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乃大周嫡出的长公主,父皇默许我总揽一国实权。
母后身子弱,又膝下无儿,早早就走了,太子之位便顺理成章落到贵妃之子头上。
我素日待人体面,即便他母子俩再三做出没分寸的事,我也都忍了。
竟放肆到在母后忌日那天口出狂言,还活活打死个幼女。
就是那日母后的祭典上,我头一回起了杀心。
顾渊打小养尊处优,怕是早忘了,太子之位哪是那么稳当的。
毕竟……父皇从没说过,我朝国君只能是男子。
1。
“阿渊,住嘴!快给你皇姐赔不是!”
贵妃扯着嗓子朝太子喊,那尖锐的声音让旁边宫女都皱了眉。
我似笑非笑盯着眼前跪着的太子,眼底凉得像冰。
果然是翅膀硬了,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大周历来讲求平等,皇子皇女规矩更严,绝不准仗着皇权欺辱百姓。
可我这好弟弟,一时气不过竟把个幼女活活打死,还抛尸荒郊,惹得父皇发了大火。
一个时辰前。
“啪!”
我被父皇紧急召进圣宸宫,刚进门就看见顾渊脸上挂着鲜红的掌印,旁边贵妃正心疼得直掉泪。
“儿臣见过父皇,林母妃。”
见我来了,父皇脸色稍缓,免了我的礼就让我到跟前。
哪能不知道
那惨死幼女的家人抱着孩子的尸首跪在宫门前,连守卫都不敢上前拦
我垂眸轻点了下头,面上半点波动也无:“知道了。”
父皇让人搬来靠椅,我的位置正对着贵妃——她站着,我这个公主倒坐着,贵妃眼底的怨毒都快溢出来了,我哪能感觉不到?
等我坐定,父皇才开口:“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置?”
我盯着面色煞白的贵妃没说话——她大约也没料到,顾渊会蠢到把事闹这么大
“不如。。。让皇弟以命抵命吧。”
贵妃的尖声瞬间刺进来:“不行!”
父皇皱着眉要说话,我先开口截住了他的话头
“母妃,杀人偿命不是最基本的理么?”
林浅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她清楚得很,只要我插手,顾渊这次的祸就没那么好躲
而父皇没拦着我,就是默认把顾渊交给我处置了
“大周素来讲人人平等,对皇家子女更要严要求,怎么偏生皇弟屡教不改?母妃倒是说说。”
林浅的脸一下子白得像纸,我却还勾着嘴角笑
顾渊能养成今日这副纨绔性子,林贵妃本就难辞其咎——现在怕,晚了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晃的声音,林贵妃忽然屈膝跪在了青砖地上。
陛下,阿渊是臣妾没教好,臣妾愿代他受罚,求您饶他这一回。
空气里浮着说不出的僵滞,跟着父皇几十年的李公公赶紧上前,扶着贵妃的胳膊劝:“哎呦娘娘,这地砖凉得透骨,您金贵身子哪禁得起,快起来吧。”
父皇垂眸扫过仍跪着的林贵妃,摆了摆手,让李公公扶她往我住的昭阳殿去。
早在殿里瞧见李公公手里攥着的朱漆食盒,我就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长寿面——母后活着的时候,每到我生辰都会亲手煮一碗,她走后,便换成父皇每年这般记着。
算起来,母后已经走了整整十二年。
小殿下,皇上特地嘱咐老奴,这面得热热再吃。
李晁朝我笑着,眼角的细纹里都是温和。
我明白父皇的意思——默许贵妃跟着来,是不让我重罚顾渊;召我进宫不过是做样子给她看,这些年她的势力够大了,我要是再不管,长公主的名号就彻底成虚的了。
我挑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朝李公公福了福身,身边的嬷嬷顺势把一盒绿豆糕塞进他手里。
公公笑着谢过,转身离开了。
我刚转过脸,就看见顾渊还跪得笔直,在殿角的地砖上。
等李公公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他立刻卸了力,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觉察到我在看他,贵妃立刻出声训斥:“阿渊,这般懈怠哪有半点太子的样子,快把身子跪直。”
话里带刺似的又说:“你父皇才刚说过你皇姐的不是,你可不能学她。”
顾渊不耐烦地扫了我一眼,只得重新把膝盖并紧。
安静了片刻,他忽然出声问:
“皇姐今日不是有要紧事?”
我脸上装出疑惑的样子,没等贵妃开口拦就反问他:“本宫能有什么事,比陪着皇弟更要紧?”
