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镇北侯府唯一的遗孤,我的父兄都战死在了漠北,母亲接受不了刺激自缢而亡。
太后念在我年幼,且满门皆忠烈,将我接回了宫中,指婚给了太子。
她是个吃斋念佛的仁慈妇人,允我与男子一般读书识字,又整日规训希望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孙媳妇。
在我的记忆里,她一遍遍地对我说:“我们渺渺一定要喜欢麟儿,敬他,爱他,明白吗?”
年幼的我总会对她郑重地点头,因为我看得出来,在这个宫中她是我唯一的依靠。
但元麟从小和我不对付。
我遵循太后的叮嘱,一直小心翼翼地接触他。
但是不知哪步出错了,他对我一直都如同像对待敌人一般。
我在莲花池边赏花,他会从我身后把我推入池中,看我在里面挣扎取乐。
我穿了新衣裳,他会差几个小太监往我身上扔泥,只要我一哭他便笑得开心。
甚至他会把我写好的课业当着我的面撕掉,让我被最怕的郑太傅责骂。
每当我跟太后哭诉时,她只会抚摸着我的头:“渺渺不哭,渺渺是最喜欢我们麟儿的人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但是一直有人告诉我喜欢他,于是在我前十八年的岁月中,元麟几乎就是我的全部。
年幼时尚不知男女之情为何,我只是知道自己要喜欢他。
但是在我情窦初开的时候,他也长开了,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
那时我才明白,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太学内的同学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又都是官家贵族子弟,我是唯一一个女孩。
从入学起我便规训着自己不关心除来元麟之外的任何人,于是到了我完成课业,我都不认识除去元麟外的其他男孩。
但我和元麟的婚约人尽皆知,成为他们的谈资。
元麟虽在我面前恶劣,但是人前仍旧端着他身为太子的架子。
偶尔有人八卦到他面前他也只是得体的回答:“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
我从银越口里辗转得知他说的话,以为他接受了我,便巴巴地把我娘留给我的长命锁在下课后送给了他。
但他见周围无人,看都没看一眼,冷笑地把我的礼物甩出去很远很远,恶狠狠地对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别幻想着嫁我了,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心碎,那天我和银越在宫里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那块长命锁。
回去后我忍不住情绪,趴在太后膝盖上大声哭了起来。
对我家人没有太多的记忆,但这依旧是对我意义非凡的东西。
太后依然是那个态度:“渺渺别哭了,你不是最喜欢麟儿了吗?麟儿不懂事,我和你道歉,这个手镯就赠与你了。”说着就把她手腕上的一只白玉镯子套在了我手上。
晚上银越拿着冰块敷着我的眼睛:“殿下也太过分了,您好说歹说也是个郡主。”
我沉默不语,轻轻转着手上的镯子。
我对元麟的喜欢不减,只要有他出现的场合,我都会暗戳戳地接近,各种特殊的日子我都会亲手绣一条腰带去送给他。
最后不是被他撕掉就是烧掉,但我沉浸其中并乐此不疲。
可变数来得太快。
三年后,现任皇帝因为沉迷丹药身体日渐萎靡,突然在上朝时暴毙。
朝野上下沉寂的各方势力忽然苏醒,盯着皇位蠢蠢欲动。
皇后和太后联合各自家族把刚刚十八岁的元麟硬生生地推了上去,按照流程想封我为皇后,借我忠烈遗孤之名堵住有心人的嘴。
可他们不知道元麟暗自培养了一批武将。
先帝懦弱,边境与蛮族争斗多年未有结果。
他登基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御驾亲征。
