。那是林依晴最爱的年份，他通过朋友从法国酒庄直接订购的，就为了庆祝今天的三周年纪念日。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沈明辰几乎是扑过去查看——“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跳动了十几秒，然后消失不见。这半小时里，这一幕已经重复了六次。
他盯着屏幕，感觉胸腔里有些东西在慢慢变冷。窗外的雨丝斜斜地划过玻璃，霓虹灯在水痕中扭曲变形。沈明辰突然想起去年生日那天，也是这样的雨，林依晴因为周昊哲突然胃疼送医院而放了他鸽子。
“对不起嘛，你知道昊哲他身体不好。”当时她这样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边说一边往包里塞胃药和保温杯，“他一个人在国内没人照顾，我总不能看着他疼死吧？”
沈明辰当时说了什么？好像是“没关系”，还问需不需要他一起去医院。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贱得可以。
“先生...”服务生又来了，这次手里拿着菜单，“厨房说如果再不上主菜，牛排的口感会受影响。”
沈明辰的目光落在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上。林依晴的餐巾还叠成精致的天鹅形状，银质餐具在烛光下闪闪发光。他伸手碰了碰自己面前的红酒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
“上菜吧。”他说。
服务生犹豫了一下：“两位的...”
“一位。”沈明辰打断他，“就我一位。”
牛排端上来时，沈明辰的手机终于响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起来，却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僵住。
“沈总监？我是市场部小李。”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歉意，“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但明天提案的最终数据出了点问题...”
沈明辰机械地应答着，眼睛盯着对面空椅子背后墙上的一幅画。那是幅抽象油画，蓝灰色调，像极了林依晴第一次带他回家时穿的那条裙子。那天周昊哲也在，以“发小”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坐在客厅沙发正中间，点评着沈明辰带来的礼物“太普通”。
“...所以可能需要您现在回公司确认一下。”小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好，我半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沈明辰切了块牛排送进嘴里。肉质很好，但他尝不出任何味道。餐厅的背景音乐换成了《My Funny Valentine》，林依晴最喜欢的老歌。去年情人节他学着弹了这首歌，录下来发给她，她回了个“好听”，然后三天没消息——后来才知道那几天她在帮周昊哲筹备新公司开业。
沈明辰放下刀叉，从西装内袋摸出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他没打开，只是用拇指摩挲着表面。这枚戒指他挑了三个月，几乎跑遍全城所有珠宝店。设计师说主石是罕见的矢车菊蓝宝石，像极了林依晴眼睛的颜色。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他以为的独一无二，在她眼里大概只是随时可以搁置的选项之一。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林依晴的微信：“明辰，临时有个重要酒会，昊哲刚回国不适应这种场合，我得帮他应付一下。晚点联系你！”
沈明辰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熄灭。他想起上周五，他发烧到38.5度给林依晴打电话，她说“我在陪昊哲看办公室，晚点说”，然后整整两天没露面；想起上个月他升职那天，她因为周昊哲说心情不好，放了全部门庆祝会的鸽子；想起半年前他父亲住院，她答应来医院陪床，却因为周昊哲一句“家里灯泡坏了”而半路折返...
服务生来收餐盘时，沈明辰正往便签本上写着什么。
“先生，需要帮您打包吗？”
“不用了。”沈明辰把便签撕下来压在红酒杯下，顺手将那个蓝色丝绒盒子放在旁边，“这些都处理掉吧。”
走出餐厅时雨已经停了。沈明辰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湿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反而让他觉得清醒。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依晴的来电。他没接，只是平静地打开通讯录，把“晴宝”改回了全名，然后拉黑了这个号码。
出租车来了。沈明辰最后看了一眼餐厅橱窗——那里面烛光依旧，白玫瑰依然盛开，只是不再与他有关。他突然想起压在酒杯下的便签上写的话：“菜凉了，心也是。依晴，我们到此为止吧。”
车子驶入夜色时，沈明辰发现自己竟然在笑。原来彻底死心是这种感觉，不痛，只是空，像被挖走了一块又迅速填进了冰。
林依晴看到这条分手消息时，酒会正进行到高潮。她刚帮周昊哲挡完第三杯酒，包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谁啊这么烦？”周昊哲凑过来，带着微醺的酒气，“又是你家那个粘人精？”
林依晴白了他一眼，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啊，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纪念日...我好像答应和他吃晚饭...”
“就这事？”周昊哲不以为然地抢过她手机扔回包里，“纪念日年年有，我这项目可是关系到几千万投资。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应付这群老狐狸？”
林依晴犹豫了一下。这时一位投资人走过来寒暄，她立刻换上完美笑容迎上去，顺手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反正沈明辰从来不会真生气，明天哄哄就好了，她想。
酒会结束已是凌晨。林依晴坐在周昊哲的副驾驶上，终于有空看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沈明辰最后那条消息让她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又自我安慰起来。
“至于吗？不就是一顿饭！”她嘟囔着回拨过去，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熟悉的被拉黑提示音。
微信发消息，红色感叹号刺眼地跳出来。林依晴这才有点慌，但更多的是恼怒：“沈明辰你长本事了是吧？居然拉黑我！”
“怎么了？”周昊哲打着方向盘问。
“明辰好像生气了，说要分手。”林依晴咬着下唇，“就因为我没去纪念日晚餐...”