见我没接他的话茬,顾渊立刻急了。
“你今日不是要去拜祭你那已故的母妃?”
我收了嘴角的笑,瞧着贵妃瞳孔骤缩——
这蠢货!
“顾渊!住嘴!快给你皇姐赔罪!”
林浅扑过去扇了顾渊一耳光,整个人气得身子直颤。
我没说话,盯着顾渊瞬间红了的眼睛冷笑。
没有人愿意永远被人攥在手里,就算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也不例外。
2。
我啜了口嬷嬷刚端来的茶,吩咐人给贵妃搬了把椅子。
“母妃犯不着这么急,父皇也没说要我们动手。”
贵妃听了,先是一怔,显然没回过神。
“若儿说得是,是母妃糊涂了。我就是气这孩子说话没个遮拦,冲撞了姐姐,才失手打重了,还望你和姐姐不要计较——毕竟还是个孩子。”
她向来这般巧舌如簧,软声软语的叫人没法动气,一口一个姐姐,不知情的怕要以为这称呼是给我的。
见我没应声,贵妃忙给顾渊递眼色,催他先认个错。
我端坐着瞧热闹,往常事务缠身,这类小事便由着太子蒙混过关。
偏今日是母后的忌辰,连父皇都晓得在我跟前收敛,这没脑子的蠢货偏要往我刀刃上撞,可怨不得我。
懒得再耗下去,我抬脚便往殿外走。
“皇姐!”
“今日实在是阿渊的不是,皇姐要罚便罚我。”
他拽住我的衣袖,面上倒带着副单纯的笑。
我笑了笑:“太子今日倒心情不错?跪着都能笑得出来?”
顾渊勉强扯着笑,把怒意压在眼底。
我接着说:“殿下如今倒越发能耐了,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害了幼女,还公然辱及先后,到底是在依仗谁?”
我话里带的意思明明白白,两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贵妃还要再说什么,我却不愿再给她们开口的机会。
“母妃既然也知道阿渊错了,便让皇弟好好跪着吧。”我拍了拍他的肩,叫他跪得扎实些。
“我朝素来不分尊卑,天子庶民同罪。皇弟既认了错,便对着佛像跪满一个半时辰,谁都不许替他减时辰。”
出殿时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我抬眼望高处的红墙绿瓦,鎏金的瓦当沾着雪,心里倒奇异地静了下来。
傻东西,皇位哪是说坐就能坐稳的。
3。
我第一次见顾渊,是在母后出事的那天。
那天京城飘着细雪,是入秋以来第一场。
贵妃刚生下皇宫里第一个皇子,父皇没去看她,反倒扎在小厨房给我做生辰糕。
毕竟那天是我生辰。
我那会才几岁,哪里懂死是什么,醒过来没看见母后,揪着帕子摔了茶盏。
眨眼间坤宁宫的人全跪了,父皇掀帘子进来时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弯腰把我抱起来。
“若若”,他用额头蹭我的,往日温温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桌。
我哭得喉咙发紧,扭着身子找母后,可哪里都没有。
父皇抱着我往外走,我贴在他胸口,能感觉到他每一步都在颤。
从前他能抱着我转三圈不喘,怎么今日连步子都稳不住?
“陛下。。。公主还小啊”,平素疼我的李嬷嬷要接我,父皇侧了侧身子避开,她站在旁边抽抽搭搭。
“她是大周的长公主,迟早要懂的”。
我们沿着长廊走,尽头是座挂着朱红门帘的宫殿,檐角的铜铃响得清。
我在里面见到了母后。
她躺在铺着织金褥子的床上,黑压压的床帐掩住了大半身子,连脸都只露了一点。
母后身边跪了满满一圈人,里头还有我素来厌烦的贵妃。
父皇把我放到地上,我回头懵懵地望着他,嘴里咿咿呀呀要他再抱我——地上凉得透骨。
“若儿,去看看你母后。”几滴温凉的液体砸在我脸上,父皇指尖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记不得自己歪歪扭扭走了多少步,只觉得心口一直揪着股说不出的慌。
宫人们纷纷往两边退,我离母后的身影越来越近。
等我凑到跟前,才看清贵妃怀里抱着的——是个冻得直抽搭的小娃娃。
好丑。
“母后!”我捏着嗓子喊了声,往她怀里扑过去。
可她的身子硬得像块石头,冷意顺着指尖往我骨头里钻。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连要喊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这时宫里的古钟突然撞起来,老太监的尖嗓子跟着飘过来。
“仁皇后。。薨了!”