出征前,他看着流着泪的刚刚升级的太后与太皇太后,又轻蔑地瞥了一眼站在一边垂眉顺眼的我,冷哼了一声,开口:“母后和祖母养的好媳妇,儿臣配不上。此行凶险,儿臣不忍断了镇北侯家血脉,婚约就此作废,也望郡主珍重。”
我愣愣地看着他,太皇太后还想说着什么,嘴唇开开合合,终是没有张口。
自元麟出征后,太后皈依了佛门,朝堂是元麟的丞相舅舅把持着。
我与元麟的婚约虽取消,但太皇太后对我的态度不变,一直安慰我,和我说着:“皇帝是喜欢你的,他那孩子就这样。”
然而我已经长大了,我能明显地感受到元麟对我的厌恶。
只不过我从小被太后教育“元麟至上”,情窦初开时又真切地喜欢他,我才一直无视着这种羞辱,默默地守在他身后。
我和太皇太后在宫中煎熬着,每日关注着前线的消息。
一年后,元麟和蛮族签订了一系列条约,随后便班师回朝。
接元麟的那天,我搀着太后站在了宫墙上。
金色的夕阳染得天空辉煌盛大,元麟骑着战马从远方奔来时,有真正的帝王气。
甚至,所谓的“皇后”也有人扮演,元麟的马背上载着一名女子。
她性格开朗,随意洒脱。虽然出生边境,但脸上带着江南的烟雨,我见犹怜,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还会穿着火红的裙子,在大殿前为将士们舞一曲庆贺。
那天我见她头簪一朵牡丹,脚上踩着金灿灿的铃铛,腰间别一软剑。裙摆飞扬,剑法凌厉,似女战神下凡。
众人不住地为她欢呼雀跃,我也一直在为她鼓掌。
一舞闭,元麟笑着起身,举着杯宣布,她会是大椋的皇后。
举座皆惊,但无一人开口反驳。
太皇太后冷冷地盯着那个火一般的女子,拉着我早早离席。
“真是狐媚,谁知道是不是蛮族派过来惑君心的。”太皇太后在烛火前愤愤地说。
我挑了挑灯芯:“娘娘不必太忧心,皇上有他自己的分寸。”
“是委屈了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了,皇帝也见不到你一点好。如今我也想开了,不会强求你嫁给他了。”太后慈爱地摸着我的手。
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她将我排开在了元麟的未来里,心中小小的松了口气。
但是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比以前更难受。
自带着那姑娘回宫来,元麟便把她宠上了天,给了她许多特权。
例如不用行礼,例如可以随意出入宫里的每一个地方。
于是那天我在给太后小花园的花修剪枝条时,便被她撞见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你就是萧渺?”
我向她福了一身,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往日只听麟郎提到过,今日一见,果然生得一副贱人模样。”她靠近我,身体在我面前投出一片阴影。
我听了她的话,没作声,教养告诉我做出反应才是蠢人,便带着正欲发作的银越转身回屋子。
“躲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被退婚的弃妇。”那位姑娘还在外面大喊。
银越听了愤愤不平地想推门出去还嘴,我拦住了这个傻姑娘。
她一脸愤怒地说:“您拦着我干嘛,陛下再宠她您也是郡主啊,一个没名分的秀女怎么能这么逾越。”
我心里了然,她对我如此还是因为我和元麟曾经的婚约。
但是我又能把她怎么办呢?她能做出这种行径定是有元麟纵容,我为何要去自讨苦吃。
自从我明白那周玉对我恶意不小后,干脆就终日待在太皇太后宫内,白日里莳花弄草看看书,晚上陪着太皇太后念佛经。
太皇太后知道周玉跋扈,劝过元麟。
但元麟却不以为意:“朕的女人,无需活在别人的眼神里,只能劳烦南柯郡主受委屈了。”
我的日子像往常一般平淡如水,只不过太皇太后在我面前念叨元麟的次数少了许多。
只不过周玉也被元麟安排进了太学。
她在课上端的是一个文静清雅,在课下却经常把我堵在御花园里,用最恶毒的话来贬低我。
不过很多时候我都可怜她,可怜她要靠一个男人的爱活着。