周昊哲嗤笑一声：“欲擒故纵罢了。他那种人离了你能活？明天保证屁颠屁颠回来求你。”
林依晴没说话。沈明辰确实从没对她说过重话，更别提分手。但那条消息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
“去他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周昊哲把车拐向另一个方向，“我赌五十块他正抱着手机等你电话呢。”
林依晴用备用钥匙打开沈明辰公寓门时，扑面而来的冷清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客厅灯没开，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勾勒出家具陌生的轮廓。
“明辰？”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摸索着打开灯，林依晴倒吸一口冷气——电视柜上他们的合照不见了，冰箱上她贴的便签条没了，连玄关处她专属的拖鞋都消失了。整个公寓像是被某种精确的外科手术切除了一部分，只剩下属于沈明辰的物品整齐地摆放着。
卧室门虚掩着。林依晴冲进去，衣柜空了一半，她留在这里的衣物、化妆品全都不翼而飞。床头柜上放着她的备用钥匙，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只有两个字：“珍重。”
笔迹冷静得可怕。
林依晴跌坐在床上，突然发现枕头上有什么东西反光。捡起来一看，是她去年送沈明辰的袖扣——他从来都当宝贝一样收在丝绒盒子里，现在却像垃圾一样被遗弃在这里。
梳妆台抽屉半开着。林依晴机械地走过去，发现里面躺着一本旧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她三年前写的：“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那时沈明辰事业低谷，她随手写了这句话塞进他西装口袋。
纸条被摩挲得发软，边缘都起毛了。林依晴翻到背面，发现有几道新鲜的、力透纸背的划痕，像是有人用尽全力写下的：“不值得。”
三个字，像三把刀扎进她心口。
林依晴突然想起什么，疯狂翻找手机相册。上周沈明辰发过一张餐厅定位截图，她当时忙着和周昊哲通话，只回了个“嗯”。现在仔细看那张截图，角落里隐约露出半个戒指盒的轮廓...
“不...”她捂住嘴，眼泪终于砸下来。这不是闹脾气，沈明辰是认真的。他准备了戒指，而她为了周昊哲的酒会，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求婚仪式。
周昊哲在楼下等得不耐烦，上来找人时，看到的是瘫坐在地上、妆容花成一团的林依晴。
“他...他真的走了...”林依晴举起那张纸条，声音发抖，“他要和我分手...”
周昊哲皱眉看着空了一半的公寓，第一次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的严重。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行了，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他这种条件的男人，离了你还不是要孤独终老？过几天肯定回来求你。”
林依晴没说话。她想起沈明辰做的一手好菜，想起他每次出差都会带回来的小礼物，想起他半夜给她揉肚子时温暖的手掌...这些曾经理所当然的温柔，现在全都成了扎在心上的刺。
“我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
周昊哲拉起她：“先回家睡一觉。明天我陪你去他公司堵人，看他能硬气到几时。”
林依晴被拽着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两人回忆的空间。月光照在空荡荡的餐桌上，那里曾经摆满沈明辰为她准备的早餐；沙发扶手上还留着被沈明辰修补过的小裂痕，那是她发脾气摔遥控器砸的...
门关上的瞬间，林依晴突然意识到：这次，沈明辰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林依晴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手机屏幕上，手指在拨打键上方悬停了足足五分钟。昨晚，她用周昊哲的手机给沈明辰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就被挂断。再次拨打时，电话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
“真是的！”她气愤地把手机扔到床上，真丝床单被砸出了一个小坑，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宿醉加上整夜未眠，她的太阳穴一阵阵抽痛。她抓起矿泉水大口喝下，凉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熄灭心中的怒火。
“装什么装啊...”她对着空气咬牙切齿，“不就是一顿饭没吃嘛？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浴室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让她吓了一跳——眼线晕染成了熊猫眼，口红蹭到了脸颊上，活脱脱一个疯婆子。林依晴拧开水龙头，冷水拍打在脸上，昨晚的记忆碎片如同针扎般涌入脑海。
沈明辰空了一半的衣柜，床头柜上的那把钥匙，还有那张写着“珍重”的纸条...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晴晴！你好了吗？”周昊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再不出门就赶不上人了！”
林依晴拿起化妆棉用力擦去晕开的眼妆。堵人？她林大小姐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去堵男人了？但她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化妆的速度。
“催什么催！”她冲着门外大喊，“要不是你昨天非要我陪你去酒会...”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怪周昊哲？她自己不也觉得陪他参加酒会比纪念日晚餐更重要吗？
周昊哲推门进来，手里晃着车钥匙：“行了别矫情了。沈明辰那点工资，离了你连个像样的房子都租不起，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桥洞底下后悔呢。”
林依晴涂口红的手停了下来。是啊，沈明辰那套小公寓还是她帮忙找的。分手？他拿什么分？
这个想法让她稍微好受了一些。她抿了抿嘴唇，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等我五分钟。”
沈明辰的新公司位于城东科技园。林依晴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膝盖。周昊哲说得对，沈明辰不可能真的分手。可能只是最近工作压力大，加上她总是陪着昊哲，闹点小脾气罢了。
“到了。”周昊哲一个急刹车，“九点二十，正好是上班高峰。”
林依晴深吸一口气，拿出气垫补了补妆。她今天特意穿上了沈明辰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喷了他送的香水。待会儿见到他，先发制人地骂他一顿，等他道歉，然后...然后她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
科技园门口人来人往。林依晴踩着高跟鞋站在显眼的地方，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一个进出的人。九点四十，没有见到沈明辰。九点五十，还是没人。
“你确定他在这里上班？”她忍不住问周昊哲。
“千真万确。我哥们说上周还在电梯里碰到他。”周昊哲划着手机，“再等等。”
十点零五分，林依晴的耐心快要耗尽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沈明辰。
男人从一辆出租车下来，深灰色西装笔挺，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正和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同事说着什么。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林依晴突然发现，沈明辰好像瘦了，下颌线更加分明，整个人透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轻松感？
“明辰！”她下意识地喊出声。
沈明辰转头看过来，眼神从惊讶迅速变成冷漠。林依晴已经小跑过去，红裙摆荡出漂亮的弧度。
“你什么意思？”她劈头就问，“拉黑我？搬家？玩失踪？沈明辰你三岁吗？”
周围的几个路人放慢脚步，竖起耳朵。沈明辰的同事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我先上去了。”
沈明辰点点头，然后平静地看向林依晴：“林小姐，有事？”
林小姐？林依晴瞪大眼睛。三年的恋爱，他叫她“晴晴”“宝贝”，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喊全名，现在居然用这么疏离的称呼？
“你...”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你闹够了没有？我昨天是真的有事，昊哲他...”