4。
后来我就跟着嬷嬷住在坤宁宫,打从见了母后最后一面,我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听说那个烦人的女人和她的孩子被禁在宫里,连那孩子的名字都是贵妃跪下来求的。
我十岁那年,顾渊不知道从哪摸进我宫里,才六岁的小娃娃指着我鼻子骂。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我和母后才会天天被关着!你怎么不跟着你那短命母后一起死啊!”
他话音刚落就扑过来拽我的衣袖
跟来的小宫女连拦都不拦,杵在后边跟桩子似的
梳妆台上的胭脂被他一把全扫在地上,连父皇昨日刚亲手送我的珊瑚树也没能幸免
摔了!都给你摔了!你根本不配用这些好物件
我依旧没出声,就那么盯着他,顾渊却又要伸手推我
啪的一声!他白皙的小脸上立刻浮出个红印子
我没使多大力气,可他毕竟年纪小,顿时没了支撑瘫在地上,哇地哭了起来
宫女见这情形忙要上前拦,却被嬷嬷挡了回去
长公主,殿下只是年纪小,才口无遮拦的。求您别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我细细打量她的模样,眉眼间果然和母后有几分像,也难怪那女人会让她跟着顾渊来
我笑了笑:“你既愿意替你家殿下求情,那就替他受完剩下的罚吧
嬷嬷立马领会了我的意思,喊来宫人按住她,连着扇了好几下耳光
她半句多话都不敢说,只能咬着牙跪在地上忍疼
自母后走后,坤宁宫就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我早吩咐过,除了父皇谁都不许进这宫
日子久了,这宫附近倒也安静了不少
他们俩今日贸然闯进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现如今就是想逃也没路可逃了
我慢条斯理地把地上的物件拾起来,随意将撒落的胭脂抹在顾渊的新袍上。
倒真是可惜了这盒上等的胭脂。
顾渊仍抽抽搭搭哭着,我又往他脸上涂了几把,没多久脸颊就肿起一片。
长公主!殿下终归是皇子,您犯不着下这么重的手啊?
见我没应声,她刚要再开口,就被我一声冷笑打断。
顾渊目无尊长,口出秽语,还摔碎了父皇赐我的珊瑚树,不罚他,难道要你替他赔不成?
你是贵妃的贴身宫女,连向公主见礼这种基本规矩都不懂,就凭这些,我动手算轻的了。
我望着她那张酷似母后的脸露出慌乱,忽然就起了想把这张脸撕下来的念头。
你俩在禁足期间私自闯进来,各罚两个月月例。
懒得再跟他们纠缠,我挥了挥手让嬷嬷把人带出去。
顾渊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一个劲喊着脸疼。
皇上到!
父皇刚进门就朝我走来,瞧见地上的狼藉,眼里神色复杂。
怎么回事?他看向一旁的嬷嬷。
嬷嬷还没说话,那跪着的宫女就抢着说:“陛下,您看看我们小殿下。”
父皇皱着眉将顾渊抱起来:“若儿?”
“陛下,您再看看公主的梳妆台。”嬷嬷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受了委屈,赶紧开口。
听见这话,父皇垂眸看向我,声音里带着点往常没有的沉:“怎么不吭声?是哪里疼了?”
我心里忽然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发疼,尤其是瞥见顾渊整个人挂在父皇脖子上,指尖还攥着父皇龙袍的盘扣时。
“他把我的琉璃盏摔碎了。”我揪着自己的帕子,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风。
父皇却没顺着我的话,指尖扣住我的下巴抬了抬:“看着朕的眼睛说。”
我睫毛颤了颤,慢慢抬起眼。
“碎了盏琉璃而已,父皇再让人给你打十只八只,可要是太子伤着了,你拿什么赔?”