自从没人告诉我我要喜欢元麟后,我越发审视从前的自己。
我的课业在不久后就完成了,太皇太后见我已经学成,决定让我出宫生活。
收拾我的书本出太学时,我突然意识到在这里学习了十余年,我居然不认识除了元麟和周玉外的任何一个人。
太皇太后到底还是疼我,赏赐了一堆奇珍异宝,足够我此生荣华富贵。
出宫的前一天,她抱着我很久没有说话,其实我是舍不得她的,但是她坚定的要我离开这个地方。
“皇上不是以前的皇上了,哀家不该把你绑在宫里这么多年,出宫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吧。”她眼眶里晶莹着,我看了一眼她明显沧桑但依然庄严的脸,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我只带了银越一人出宫,马车把我们送到镇北侯府的时候,已是晚上。
太皇太后向来体贴,府内被翻修一新。
那天晚上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鼻子里第一次没有太后宫内那丝檀木香,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明,我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就这样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那素未谋面的阿爹阿兄没有死。
我被正常的指婚给了元麟,穿上了火红的嫁衣,他见我来,眉目如同冰雪消融,一杆喜称挑开了我面上的红盖头……
然后梦醒了,我怅然若失。
银越见我转醒,端来了洗漱用的工具。
在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间,我突然有了想让自己开心的想法。
于是对银越说:“我们去游历吧,去看看江南的春北方的雪。”
银越欢快地点头,当天我们就带着一支侍卫出发了。
一去便是三年。
我与银越在江南的杏花烟雨里撑伞吃着香甜的栗子糕,看桥上人来人往,河面欸乃咿呀。
夏夜纵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星河在头上流转,清新的草香若有若无的透过鼻尖。
秋日我们寻了一片枫林,漫山遍野都是炙热的红色,车夫驾着马车在山路穿行着,我与银越在车内品茗。
冬日里我们随意在游历到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大雪簌簌地落,银越架了一个炉子上面煨着酒,我坐在屋内读着话本。
生活满是惬意。
在大椋,二十岁的生日是女子一生中仅次于结婚的重要日子。
我掐着时间赶回了京城,到京城时太皇太后身边的亲信嬷嬷连忙推着我去试礼服,我任由他们摆布。
设宴前一晚,我被太皇太后传召。
她看见我的时候略微浑浊的眼睛清明了,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说:“我们家渺渺看起来是不一样了。”
“太皇太后娘娘也是,两年不见变得更年轻了。”我窝在她的怀里撒着娇,她乐得合不拢嘴。
“还是你嘴甜,没了你哀家在这宫里也是寂寞得很。”她刮着我的鼻子,语气遗憾。
我看着偌大的殿宇内只有她和岚若姑姑,有些心疼,我想留下来陪她。
“你要嫁人啊傻姑娘,明天就成年了。怎么能一直在哀家身边呢?”她语气惆怅。
“我不嫁人就行了,可以陪娘娘一辈子。”我靠在她的怀里,轻轻地说。
游历了两年,我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有了变化。
比如那份对元麟的“喜欢”,比如我生而为镇北侯府遗孤的宿命。
我已经可以面对曾经的那个我自己,也想为此做出一些改变。
“哟,那哀家会被你的父母责怪的。到时候去了阎王爷那块哀家不好交代哟。”太后疼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不会的,我相信阿父阿母都喜欢我一辈子开开心心的,在娘娘身边我就开心!”我对她说。