“与我无关。”沈明辰打断她，“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去上班了。”
他说完就要走，林依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沈明辰！”触手的温度让她鼻子一酸，“我错了还不行吗？昨天是我不好，我...”
“松手。”沈明辰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别让我说第二遍。”
林依晴触电般松开手。沈明辰的眼神太陌生了，看她像看路边的垃圾。她突然想起那张纸条上的“珍重”，原来不是挽留，是告别。
“明辰...”她的声音软下来，“我们谈谈好不好？就十分钟...”
沈明辰已经转身往大楼走。林依晴急了，高跟鞋崴了一下也没顾上：“那至少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啊！”
男人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背影决绝得让她心慌。
“操！给脸不要脸！”周昊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晴晴你别拦我，我非得...”
“闭嘴！”林依晴突然吼出声，“都是你！要不是你天天这个有事那个要帮忙，明辰怎么会...”
周昊哲脸色一下子变了：“你现在怪我了？当初是谁说'昊哲比我亲哥还亲'？是谁说'沈明辰就是爱瞎吃醋'？”
林依晴语塞。是啊，这些话都是她说的。每次沈明辰表达不满，她都用“昊哲就像我家人”怼回去。现在想想，她好像从来没站在沈明辰的角度考虑过...
“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周昊哲拽她胳膊，“先回去，从长计议。”
林依晴甩开他的手：“你自己回去吧。”她抬头看了眼高耸的写字楼，“我就在这等。他总要吃午饭吧？”
周昊哲骂骂咧咧地走了。林依晴站在科技园门口的花坛边，九厘米的高跟鞋很快让脚掌生疼。但她咬牙忍着，像在跟自己较劲。
十二点半，沈明辰和几个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看到她还站在那，明显愣了一下。
“明辰！”林依晴一瘸一拐地迎上去，“我们...”
“借过。”沈明辰侧身绕过她，径直走向马路对面的餐厅。
林依晴僵在原地。他同事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有个女同事小声问：“沈总监，那是...”
“不认识。”沈明辰的声音随风飘来。
不认识。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砸在林依晴心上。她机械地转身，看到沈明辰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连个余光都没给她。
脚疼得厉害，林依晴干脆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柏油马路被太阳烤得发烫，她走得摇摇晃晃，像个醉汉。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姑娘，要车吗？”
林依晴摇摇头。她现在不想回家，那个满是回忆的公寓会让她窒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她和沈明辰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推门进去，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老板老陈看到她，惊讶地挑眉：“林小姐？好久不见啊。”
“老样子。”她哑着嗓子说。
老陈欲言又止：“那个...沈先生最近还好吗？”
林依晴鼻子一酸：“我们...分手了。”
老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难怪。他上周来把会员卡里的余额都转给你了，还留了张纸条...”
“什么纸条？”林依晴猛地站起来。
老陈从收银台抽屉里拿出个信封：“他说如果你来了就给你。”
林依晴手指发抖地拆开信封。里面是张便签纸，上面是沈明辰工整的字迹：
“依晴，卡里剩的钱够你喝半年拿铁。以后别加双份糖了，对身体不好。保重。”
没有落款，没有挽回，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像医生给病人写的医嘱，客气而疏离。
林依晴的眼泪终于砸下来，在便签纸上晕开一片水渍。她突然意识到，沈明辰这次是真的不要她了。不是闹脾气，不是欲擒故纵，是彻彻底底的...放手。
“他...他还说什么了？”她哽咽着问。
老陈挠挠头：“沈先生那天看起来挺平静的，就是...哦对了，他问我要了杯黑咖啡，说'以后不用再记着谁的口味了'。”
林依晴捂住嘴。沈明辰最讨厌黑咖啡，他喝咖啡要加奶加糖，因为她喜欢喝黑咖啡，他才每次都陪她喝...
“林小姐？你没事吧？”老陈递来纸巾。
林依晴摇摇头，抓起包冲出门。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失去沈明辰。打车直奔超市，她记得沈明辰最爱吃她做的红烧排骨——虽然这三年来她下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林依晴手忙脚乱地开始做饭。油溅到手上烫出泡，切姜时差点削掉指甲，但她顾不上疼。三小时后，勉强能看的红烧排骨装进保温桶，她换了身衣服又冲出门。
沈明辰的新住址是找私家侦探查的。林依晴站在那个老旧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
“我找3栋702的沈明辰。”她说。
保安狐疑地打量她：“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林依晴卡壳了。女朋友？前女友？“朋友。”她最终说。
保安摇摇头：“沈先生交代过，不接待访客。特别是...”他看了眼林依晴手里的保温桶，“送吃的的。”
林依晴如遭雷击：“他...他特意说了这个？”
“可不是。”保安叹气，“姑娘，这都第三个了。前两天也有俩姑娘来送吃的，都被拒之门外。要我说啊，这男人心够狠的。”
第三个？林依晴眼前发黑。才分手几天，就有两个女人来献殷勤了？
“我就在这等。”她固执地站在门口，“他总要下班吧？”
保安摇摇头走开了。林依晴坐在花坛边，保温桶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的希望。天渐渐黑了，路灯亮起来，蚊子开始围攻她裸露的小腿。
九点半，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沈明辰下车时，林依晴已经站得腿麻了。
“明辰！”她冲过去，“我给你做了红烧排骨，你最爱吃的...”