我瞳孔猛地缩了缩,眼泪一下子涌到眼眶里,却咬着唇没让它掉下来。
乳母见我站着不动,要过来扶我,却被父皇的声音打断——
“去御书房外的青砖地上跪一个时辰,若儿。”
“你如今还没资格对着宫人道打罚,这宫里的人,哪怕是个洒扫的宫女,也不是你能说罚就罚的。错了就是错了,得受着。”
后来我被禁足在长宁宫整整一个月,父皇倒也没忘了我的话,让顾渊抄了十遍《弟子规》,那宫女也被发去了洗衣局。
禁足解除的第二天清晨,长宁宫的门刚推开,就听见外面的宫人道——陛下昨夜下了圣旨,立三皇子顾渊为太子。
宫里的主子奴才都挤去了太和殿看封礼,连长宁宫的小宫女都偷着跑了出去,只剩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
那年我的生辰,长宁宫的灶上冷着,连碗热乎的长寿面都没煮——往常都是母后亲手给我揉面的。
5。
等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踩着落英往桃林深处走了。
这桃林是母后还在时,父皇亲手种的——那时他还不是皇上,每天下了朝就蹲在御花园里,一棵一棵地埋桃树苗,埋了整整一个月,现在那些小树苗都长成合抱粗的大树了。
民间的说书先生总说,当今陛下和先皇后是“神仙眷侣”,母后走了十二年,凤位一直空着,父皇连个贵妃都没封。
我伸手接住落在肩头上的桃花枝,指腹摩挲着花瓣上的晨露,顺着桃林的小径绕了几个弯,把后面跟着的暗卫甩在了身后——他们总是跟着我,像影子似的。
没过多久,一间木屋渐渐闯进了我的视线。
刚推开木门,浓烈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
“啊——”早就藏在门后的一团黑影嘶吼着扑过来,却被铁链猛地拽了回去。
拖拽的血印子一直延伸到门槛边,“它”闭着眼睛缩在墙角,身子仍不住地发抖。
要是仔细瞧就能看清,那是个女人——除了那张还算秀丽的脸,身上其余皮肤都烂得差不多了。
只要凑得近点,还能闻到刺鼻的腐肉味。
半手粗的铁链彻底束缚住了她的动作,这样的攻击,已经是第十次了。
我瞥了眼地上被掀翻的饭菜,开口问:“不喜欢?”
她抬头望了我一眼,看清我的模样后才慢慢摇了摇头。
我皱了皱眉,上前掀开她腰侧的衣裳。
触目惊心的旧伤上又添了几道新痕,血丝顺着腰际流下来,落到我手臂上时已经变成了黑血。
“抱歉,没法立刻带你出去。”我望着她那张和母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无意识地张了张嘴,含糊地念着:“。。。渊。。。儿。。。”
念了没两句,她突然用力把我一把推开——我读懂她的意思,立刻站起身从后面的侧门跑了出去。
木屋里很快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皮鞭划破空气的声响。
女人扯着哑嗓子的哭号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后颈发僵,旁边那道软声软气的低语,说的却是比恶鬼索命还渗人的咒。
我扶着树影里的老槐树,攥着帕子揉了半天发颤的指尖才压下心悸,踩着沾露的草叶快步转出了林子。
明日就是宫宴,满宫的王子皇孙都要赴宴。
今年父皇原让我和林浅一同筹备,她倒抢着全揽了去,我正乐得清闲。
用脚想也知道,她急着揽活准是要给我备“大礼”,我总得回份像样的。
回了宫,我直接当着贵妃的面,把顾渊带出了宫门。
6。
宫外。
顾渊盯着越来越眼熟的青石板巷,皱着眉拽我袖子:“皇姐,我们要去哪啊?”
我没停步:“去赔罪。”
身后的脚步声猛地顿住,他刚要转身往回跑,旁边的院门吱呀开了。
个扎着羊角辫的五岁娃娃仰着笑脸喊:“哥哥!”
几乎是一瞬,顾渊的眼神突然变了,直勾勾盯着那孩子,像丢了魂似的。
许是娃娃在门口站久了,一对穿粗布衣裳的夫妇跟着出来。
待看清站着的人,夫妇俩拽着娃娃的胳膊就跪了下去。
“太、太子殿下。。民、民夫见过殿下。。”
巷子里静得能听见墙根的虫鸣,我缩在暗处没出声。
就这点儿,还不够让顾渊真正后悔。
娃娃嫌父母压着不舒服,扭着小身子要挣起来。
顾渊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被家人一遍又一遍强行按下去
不知想起了什么
忽然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让他们起身之后
我跟着走进了他们的屋子
顾渊仍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没催他
只静静等着
夫妇俩给我端来不少茶点
还时不时用干净的布抹着桌子
脸上扯出勉强的笑
我捏起一小块糕点
花纹很简单
是民间常见的样式
该是特意买给孩子的
“公主殿下今日过来
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们对我倒没那么怕
只是目光一直黏在门外的顾渊身上
我摇头
“我带小弟来赔罪。”
听了这话
夫妇俩忙又跪下来
“公主说重了
我们夫妇哪敢受太子殿下的赔罪啊。”
幼童也跟着念叨
“太子。。殿下
公主。。殿下!”