“宫墙太高,出去的为好,知道吗渺渺?”我听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太皇太后便让银越扶我去休息。
我安稳地歇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岚若姑姑便带着一群人来帮我化妆穿衣。
帮我上妆的嬷嬷一直夸我:“郡主长得真好看,肤如凝脂目含秋水,我在宫中这么多年没见第二位姑娘比郡主好看的。”
我害羞地笑了一笑,任由她在脸上帮我涂脂抹粉。
“帮郡主点一朵花钿吧,真是比花还娇。”她笑的时候脸上带着细纹,但是手法非常的稳当,三两下便帮我点了一朵桃花在眉间。
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陌生,端庄的眉和带着娇憨的眼睛融合得异常和谐。
“郡主这么好看,待会在宴上肯定能迷倒那些青年才俊。”嬷嬷满意地端详着我的脸,然后把我交给了盘发的嬷嬷。
我像个栗子糕一样,经过一道一道工序,终于出了炉。
太皇太后和太后见到我时,眼睛都一亮。
太皇太后牵着我的手,笑眯眯地说:“还是年轻好啊,我们渺渺现在收拾一下就这么好看,那以后还了得?”太后是为了我的生辰特地回了宫内,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在她们两个的陪伴下,我到了办宴的宫殿。
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知晓太皇太后十分重视我的成年礼,朝中权贵来了一大半。见我和两位娘娘进场,很多权贵都抛来了结亲的橄榄枝。
但是太皇太后把那些橄榄枝都折断了,她说希望我能找个自己喜欢的。
随后拉着我坐了主位,她和太后一左一右坐在我身边。
我看她这么做脸上一顿烧,想着要把位置让出来。
“哀家说的话便是规矩,今天你是主角,这个位置你坐的。”太皇太后一边欣赏着底下的歌舞一边说,太后也温和地开口:“南柯郡主不要见外,今日是你的生辰,主角只是你一人。”
我只好端庄地坐在主位上,认真地对待每一个来庆贺的大人。
很快便到传统的抛绣球环节,按照习俗我需要写一块带着符文的丝绸巾,站在高阁上绑着绣球向下抛,谁接住了,谁在今年便能交上好运。
太皇太后和太后带着我来到了宫中的摘星楼。
我铺开了那块柔软的蓝色绸缎,蘸着朱砂在上面认真地画着祝福的符文。
正当我要画好时,有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皇上有旨,南柯郡主萧渺,赐婚将军祁光。”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怔住了,太皇太后颤抖地说:“你说皇帝把南柯郡主赐婚给了祁光?”
太后也一脸不可置信:“祁光是不是要出征漠北的那位?出征漠北的将军都九死一生,皇帝这是在干什么?”
太皇太后揪住了那小太监的领子:“你回去告诉皇帝,哀家说了南柯郡主不嫁!哪有这种道理!”
小太监头上冒着冷汗:“奴才可做不了主,皇上说了谁都不可抗旨。”
“那便要我的渺渺出嫁就守活寡吗?哀家亲自去和他说。”太皇太后说着急匆匆地往外跑。
“哎哟,娘娘,您别去了。祁将军正在殿内求着皇上撤回圣旨呢,跪了也有时间了,看来皇上心意已决。”太监拖着太皇太后的腿哀求着。
太后在一边一直安慰着我。
我听着他们的争执情绪却突然上头,我的父兄也是战死在了漠北,每一个愿意去漠北出征的人都是英雄。
元麟是怎么敢为难祁光的!他只不过是签了一个软弱的条约,而前线作战的将士都是洒着热血赶退了对国家虎视眈眈的蛮夷!
我轻轻拂开了太后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
我郑重地对太皇太后磕了一个头:“娘娘,南柯不孝,南柯愿嫁祁将军。”
“渺渺,你不用……”太皇太后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欲言又止。
太后连忙搀着我起来:“母后和郡主莫恼,哀家这就去教训这个不孝子!”