沈明辰皱眉看着她，眼神疲惫：“林依晴，有意思吗？”
“我错了...”她声音发抖，“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再也不放你鸽子了，我...”
“不用了。”沈明辰绕过她往小区走，“别再来找我。给彼此留点体面。”
林依晴追上去：“那你至少把饭拿着！我做了三小时...”
沈明辰突然转身，她差点撞上去。男人伸手接过保温桶，林依晴心里一喜，却见他径直走向垃圾桶，咣当一声扔了进去。
“你！沈明辰你王八蛋！”林依晴眼泪夺眶而出。
沈明辰头也不回地走了。保安同情地看着她：“姑娘，回去吧。这种男人不值得。”
林依晴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值得？是她不值得啊。三年感情，她把他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现在报应来了。
哭着哭着，她突然想起那个被扔在餐厅的戒指盒。沈明辰是准备求婚的...如果昨天她去了晚餐，现在是不是已经戴上了那枚戒指？
这个念头让她哭得更凶了。不远处，沈明辰站在楼道阴影里，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红色身影，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最终转身上了楼。
林依晴紧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照片，眼睛都看酸了。她翻遍了朋友圈，终于找到了沈明辰的最新动态——一张公司团建的大合照，他站在最边上，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这照片是三天前发布的，她用小号偷偷保存了。
“晴晴，你打算颓废到什么时候？”周昊哲把外卖盒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林依晴没理他，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照片的角落。沈明辰旁边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孩，两人的手臂几乎挨在了一起。她凝视着那个模糊的侧影，感觉胃里像是灌了铅。
“这女的是谁？”她把手机推到周昊哲面前。
周昊哲扫了一眼：“苏婉吧，他们公司新来的设计师。”他停顿了一下，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沈明辰亲自带她，天天加班到深夜……”
林依晴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沈明辰以前最讨厌加班，每次她加班，他都会准时来接她，带着保温杯和点心。现在，为了一个新人，他却破了例？
“我要去他公司。”她突然站起身，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滑落到地上，“现在就去。”
周昊哲拦住她：“你疯了吗？上次还不够丢人？”
“让开！”林依晴推开他，“那是我的男人！”
周昊哲脸色一沉：“你的男人？林依晴，你搞清楚，是你要分手的！”
“我什么时候……”她突然哽咽。是啊，分手是沈明辰提的，但她才是那个亲手把感情推向绝路的人。
这个认识让她腿一软，跌坐回沙发上。周昊哲趁机夺过手机：“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跟个跟踪狂似的！沈明辰那种凤凰男有什么好？离了你他什么都不是！”
林依晴抬头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陌生得可怕。从小到大，每次她犯错，周昊哲都是这样，先骂她，再帮她收拾烂摊子。但这次不一样，沈明辰不是那些可以随便哄回来的追求者……
“昊哲，”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说实话，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昊哲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哎呀，不就是几次约会没去吗？他心眼比针尖还小！”
林依晴摇摇头，从沙发缝里摸出另一部手机——沈明辰的旧手机，搬家时落下的。她昨晚充上电，翻遍了相册和备忘录。里面全是关于她的记录：她爱吃的餐厅，生理周期，甚至还有“晴晴发脾气时怎么哄”的详细攻略……
最新的备忘录停在分手前三天：“晴晴生日礼物备选：1.梵克雅宝项链（她上次看杂志时多看了两眼）；2.手工皮具套装（她提过想学）；3.演唱会VIP票（她偶像的）。备注：提前两周订餐厅，避开昊哲回国日期。”
林依晴的眼泪砸在屏幕上。沈明辰连周昊哲回国的时间都记得，而她连他妈妈生日都要他提醒……
“喂！你哭什么啊！”周昊哲慌了，“行了行了，我帮你约他出来总行了吧？”
林依晴抬起泪眼：“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周昊哲掏出手机，“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得比想象中快。周昊哲开了免提，沈明辰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冷淡又疏离：“有事？”
林依晴屏住呼吸。
“沈明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周昊哲换上了谈判专用的语气，“晴晴这几天瘦了八斤，天天以泪洗面。你一个大男人，心眼这么小？闹够了就回来，别让她难过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周昊哲，”沈明辰的声音突然带上了林依晴从未听过的锋利，“管好你自己。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家人’插嘴。”
周昊哲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明辰冷笑，“还有，看好你的‘家人’，别再来骚扰我和我的同事。”
电话挂断了，忙音刺耳得像警报。林依晴呆坐在沙发上，耳边回荡着沈明辰那句“我的同事”——他在保护那个苏婉？
“操！”周昊哲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给脸不要脸！晴晴你别难过，这种男人……”
“你走吧。”林依晴轻声说。
“什么？”
“我说，你走吧。”她抬起头，眼神空洞，“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周昊哲骂骂咧咧地走了。林依晴蜷缩在沙发上，沈明辰的旧手机还亮着。她鬼使神差地点开通讯录，发现“紧急联系人”一栏设的是她的号码，而她的紧急联系人……是周昊哲。
“我真该死……”她把脸埋进抱枕里，哭得浑身发抖。
第二天一早，林依晴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沈明辰公司楼下。这次她没穿红裙子，而是套了件沈明辰落下的衬衫——他最喜欢的浅蓝色那件，现在被她当外套穿，下摆垂到大腿。
九点整，沈明辰从地铁口走出来，身边是照片里那个白裙子女生。林依晴的呼吸一滞。苏婉比照片上还好看，不是那种明艳的美，而是像清晨的露水一样干净剔透。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递给沈明辰一杯，两人相视一笑。
那画面和谐得刺眼。
林依晴冲了上去：“明辰！”