又忽然转过身子
朝着顾渊歪了歪小脑袋
“哥哥抱!”
我正以为他不会有反应
顾渊却慢慢走进来
轻轻把孩子抱了起来
这孩子原本还有个姐姐
前几日因为顾渊的疯劲丢了命
家里一直骗孩子说姐姐过几天就回来
幼童年纪太小
除了父母
见得最多的就是姐姐和顾渊
瞧这模样,他是把顾渊当成了亲近的人。
见不到姐姐,便只能黏着顾渊不放。
我站起身将跪着的夫妇俩扶起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顾渊实在糊涂,干出这等混账行径,我先替他给二位赔个不是。
我本想让他以死谢罪,可他是太子,哪是我想罚就能罚的?
夫妇俩脸白得像纸,连连点头。
不过。。。
我顺势走到顾渊跟前抱过孩子,突然抬脚狠踹他的膝盖。
嘭!
宽大的衣袖立时遮住孩子的脸,我摸了摸他的头安抚。
顾渊跪在夫妇俩面前,竟没像往常那样立刻起身。
使不得使不得,殿下快起来!
男人忙要扶他,伸出的手却被我半路截住。
顾渊,看看你眼前的这些。
过了好一会儿,顾渊才抬头扫了一圈。
李家夫妇都有重病,一家子全靠长女做手工过活,日日挤在小巷的破屋子里。
两月前你和李铃相识,那姑娘太单纯,对你掏心掏肺的。
从没跟你提过家里的事,怕你嫌她穷就疏远她。
既要没日没夜做手工贴补家用,还要走一个多时辰的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见你。
顾渊,你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让她那天独自去找你!
抬起头!
我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你盯着铃儿的眼睛,再把“不悔”说一遍——说啊!
泪珠一颗接一颗砸在我衣摆,李家夫妇的哭声像道炸雷,把顾渊撑了这么多天的倔劲儿一下劈碎了。
出来后,顾渊像丢了魂似的走在前头。快出巷子时,我本能地回头瞥了一眼。
李铃正被人掐着脖子往墙上猛撞,刚换的白裙子一下子沾了满裙泥污。
娘娘!求您——放过我吧!
我家里还有年老的爹娘,我不能死在这儿。。。我就想。。。活着啊。
7。
第二日天刚亮,嬷嬷就捧来好几套衣裙让我挑,我随便指了一套就要接着躺回去。
嬷嬷也不催,嘴里念叨着把配饰先摆到妆台上。
到了地方,我望着一片素白里那抹刺眼的艳色,没说话。
见我到了,所有人都恭恭敬敬行了礼。
见过长公主。
我回了礼,直接往主位走。
今日正巧有外国使臣来见,父皇要晚些才到。
长公主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突然响起的声音截住我的脚步,话里话外都想把话题往我身上拽。
我望向那堆穿得花红柳绿的人,半点情面没留:“安王妃、离郡主、齐小姐,你们今日就这么高兴?头上的珠翠都要坠下来了。”
先皇后的忌辰刚过昨日
大周按例要连避三日艳色
偏这三人仗着贵妃撑腰,整日穿得跟开屏的花孔雀似的
被我噎得愣在原地
三人忙不迭跪下告罪:“是我等失言,求长公主恕罪。”
林浅笑着拽我衣袖:“今日既是大宴,又有外邦使臣在,若儿莫要这般,免得叫人说三道四。”
顾渊就站在她身侧盯着我,见我看过去,又不自然地转开脸
“母妃多虑了,不知情的怕要以为是我苛待她们呢。”
我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林浅脸色微微一僵,仍笑着让我先去坐,自己要去陪安王妃她们说话
我本就嫌应付这些麻烦,便捧着果盘独自坐到台边
没多时,父皇便来了,怀里还抱着个锦盒裹着的物件
见我在台边摆弄果碟,父皇朝我招了招手
“若儿过来。”
把怀里的物件递我后,转头对身后的使臣说:“这是朕的掌上明珠,大周的长公主。”
使臣似懂非懂点头,对着我躬身行礼:“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使臣大人免礼。”
通事在旁替我传译,我却只顾着摩挲那白玉菩萨的纹路
每逢外邦来朝贸易,使臣总会进献些新奇物件
我最爱的便是这菩萨雕像,故而父皇每回都要给我留着
说了几句家常,父皇微微颔首,示意宫人们开启宴饮
我同两位殿下一道走上主台
顾渊独自立在台中央,见我们过来,笑着欠身见礼
身旁竟没跟着贵妃,倒有些少见
头一个节目是西域舞姬的表演,笛声一落,窈窕身影便旋着舞步过来
使臣对歌舞兴致缺缺,总转头同我搭话
通事只得把黏在舞姬身上的目光收回来,无奈望着说个不停的使臣
殿下正是最好的年纪,可有看上的青年才俊?