我没有推开太后的手,我认真地扫视了这间房的每一个人,郑重地开口:“不,我的父兄也是战死在了漠北,嫁给一个为国出征漠北的人,我萧渺心甘情愿。”
然后我拿着才写好符文的丝绸和绣球向外跑去。
太皇太后惊慌地让那个小太监追我回来,我穿着繁重的礼服拼着全部的力气向元麟的大殿跑去,任由小太监在身后苦苦叫喊。
来到殿前,我气喘吁吁,只见一位身着战甲的年轻将军,正跪在下面求着元麟放弃指婚。
元麟见我来,表情玩味了起来,正像从前他把我推入湖中看我挣扎的样子。
“将南柯郡主指给将军,也是为将军此行冲喜。”
他皮笑肉不笑,周玉在他身侧,身段妖娆,谄媚地捏着他的肩,嗤笑着底下的将军和狼狈的我。
我恢复了一些力气,一把将年轻的将军从地上拉起,把我刚刚写好的绣球塞入他的怀里。
丝绸已经被我的手汗浸染,我用尽了我毕生的勇气对他说:“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祁光好看的眼睛瞪大地看着绣球和我,我此时的样子应该很狼狈,在路上奔跑时珠钗都掉了好几只。
见他不语,我转身看着元麟,元麟还是挑衅似的看着我。
“那便请定在将军出征的那天吧,我为将军壮行。”我盯着元麟的眼睛,坚定地说。
“好啊,那朕便成全南柯郡主和祁将军。”元麟笑着拟出了一道旨,周玉接过扔在了我面前。
我拿着圣旨,把祁光拖出了大殿。
祁光一脸不可置信,随即一路被我拖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我对他说:“我父兄皆是战死在了漠北,若皇帝要以此为难你,我不会让他得意。”
“每个出征漠北的将领都是英雄。”我看着手上的圣旨,回想着刚才元麟的眼神和话语,忍不住哭起来。
祁光连忙卸下了战甲,露出了里面的月白色袍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头放在了他的膝盖上,在这一刻我二十年间所有的委屈被倾泻出来。
哭花了他的衣裳,祁光笨拙地抚着我的背脊:“郡主,不必悲伤,臣是怕郡主嫁给我会委屈一生。若臣没有活着回来的话……”
“知道是这样那你就要给我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我扬着一张哭得糊成一片的脸,狠狠地对他说。
祁光怔怔地点了点头,我埋在他膝盖上继续哭,一路哭到了镇北侯府。
那时候我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任由祁光把我抱下了马车。
太皇太后和太后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见我在祁光怀里哭得伤心,太皇太后心疼得要命,连忙让人准备了热水让我洗漱,太后则去吩咐厨房给我做些吃食。
好不容易把妆发卸完,我被银越搀扶着来到了正厅。
太皇太后三人坐在椅子上,皆是沉默,桌子上摆了一些我平素爱的吃食。
我今天实在是累了,于是拿着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郡主不必委屈自己嫁给臣……臣可以去求陛下撤回旨意。”半晌,祁光才开口。
我没有回答他,我太累了。
太皇太后坐到我的对面,见我一直吃东西不说话,叹息了一声:“若你心意已决,哀家便会为你准备嫁妆。”我听完点点头,谢过了祁光的好意。
祁光还想张嘴说些什么。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嫌弃我?”