沈明辰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把苏婉往身后挡了挡。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林依晴心如刀割。
“林小姐，”他语气平静得可怕，“我说过不要再来了。”
林依晴死死盯着他身后的苏婉：“这就是你的新欢？分手才几天啊沈明辰，你……”
“请注意你的言辞。”沈明辰打断她，“苏婉是我同事，也是朋友。不像某些人，把‘朋友’这个词用得太廉价。”
这话像一记耳光甩在林依晴脸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苏婉尴尬地笑了笑：“沈总监，我先上去了。”说完快步走进大楼。
“你满意了？”沈明辰冷冷地问，“当众撒泼很过瘾是吗？”
林依晴的眼泪涌出来：“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沈明辰看了眼手表，“我还要上班，请你离开。”
“就五分钟！”林依晴抓住他的袖子，“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
沈明辰猛地抽回手：“林依晴，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不是所有事道歉就有用。有些伤害，是补不回来的。”
他转身要走，林依晴情急之下喊道：“那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放下？三年感情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沈明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林依晴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知道吗，”他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我昨晚梦到你了。梦里我还在等你，等到餐厅打烊，等到手机没电……然后我醒了，发现不用再等了。那种轻松感，你永远不会懂。”
林依晴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沈明辰没再说话，大步走进办公楼。她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块。
接下来的日子，林依晴像着了魔一样追踪沈明辰的一切。她注册小号加他微信，翻遍他所有社交账号，甚至偷偷去他小区蹲点。但沈明辰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除了工作必要的动态，几乎不在网上留下任何痕迹。
倒是苏婉的朋友圈经常出现他的身影：加班时的宵夜，项目成功后的庆祝，还有一张在茶水间的偷拍——沈明辰靠在窗边喝咖啡，阳光给他侧脸镀了层金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配文是：“感谢师父不厌其烦的指导~”
林依晴盯着那张照片看了整整一小时。沈明辰以前也这样对她笑，在她每次无理取闹后无奈又宠溺的笑。现在这个笑容给了别人……
她鬼使神差地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我要那个苏婉的全部资料。”
资料三天后送到她手上。苏婉，25岁，海外留学归来，家境普通但教养极好。最让林依晴心惊的是照片——苏婉的侧脸和她有七分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
“替身文学照进现实？”侦探半开玩笑地说，“林小姐，这种男人不值得。”
林依晴没说话，手指摩挲着资料上苏婉的照片。她突然想起沈明辰第一次见到她时说的话：“你笑起来真好看。”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赞美，现在想来……
手机突然响了，是周昊哲：“晴晴！重大发现！我查到沈明辰高中时有个初恋叫苏晚，后来因病去世了！那个苏婉根本就是……”
“别说了。”林依晴轻声打断他，“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她走到穿衣镜前，慢慢扯出一个笑容。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嘴角扭曲，哪还有半点苏婉那种清澈的气质？
林依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个劣质的替代品。现在正主回来了，替身就该乖乖退场……
她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夜色已深，但她等不及了。必须亲眼确认，必须听沈明辰亲口说出来。
沈明辰的新住址她已经烂熟于心。老旧小区没有门禁，她轻易溜了进去。站在702门口，林依晴的手悬在半空，突然没了敲门的勇气。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阵笑声——苏婉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师父，这个设计稿真的可以吗？”
“很棒。”沈明辰的声音温柔得陌生，“你比某人强多了，一点就通。”
林依晴的血液瞬间冻结。某人？是在说她吗？那个学了三年都没搞懂他工作内容的笨蛋？
她转身要走，却听到苏婉问：“师父，你前女友……还在找你吗？”
沉默了几秒，沈明辰叹了口气：“别提她了。三年时间，我居然没发现她那么自私……”
后面的话林依晴听不清了。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耳边嗡嗡作响。夜风吹在脸上，泪水冰凉。
回到家，林依晴翻出所有和沈明辰有关的东西——他送的首饰，一起拍的照片，甚至是他忘在她家的牙刷。统统扔进纸箱，然后坐在阳台上发呆。
手机亮了一下，是周昊哲：“晴晴，别难过了。明天我生日，来喝酒吧，一醉解千愁。”
林依晴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往年周昊哲生日，她都是和沈明辰一起去的。沈明辰虽然不喜欢那种场合，但每次都陪她到最后一刻……
她突然想起去年周昊哲生日，她喝多了，非要沈明辰背她回家。那天下了小雨，沈明辰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淋得透湿。到家后他轻手轻脚地给她换衣服擦脸，一句抱怨都没有……
“自私？”林依晴喃喃自语，“是啊，我确实自私……”
她给周昊哲回了条消息：“不去了，头疼。”然后关机，抱着那个装满回忆的纸箱，蜷缩在沙发上。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林依晴想起沈明辰备忘录里最后那句话：“提前两周订餐厅，避开昊哲回国日期。”
原来他一直在迁就她，直到再也迁就不下去。
雨势如同天空裂开了个大洞。
林依晴站在沈明辰的公寓楼下，全身湿得像只淋透的鸡。她提着的粥和药早已冷却，塑料袋上的水珠滴滴答答，与她的泪珠混杂。
"靠..."她擦了擦脸，睫毛膏晕染，半边脸成了黑色。前同事提沈明辰烧到39度，独自在家硬撑。她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就冲出门，跑遍半个城市买到他生病时最爱吃的那种粥。
现在她站在这栋破败的公寓楼下，突然想笑。以前沈明辰生病，都是他反过来安慰慌张的她："没事，小感冒而已。"然后自己起身烧水吃药，还不忘给她点个外卖。
门禁对讲机发出尖锐的电流声，林依晴深呼吸后按下702。
"谁啊？"一个陌生女声。
林依晴的手指停在半空。她抬头确认门牌号——没错，是沈明辰家。但这个声音...