通事一边翻译一边偷看我的脸色
这话一出口,台上端坐的几位都朝我看来
大人这是要替我做媒?
使臣摸了摸鼻尖笑:“臣就是觉得,公主这般容貌才学,要配的人定是要万里挑一的”
我抿唇笑:“姻缘这事,随缘罢了”
说话的工夫,歌舞便散了场
各位王子皇孙按着位次,呈上预备好的贺礼
轮到安王妃献礼,她却没像旁人那样退到一边
“妾祝陛下龙体康泰,使臣大人万事顺遂”
父皇抬抬手,命她起来
安王妃扫了我一眼,仍跪着没动
“妾今日斗胆,想求陛下一件事”
她声音柔得像浸了蜜,听得使臣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何事?”
“妾的小女刚及笄,心仪太子殿下许久,殿下脸皮薄不肯说,妾只得厚着脸皮来求陛下赐道婚旨”
她话音刚落,我立刻察觉到身旁顾渊的身子瞬间僵住,冷着脸望向安王妃。
安家是仅次于林家的第一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
如今父皇对顾渊始终冷淡,林浅自然急在心里。
父皇看向顾渊:“是想成家了?”
沉默了片刻,顾渊却依旧盯着安王妃,字字清晰道:“这并非儿臣的本意。”
全场顿时哗然,顾渊的话分明是说此事有人幕后操控,他全不知情。
安王妃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顾渊会突然拆她的台。
“安容,你可知欺君是何罪?”我开口道。
安王妃忙磕头,咬着牙道:“公主明察,妾怎敢欺君?”
到这地步她还不肯供出林浅,倒真是姐妹情深。
“罢了,此事日后再议。”
安王妃连忙谢恩退到一旁,厌恶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顾渊身上。
使臣好奇地问通事我们说了什么,通事随便敷衍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直到宴会结束,林浅都没出现,父皇也没提她半句。
这一天实在闹得人心烦,回宫后我便又歇下了。
8。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嬷嬷去看了回来,惊道:
“殿下莫怕,说是宫中有邪祟作乱。”
“嗯?邪祟?”
我刚披好衣服走出去,就被人撞了个满怀,低头一看是个宫女。
殿下…殿下饶命啊。
我抬了抬袖子示意无妨,抬眼间就见桃林那边腾起浓烟——走水了。
尖锐的惊叫声劈里啪啦炸开,宫人们丢了洒扫的工具往反方向跑,我心尖突然一沉,捏着帕子捂住口鼻就挣开嬷嬷的手往林子里冲。
焦味呛得我眼眶发疼,脚步却半点没慢,直往桃林最深处钻。
脚步忽然钉在地上——眼前的画面像把锤子,砸得我脑子发懵。
穿月白衫的女人蜷在血泊里,顾渊红着眼睛瞪着她,手里的剑攥得指节发白。
“顾渊?”我试探着叫道。
火舌舔着桃枝往这边卷,顾渊跟没听见似的,我咬咬牙往前挪了两步。
那剑忽然朝我这边刺过来,我脑子刚一片空白,就被人猛地拽进怀里。
“唔…”钝钝的剑入肉声钻进耳朵。
热乎的血溅在我衣领上,顾渊盯着挡在我前面的人,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我伸手要扶,指尖却扑了个空——眼前一黑,我顺着那人的身子倒下去。
再醒过来时已经在桃林外的石凳上,顾渊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子里的烟。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个粗使宫女正拽着那满身是血的女人往林子里拖,领头的大宫女尖着嗓子喊。
“快把这怪物赶走,别惊扰到我娘娘了。”
女人急得手乱摆,像是要解释什么,却被那大宫女甩了个耳光,重重摔在地上。
伤口再度裂开,她依旧一声不响咬着唇,目光死死钉在顾渊身上。
“顾渊。”我唤他。
他转眸望我,眼底早没了焦距。
“你真的没机会后悔了。”我快步冲过去,把女人护进怀里。
“我的渊儿……渊……儿。”女人用力抓挠脸上烧伤的腐肉,黏糊糊的血染红了我二人的衣衫。
望着那张丑陋扭曲的脸,顾渊倒像突然活过来般,歇斯底里哭喊:“母亲!”