“臣不敢……”祁光有些畏畏缩缩。
“那便把我娶进门,然后从漠北平安的回来。”我无视着另外两位复杂的眼光,对祁光认真说道。
“臣遵命。”
听到他的回应后,我突然头一昏,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银越正在帮我敷着眼睛。
太后端着汤药在我身边,见我醒来赶紧让银越扶着我,就这么灌了我一大勺苦药。
我被苦的吐舌头,这时太皇太后从门外走进来。
“受苦了丫头,哀家做得不对,哀家当年不该把你指婚给皇帝……”太皇太后自责地说。
“母后,别说了,怪我没有教育好麟儿。”太后安慰着她,说话间又灌了我一勺药。
我看着她们两个和银越三张关切的脸,云淡风轻地说:“没事的,娘娘们不用为我担心了。我愿意,祁光是个良人。这辈子若能托付给他,也是好事。”
太皇太后和太后对视了一眼,太后又担心地张口:“你从前多在宫内,你不知道那些事情。祁光这孩子的风评在京中不太好,嚣张跋扈,乖张又恶劣,我们怕你会被欺负了。”
“有两位好娘娘给我撑腰,我是不怕的。”我笑着抱住了她们两位,随后又轻轻地说:“何况敢去漠北出征的,不会是坏人。”
太皇太后把我和祁光的婚礼办的十分盛大,京中的权贵们几乎都来了。
元麟也来了,我和祁光敬完酒后,他阴阳怪气地说:“恭喜祁将军抱得美人归,可得好好待我这个妹妹。”
他在说妹妹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
祁光想开口说些什么,我把他火速拉走,越和元麟这种人沟通他就越来劲。
我是看明白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元麟一直拿着他那玩味的眼神看着我,我的目光与他对触时都带着一丝冷笑,就出征了一次还真把自己当根葱。
最后我穿着嫁衣送祁光去了战场,他脖子上挂了我熬夜雕出的平安符,纵马带着部队飞驰而去。
元麟站在我身边,冷哼着说:“希望他能回来吧,别像你父兄一样。”
我瞪着眼睛,步摇被风吹得凌乱:“他肯定能。”
元麟看我一眼,摇了摇头,便摆驾回了宫。
由于太皇太后算祁光是入赘,我并未住在祁府,整日窝在我的镇北侯府里面,每天吃吃喝喝和祁光通信。
祁光来信很频繁,跟我说战况跟我说漠北风光。
偶尔写长了是说那些战死的兄弟的故事,我接到了消息便会带着细软亲自上门慰问他们的家人。
久而久之,祁光的名声在京城内好了起来。
而我和祁光的关系也越加亲密,他文笔极好,自从我表达过希望能看到漠北风光后,他便经常写风景与我看。
元麟自我婚后便经常唤我入宫赴宴。
太皇太后一般会帮我拒绝,可有些也实在推不掉。
于是我还是拿着那副正派淑女的面具,模式化的对待每一次宴会。
只是偶尔会跑去太皇太后的宫里面撒撒娇,她便会问我祁光在前线如何。
从他给我的信件和战报里得知,这次漠北王室内正是乱的时候,他有信心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把漠北拿下。
我详细跟她说了情况,她表示会日日在佛前为祁光和将士们祈福。
有一回我照常去宫中赴宴,宴会进行到一半实在是闷得慌,便溜去了御花园透气。
那是一个春日,午后的阳光稀碎的洒在御花园的小池塘上。
我见四周无人,便脱了鞋袜在池塘边戏水,银越忠诚的帮我监视着四周的情况。
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住了我,我正想让银越别闹,抬头却是元麟的脸。
我连忙穿好鞋袜站起来,向他行了一个礼,拉着银越便想返回宴会。
元麟却拉住了我的手,他面上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你可知今日宴会是为何?”