"喂？"女声又问了一次。
"我...我找沈明辰。"林依晴嗓子紧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商量什么。最后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电梯坏了，林依晴爬楼梯到七楼，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702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的灯光。她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排骨汤的香气——沈明辰最擅长的汤，以前她感冒时他总炖这个。
"你是...？"
林依晴抬头，看见一个穿米色家居服的女孩站在客厅中央，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汤。女孩没化妆，头发松松挽着，整个人透着股温婉的气质。正是照片里那个苏婉。
"我是..."林依晴嗓子发干，"沈明辰的女朋友。"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前女友还差不多。
苏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是林小姐吧？明辰在卧室，他发烧了..."
林依晴的指甲掐进掌心。明辰？叫得真亲热啊。
"晚晚，谁啊？"沈明辰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沙哑得不像话，却带着林依晴从未听过的温柔。
晚晚？林依晴如遭雷击。沈明辰从来都连名带姓叫她"林依晴"，生气时叫"林小姐"，最亲密也不过是"晴晴"。这个肉麻的昵称...
苏婉回头应了声："是林小姐，她来看你。"
卧室里一阵沉默，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起床声。沈明辰出现在门口时，林依晴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瘦了好多，脸色苍白，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却下意识地把苏婉往身后护了护。
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林依晴胃里翻江倒海。
"你又来干什么？"沈明辰皱眉，声音冷得像冰。
林依晴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听说你病了...我买了药和粥..."
沈明辰没接，只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必了。晚晚已经照顾我一天了。"
晚晚。又是这个称呼。林依晴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苏婉穿着明显大一号的毛衣，沈明辰的拖鞋；茶几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水果和药；沙发上还摊着条毛毯，显然是有人在这守夜...
"你们..."林依晴的声音发抖，"同居了？"
苏婉连忙摆手："不是的！明辰是我师父，他生病了没人照顾，我才..."
"晚晚，"沈明辰打断她，"去帮我倒杯水好吗？"
苏婉点点头去了厨房。沈明辰这才看向林依晴，眼神陌生得让她心慌："满意了？跟踪我，调查我，现在又跑来我家闹？林依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别人的界限？"
雨水顺着林依晴的发梢滴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洼。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冒雨跑来献殷勤，结果人家早有红袖添香。
"我只是...担心你..."她声音越来越小。
沈明辰叹了口气："回去吧，别在这演苦情戏了。"他看向厨房的方向，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晚晚会照顾我的。"
晚晚。林依晴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扔，转身冲出门去。粥盒摔裂了，黏糊糊的白粥溅在她的小腿上，烫得生疼，但她顾不上擦。
楼梯间又黑又窄，林依晴一脚踩空，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她没觉得疼，只是麻木地爬起来继续往下跑。身后传来苏婉的声音："林小姐！你的伞..."
林依晴跑得更快了。她不想看见苏婉同情的眼神，更不想听见沈明辰那句"别管她"。
雨下得更大了。林依晴站在马路边，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像个疯子。出租车一辆接一辆从她面前驶过，没有一辆停下。
"活该..."她自言自语，"林依晴，你活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昊哲。林依晴看都没看就按掉了。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为了陪他，纪念日那天她不会放沈明辰鸽子；如果不是他总插在他们中间，沈明辰也许不会走得那么决绝...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露出周昊哲的脸："晴晴！上车！"
林依晴转身就走。
"操！"周昊哲冲下车拽住她，"你他妈疯了吧？淋雨会生病的！"
"关你屁事！"林依晴甩开他的手，"要不是你..."
"是是是，都怪我！"周昊哲强行把她塞进副驾驶，"先上车再说！"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林依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周昊哲扔给她一条毛巾："擦擦。我送你回家。"
林依晴没动，只是盯着窗外模糊的雨景："昊哲，沈明辰高中时那个初恋...叫什么名字？"
周昊哲的手在方向盘上紧了紧："问这个干嘛？"
"告诉我。"
"...苏晚。"周昊哲不情不愿地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苏晚。晚晚。林依晴突然笑出声，笑得眼泪直流。原来如此。难怪沈明辰对苏婉那么特别，难怪他叫她"晚晚"...
"晴晴？"周昊哲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林依晴摇摇头，把脸埋进毛巾里。毛巾上有古龙水味，是周昊哲的味道。沈明辰从来不用香水，他身上只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偶尔夹杂着油烟味——他总记得她爱吃红烧排骨。
回到家，林依晴直奔浴室。热水冲在身上，皮肤很快泛红，但她还是觉得冷，冷到骨子里。镜子被水汽模糊，她伸手擦了一下，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嘴唇。
像鬼一样。
她裹着浴袍出来时，周昊哲已经煮好了姜茶："喝点，预防感冒。"
林依晴没接，径直走向酒柜，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仰头灌下去。酒精灼烧着喉咙，她剧烈咳嗽起来。
"你他妈..."周昊哲夺过酒杯，"为了个男人至于吗？"
林依晴抬起泪眼看他："你知道苏婉长得像谁吗？"
周昊哲的表情僵了一下："...像你？"
"像苏晚。"林依晴又倒了杯酒，"我查过了，苏晚是沈明辰的初恋，十六岁白血病去世的。苏婉不仅名字像，连长相都..."
她说不下去了。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个劣质的替代品。现在正主回来了，替身就该乖乖退场。
周昊哲皱眉："你想太多了。沈明辰追你的时候又不认识苏婉..."
"但他认识我啊。"林依晴苦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记得吗？你打球骨折，我去看你。沈明辰当时在隔壁病房照顾他妈妈..."