匆匆赶来的父皇愣在原地,呆呆望着我怀里没了生息的女人。
大理寺彻查后,确认火灾是人为,宫女怕殃及自身,如实供出贵妃。
父皇震怒,削去她的位分,发往慎刑司受罚。
贵妃熬不住刑罚咽了气,顾渊也主动辞去太子之位,求去了边疆。
掩藏在宫中十几年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林浅记恨先皇后和陛下已久,下毒害死先皇后后,为稳固地位,找了个与先皇后模样极像的女人借腹生子。
诞下顾渊后,便将那女人锁起来——就因为那张酷似旧人的脸,日日折磨她,整整七年。
林浅厌恶皇家血脉的所有人,所以才要借腹生子,这些年自然没给过顾渊好脸色,费尽心思想让他登皇位,不过是为了让我不顺心。
直到死她都没明白,顾渊早在许久前就清楚二人的关系,可林浅从未苛待过他,因此他也乐意顺着她的心意行事。
顾渊这辈子唯一忤逆林浅的事,便是和李铃相恋,那天两人本约好一同向父皇求赐婚圣旨,林浅却临时传召顾渊,他没办法,只能让李铃先独自去客栈等他。
可殿里始终不见林浅的踪迹,他想离开,大宫女却总拿“贵妃会动怒”的理由阻拦。
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映入眼帘的却是铃儿被折磨得没了气息的模样。
也就是那时,顾渊才看清林浅的真实面目——他的母后为了权势能不顾一切,连他都可以牺牲。
打从他小时候起,顾渊的每一步都在被操控、被监视。
这次的火灾是林浅为了彻底除掉顾渊的生母,特意嫁祸给我的,可她万万没料到,那女人竟挣脱铁链逃了出来,刚好被出来散心的顾渊撞见,这才有了后续的事。
9。
把林家党羽和那些同流合污的人清理干净后的第三年,父皇得了场重病,朝廷里人心惶惶。
这些年为了太子之位,宫里再没妃嫔生下子嗣,除了顾渊,竟真的没有其他皇子能担得起大任。
一个月后,父皇的病忽然好了,辰时便来了我的宫里。
那是晚秋最后几日,父皇身上还裹着簇新的厚袄,脸膛红得像炉边烤热的蜜薯。
他同我絮絮说起我幼年爬树摔进荷花池的事,还蹲在御花园的空地里,陪着我把十多株桃苗挨个埋进翻松的土中。
临走前他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嘴角挂着像小时候给我藏蜜饯时的笑,塞给我一个上了锁的乌木箱子,说要等他出了这殿门再打开。
他刚跨出殿门,我余光扫过案几,却见那碗早晨御膳房端来的长寿面还搁在那里,汤面的热气裹着葱香飘过来,我忽然想起林浅断气前攥着我手腕说的话。
她浑身的皮肤都肿成了透亮的泡,连脸都辨不清轮廓,可眼睛还像我第一次见她时那样亮,扯着嘴角笑。
“顾若啊。。你这辈子,注定要像我这样,守着空殿过完一辈子的。”
忽然宫外的丧钟撞了起来,那声音像重锤砸在胸口,正好我指尖刚掀开箱子的盖子——李公公带着哭腔的通报撞进来。
“陛下。。驾崩了。”
箱子里端端正正摆着传国玉玺,下面还压着一幅卷起来的绢画——画的是林浅穿粉色宫装站在桃树下的样子。
番外。(林贵妃视角)
长春二年的春天,我捧着圣旨进了宫——陛下早忌惮我父亲手里的三十万西北军,所以给了我贵妃的位分,宫人们见了我都低着头喊“林娘娘”,连皇后宫里的宫女都捧着石榴花来给我插鬓。
离家那天,向来待我温声细语的父亲皱着眉站在院门口,母亲拉着我的手抹眼泪,说你爹是舍不得你走得这么远。
可父亲只是盯着我发间的珍珠步摇看了会儿,转头对来接我的李公公拱了拱手:“烦请公公回禀皇上,臣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
李公公赔着笑应了,可我瞥见他下垂的眼尾里,藏着像看将死的人那样的惋惜。
宫里还有位皇后娘娘——是陛下做太子时就娶的正妻,听说她从前总陪着陛下在书房批折子,现在却总待在慈宁宫后面的佛堂里。
帝后二人向来同进同出,感情好得让后宫众人都羡慕
我打小在相府就是被捧着长大的,哪能忍得下皇后独占皇上的恩宠?我也想坐上那凤位
皇后身子骨弱,每日都要煎药喝,我没想过要她的命,不过是隔三差五往她宫里跑,说些刺人的话——反正她早晚要去的
没几个月,皇后居然有了身孕,皇上天天往坤宁宫跑,我也跟着每日去请安
皇后怀到第三个月时,突然见红差点滑胎,宫里的人个个都把怀疑的目光投到我身上
我气不过,扇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宫女耳光,可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再也没踏过我宫里的门