自从我与祁光结婚后,宴会这种事情都是太皇太后推不掉才会让我来参加的,我并不想知道除去太皇太后生日和太后生日的一切宴会的缘由。
反正理由都很无聊。
于是我摇了摇头,想把手从元麟手中抽出来,元麟却钳得更紧了。
我转头递给了他一个迷惑不解的眼神:“望陛下自重,南柯已为人妇,若是给旁人看去不好。”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死死地盯住我。
“陛下不如直言,南柯许久未入宫,若是坏了宫中规矩您宴会过后随意处罚。”我不想和他猜谜,用力地把手往外抽了抽。
他的神情突然落寞了,放开了我的手。
我连忙拉着银越向宴会走去,走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了元麟让御花园的人把池塘的水换一波的命令。
原来是这样,我呼了一口气出来。
在我回来后不久,元麟也回到了位置上。
周玉一杯一杯的为他斟着酒,他脸色不善,让周玉也有了些许尴尬。
不知道周玉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随后便被他呵斥到离席。
来参宴的大臣们见周玉离席,连忙为皇帝介绍起自家的女儿来。
皇帝一脸不悦,却碍于太皇太后也是催婚一派,在宴席上压住了自己的脾气。
宴会结束时,已入了夜。
出宫不太方便,我便随着太皇太后去她的宫里休息,临走前我发现元麟一直在看我,见我发觉,他却下意识避开眼。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随着太皇太后回了她宫内。
回到宫内,太皇太后向我倾诉了她的忧愁:“皇帝都登基三年了,至今无所出。那个周贵妃身体不会有问题吧?皇帝就只她一个嫔妃。”
我安慰着她:“都是要看缘分的了,是上天要挑好孩子给我们大椋。”
太皇太后揉搓着我有些凉的手掌:“如此最好,就是可惜了你这姑娘到底没嫁给我们麟儿。”
“天意自有安排,祁将军也是很好很好的人。”我看着她散落在耳边的碎发,伸手为她撩了到了耳后。
“无事,哀家现在也不想管着麟儿了,只看着你这姑娘开心便好。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和哀家说。”太皇太后捧着我的脸,为我擦拭了一下面上沾染的灰尘。
“我卖乖的撒着娇,这时岚若姑姑进来了。
“娘娘,今年的您和郡主生辰礼单独给陛下送过去了。”她向太皇太后报告着,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岚若姑姑便又关上了门出去了。
我这时才知道,今天是元麟的生辰宴。
自两年前我出宫后,便很少关注皇室的事情,现在居然连这茬都忘了!
我心虚的瞄了一眼太皇太后,她一脸的无所谓,可是生辰宴若是没准备礼物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也怪我自己没提前弄明白。
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淡淡地开了口:“你的那份哀家一并准备了,不想让你多费无所谓的心。”
我听罢才安心地点点头,继续靠在她怀里陪她说话。
第二天回到镇北侯府时,正好祁光的来信到了。
我拆开一看,封面画了一只兔子,我依稀记得是他的属相。
祁光跟我说他的生日快到了,希望能得到我的祝福。
顺带跟我报了喜,最近将士们士气很足,一路破敌。
我在书房内开心地写着回信,写完后又想着要给祁光做些什么礼物。
于是我连夜编了一个带着平安结,上面坠了一个兔子样式的白玉挂坠。
还画了一幅他的肖像,上面写了祁光必胜,托着信使捎了过去。
不久祁光回信,上面表达了对我礼物的喜爱之情。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幅画像。
画了一个看起来呆呆的他,在衣着华丽的我身边陪我看风景。
我面上一红,在写的信里面鼓励他:拿下漠北我们就可以一起纵马去漠北草原看夕阳了!
半年后祁光带领的部队大破漠北,将漠北收入了大椋的版图中。
他班师那日,我早早就在城楼上守着,元麟也在,太皇太后因为这段时间身体抱恙并未出行。
我绣了一条带着兔子花纹的腰带,拿在了手上想着待会他一下马就递给他。
元麟在一边神色复杂地盯着我,可能是没想到祁光能平安的回来。
在太阳正露脸的时候,祁光带着将士们纵马向城门而来。
我很兴奋,在城楼上不住地挥手,祁光看见了我,朝我灿烂地笑。
见他离城门不远了,我连忙下了城楼。
到地面时,他正好纵马而过,眼疾手快地把我捞到了马上。
我有些吃惊,紧紧地靠着他带着一丝漠北寒气的胸膛,手上抓着给他绣的腰带。
他正好看见了那个腰带,伸手一捞,笑眯眯地问我:“是给我的吗?”
我点点头,他停住了马,用力地抱住了我。
元麟也从城楼上下来了,冷冷地对我们说:“朕还在这呢,将军和郡主莫失了礼仪。”
他并未唤祁光为郡马。
他又在耍什么脾气!
该
真爱难道不会心疼的吗?
评论一针见血[笑着哭]
哈哈!就我一个人发现了这篇古言小说跟一篇现代小说内容一模一样吗?我前几天看到的,其他有人看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