周昊哲脸色变了："你是说..."
"我那天穿的白裙子，梳着马尾辫。"林依晴比划了一下，"和苏晚毕业照上的造型几乎一模一样。"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周昊哲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表情变得古怪："是...沈明辰。"
林依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他说什么？"
周昊哲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告诉林依晴，别再来了。我和晚晚很好，希望你也幸福。」
晚晚。林依晴的视线模糊了。她颤抖着打下回复：「沈明辰，你爱过我吗？还是我只是苏晚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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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三分钟后，沈明辰回复了：「依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珍惜眼前人。」
没有否认。林依晴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想起沈明辰书架上那本《挪威的森林》，她曾开玩笑说他像男主角一样痴情，他当时表情有多不自然...
"晴晴？"周昊哲担忧地碰了碰她的肩膀。
林依晴猛地站起来："我要见他。现在就要。"
"你疯了吗？外面下这么大雨！"
"我他妈就是疯了！"林依晴抓起车钥匙，"三年！整整三年！他把我当什么？苏晚的替身？感情的备胎？"
周昊哲拦住她："冷静点！你这样去能说什么？"
"我要问他..."林依晴的声音突然低下来，"问他有没有一刻，是真的爱我..."
周昊哲叹了口气，强行把她按在沙发上："明天。明天我陪你去。现在你喝多了，又淋了雨，会生病的。"
林依晴挣不开他的力气，酒精也开始上头。她瘫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流："昊哲，我好疼..."
"哪里疼？"周昊哲紧张地问。
"这里。"林依晴指着胸口，"像被人捅了一刀..."
周昊哲沉默地抱住她。林依晴靠在他肩上，闻着那陌生的古龙水味，突然无比想念沈明辰身上的洗衣粉香。
窗外，雨声如泣。
林依晴静静地站在酒会的一隅，手中的香槟酒杯依旧满溢，但气泡已经消失不见。她的目光锁定在大厅另一端的沈明辰和苏婉身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壁上划过，发出尖锐的声响。
自那场雨夜以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林依晴再也没有去找过沈明辰，而周昊哲却成了她家的常客，总是以“担心她想不开”为由。
“依晴，别盯着看了。”周昊哲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手里也拿着一杯香槟，“你再这样看下去，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林依晴没有回应他。沈明辰今天穿着一套藏蓝色的西装，显得肩膀更加宽阔。苏婉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他旁边，两人不时地低头私语，仿佛一对默契的老夫老妻。
“听说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周昊哲凑近她的耳边说，“沈明辰上个月全款买了一套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突然，林依晴手中的香槟杯裂开了。她看着手掌中渗出的血珠，竟然没有感到疼痛。
“我去拿些纸巾。”周昊哲皱着眉头说。
林依晴摇了摇头，随意地将玻璃碎片扔进了垃圾桶。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与她心中那个血流不止的空洞相比，这点痛楚简直微不足道。
大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主办方在台上宣布了年度最佳设计奖的得主——沈明辰的团队。苏婉激动地抱住了他，沈明辰笑着抚摸了她的头发，然后牵着她上台领奖。
林依晴的视线变得模糊。这个场景多么熟悉啊。去年她拿下大客户时，沈明辰也是这样在庆功宴上抚摸她的头发，还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女朋友真棒”。而现在，这个动作已经给了别人……
“我们走吧。”她转身对周昊哲说，“我胃疼。”
周昊哲拦住了她：“等等，沈明辰要发言了。”
台上，沈明辰调整了一下话筒：“首先，我要感谢组委会……”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林依晴所在的角落停留了半秒钟，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这个项目能够成功，最应该感谢的是我的搭档苏婉……”
苏婉在台下羞红了脸，向他比了一个心形。全场都起哄起来。
林依晴的胃真的开始绞痛。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拿下项目时，沈明辰在台下拼命鼓掌的样子。那时候她只顾着接受上司的祝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最后，”沈明辰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要感谢所有支持我们的人。特别是……”他看向苏婉，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全场再次响起掌声和口哨声。林依晴站在原地，感觉仿佛有一把钝刀在慢慢搅动她的内脏。最重要的人？那么她又算什么？三年的感情又算什么？
“操……”周昊哲突然爆出一句粗口，“这也太恶心了。”
林依晴没有说话。她看着沈明辰下台后立刻搂住了苏婉的腰，两人在众人的祝福中交换了一个轻吻。这一幕美好得如同偶像剧，而她只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晴晴……”周昊哲欲言又止，“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林依晴机械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
周昊哲拉着她走到露台上，夜风吹来，林依晴不禁打了个寒战。
“沈明辰他……”周昊哲点了一支烟，“当初接近你，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像他的初恋。”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句话还是像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林依晴扯了扯嘴角：“苏婉？”
周昊哲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
“猜的。”林依晴紧紧抱着双臂，“我和她很像吗？”
“侧脸有点像。”周昊哲吐出一个烟圈，“尤其是你扎马尾的时候。我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在沈明辰的书房里……他可能一直没有放下。”
林依晴突然想起第一次去沈明辰家时，他书桌上确实有一个倒扣的相框。当时她好奇地想翻过来看，沈明辰紧张地抢过去塞进抽屉，说是“小时候的丑照”。
原来如此。
周昊哲补充说：“苏婉真的很像。”他继续说，“不仅名字相似，连气质也如出一辙。这次，他可能真的找到了他的‘晚晚’。”
林依晴抬头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星光璀璨得几乎刺眼。她回忆起去年的七夕节，沈明辰带她去郊外观看流星雨。她因为蚊子太多，没待多久就吵着要回家。现在想来，他那时失落的神情...