我突然好想母亲,这皇宫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死皇帝,死皇后,没一个好人
又过了半年,皇后难产,好不容易生下个女孩,陛下给公主取名叫若,这是宫里第一个公主
顾若那模样跟皇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看着就烦
小公主满一岁那天,宫女粗心把她落在御花园里,陛下气得要砍那宫女的头,还是皇后跪了好几次才求下来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宫里的嫔妃都不争宠——她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几次,十几年的青春耗在宫里,不过是皇上用来堵住大臣们说皇后专宠的借口
这几个月母亲的家书越来越少,我还没琢磨出缘由,却在一天夜里听说父亲突然暴毙的消息
可父亲向来健朗得能骑马拉弓,怎么会突然没了气息?
我脑子像被雷劈了,什么规矩都顾不上,只想着立刻出宫奔回家。
宫人们见我红着眼眶乱撞,竟没一个敢上前拦,我就这么跌跌撞撞跑到了宫门口。
指尖刚碰到宫门的铜环,身后突然冲过来个侍卫,狠狠把我推在地上。
掌心蹭在青石板的碎石子上,立刻渗出血珠,我跪坐在地上哭着求他们让我出去。
可那侍卫冷硬的嗓音像把刀,直接扎进我心里。
他说:“陛下有旨,宫妃无召出宫者,祸连九族。”
“贵妃娘娘,您还是回吧。”
我盯着他的脸,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从前妃位以上的主子,夜禁前要出要进哪个拦过?怎么到我这儿就变了规矩?
分明是陛下。。。是陛下故意让人拦着我。
眼前的宫墙、侍卫都开始晃,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顾远安正坐在我床头,我盯着他衣摆的团龙纹,开口就问:
“陛下,臣妾想出宫。”
他却伸手替我扯了扯滑到肩的被子,声音淡得像水:“你刚醒,身子还弱,等两日再说。”
我闭紧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往耳后流,再开口时,声音里全是颤音:
“我父亲的事情与陛下有关吗?”
顾远安的目光像落在陌生人身上,连眉峰都没动一下:“朝堂上的事,你不用问。”
我猛地拽住他的衣摆,刚结痂的掌心又渗出血,染在他月白的绸子上:“顾远安!你也是当爹的人啊!”
可他自始至终连眼尾都没扫过我一下
只撂下句“好好歇着”便转身走了
你们都会遭报应的,顾若和她母后,一个都别想逃
打那之后,顾远安截了我家里的所有家书
我彻底和母亲断了联系
皇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
我用父亲留在宫里的暗线,悄悄给她下了慢毒——代价是母虫要种进我体内
顾若四岁那年,我怀上了孩子
皇后隔三岔五就打发人送补品来
我生产那天,那女人裹着雪粒子要来看我
可我疼得受不住,子虫突然反噬
她没站稳,摔进了我前几日让宫人砸开的冰湖
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顾远安跟疯了似的把我和孩子拽出来
我跪在那女人尸体前,心里半点报复的痛快都没有
皇帝查不出缘故
宫里最厉害的太医也只敢说是皇后自己失足
没人会知道真正的原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顾远安是个好皇帝,大周离不开他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怨毁了我的国
可皇后不一样,她死了,什么都没变——只不过
顾远安也该尝尝永失所爱的滋味了
顾若太聪明,跟顾远安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对我的孩子没有丝毫爱意,立他为太子不过是我用来更好牵制顾若的手段。
只要能阻碍她开心顺遂地长大,所有代价都值得。
你放心,顾远安,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在意的每一个人。
我们,不死不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