露台的门被推开，沈明辰和苏婉走了出来。四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气氛突然变得僵硬。
“不好意思，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人了。”沈明辰首先打破了沉默，拉着苏婉准备离开。
苏婉却停了下来：“林小姐？你的手怎么了？”她注意到了林依晴手掌上的伤痕。
“没什么大不了的。”林依晴将手藏到了背后，“恭喜你们获奖。”
沈明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苏婉微笑着表示感谢，然后轻轻摇了摇沈明辰的胳膊：“明辰，你不是说要给林小姐拿创可贴吗？”
林依晴和周昊哲都愣住了。沈明辰显然也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看了苏婉一眼：“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大厅。
苏婉对林依晴笑了笑：“明辰其实很怀旧。他经常提起你，说你工作能力很强...”
林依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突然感到无比疲惫。苏婉的好意比讽刺更伤人，因为她知道这个女孩是真心的——真心觉得她和沈明辰的过去不值一提。
“是吗？”林依晴听到自己说，“他倒是从来没提过你...们的事情。”
苏婉眨了眨眼：“我们认识才半年多。但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林依晴感到一阵恶心。是啊，面对着和初恋相似的脸庞，怎能不一见钟情呢？
沈明辰拿着创可贴回来了，苏婉自然地接了过去，撕开包装准备给林依晴贴上。林依晴后退了一步：“不用了。”
“林依晴。”沈明辰终于开口了，“别这样。”
别哪样？林依晴想笑。别像个怨妇一样站在这里？别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你们？别揭穿你把我当替身的卑鄙心思？
“沈明辰。”她深吸了一口气，“能单独谈谈吗？就五分钟。”
苏婉识趣地退到了一边：“我去趟洗手间。”
露台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周昊哲刚要说话，林依晴就瞪了他一眼：“你也走。”
周昊哲悻悻地离开了。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想说什么？”沈明辰首先打破了沉默。
林依晴看着这个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问他有没有爱过自己？问他为什么选择苏婉？问他这三年算什么？
最后她只问了一句：“苏晚...是怎么去世的？”
沈明辰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盯着林依晴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是周昊哲告诉你的？”
“回答我。”
“白血病。十六岁。”沈明辰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讨论天气，“临终前她说，希望我能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孩。”
林依晴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所以你...找我？”
“一开始是。”沈明辰坦率地承认，“你侧脸很像她。但后来...”
“后来发现我不够好？”林依晴的声音在颤抖，“不够温柔？不够体贴？还是...不够像她？”
沈明辰摇了摇头：“林依晴，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爱过你，真的。只是...”
他看向大厅的方向，苏婉正和几个同事谈笑风生，“有些人注定是过客。”
过客。林依晴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她为了这个男人要死要活三个月，到头来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过客”。
“那苏婉呢？”她听到自己问，“她也是过客吗？”
沈明辰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不，她是归人。”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林依晴。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到了露台的栏杆上。沈明辰下意识地想要扶她，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小心。”他说。
小心。不是“没事吧”，不是“怎么了”，只是客套的“小心”。林依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沈明辰，你真狠。”她擦了擦脸，“三年的感情，你连句实话都不肯给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林依晴逼近一步，“你从没把我当苏晚的替身？”
沈明辰沉默了。这个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残忍。
林依晴点点头，转身就走。露台门推开时，她听到沈明辰说：“依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利用她？对不起伤害她？还是对不起...从来没能真正爱她？
林依晴没有回头。大厅里的音乐正好放到副歌部分，一个女声撕心裂肺地唱着：“我不过是你沿途的风景，却把你当成了命中注定...”
太应景了。林依晴想笑又想哭。她穿过举杯交错的人群，穿过那些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径直走向出口。
周昊哲追了上来：“晴晴！等等！”
林依晴甩开他的手：“滚开！”
“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林依晴转身怒吼，“说你早就知道沈明辰把我当替身？说你一次次挑拨离间是故意的？说你他妈其实也喜欢我？”
周昊哲的表情像被人打了一拳：“你...你怎么知道？”
林依晴冷笑：“我又不傻。”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神，和沈明辰看苏婉的一模一样。”
周昊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但你知道吗？”林依晴轻声说，“我宁愿你从来没喜欢过我。这样至少证明，这三年里还有那么一点真心，不是算计。”
她转身走进电梯。周昊哲想跟进来，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别跟着我。”她按下关门键，“你们都别跟着我。”
走出酒店，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林依晴没有打伞，昂贵的礼服很快被淋透，贴在身上像层冰冷的皮肤。高跟鞋踩在水坑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裙摆，但她不在乎。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周昊哲。林依晴看都没看就关了机。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咸得发苦。
三年。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留不住沈明辰，现在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输给了一个死人。不，应该说，输给了一个活在沈明辰记忆里的幻影。
多可笑啊。她为了周昊哲一次次伤害沈明辰，到头来发现周昊哲喜欢她，而沈明辰从未真正爱过她。
雨越下越大。林依晴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灯变绿又变红，突然不知道该往哪走。回家？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寓？还是去酒吧买醉？醉了就能忘记今晚听到的一切吗？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探头问：“走吗姑娘？”
林依晴摇摇头。她不想上车，不想回家，不想面对这个荒谬的现实。她只想站在雨里，让雨水冲刷掉这三年来所有的自以为是和愚蠢。
远处酒店门口，沈明辰撑着伞走出来，苏婉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地上了车，从头到尾没注意到雨中的她。
林依晴看着那辆车消失在雨幕里，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沈明辰的场景。那天阳光很好，他站在医院走廊的窗边，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他看着她，笑着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现在想来，他当时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永远十六岁的女孩。
雨幕中，林依晴慢慢蹲下来，抱紧自己。她终于明白，这世上最痛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发现自己从未被真正爱过。
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