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妈妈去世前，唯一的遗愿是我让换上她的心脏，健康活下去。

妻子凌萱却抢先一步将心脏换给了她的白月光。

“风昀的情况比你更严重，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会等到更合适的。”

“可那是我妈留给我的！”

妈妈甚至多次想过自杀把更年轻的心脏留给我。

我不信她不懂。

凌萱漠然看着我的崩溃，蹙眉道。

“作为补偿，我会推掉出差，出席你妈妈的葬礼。”

第二天，我拨打上百个电话，无人接通，却在许风昀仅我可见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庆祝心脏病痊愈，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低劣的挑衅，但让我彻底下定决心。

“妈，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摸着妈妈的墓碑，我拨打了那个人的电话。

“你不是想补偿我吗？现在机会来了。”

……

“好，不就是想离婚离开这吗？最多三天，我就去接你和你妈妈。”

男人激动的声音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小洲，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

“我等你。”

没有回答，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凌萱的电话打了过来。

“找我什么事？”

忽视她语气中的不耐与催促，我没有像以往一样和她争执吵架，只是平静开口。

“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边顿了顿，凌萱想起了对我的承诺，软了语气。

“老公，公司这边有急事，要三天左右，你别无理取闹。”

“萱萱，我洗澡忘记浴巾了，你帮我送一下。”

电话那头一片慌乱。

“明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凌萱第一次纡尊降贵和我解释，我却无心理会，平静打断。

“不重要，我们离婚吧。”

声音戛然而止，凌萱冷下声音来。

“赵明洲，一个男人连这点肚量都没有，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这三天，你就好好在家反省吧。”

凌萱的助理立马带着十几个保镖出现在墓地。

“赵先生，请。”

我扫视一圈，他们都曾是凌萱担心我心脏病派给我保护我安全的人，如今也成了禁锢我的人。

我身体不好，没有反抗，和妈妈道别后跟着他们回了别墅。

点天灯为我买下的手表，九十九封情书，为我做的手工皮带……

曾经爱过的证明被我一个个扔进垃圾桶。

扔完最后一袋垃圾时，一件外套披到了我的肩上。

“不要吹风，你受不得凉，以后这种事交给佣人。”

凌萱皱着眉嘱咐我，像是我们白天的争吵不复存在。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下一秒，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凌萱连忙踩着高跟鞋跑过去，语调温柔。

“别急，你不想住酒店，我不是带你回来了吗？你那外套脏了，我去给你拿个新外套，你再下车。”

晚风吹过，外套滑落。

我没有去捡，任由风将它和那堆垃圾混到一起。

回到房间，我刚躺下休息。

凌萱进来了。

“你去收拾一间屋子，这间屋子给风昀休息住。”

“他术后有排异反应，要好好休息。”

凌萱颐指气使的模样让我以为自己当真是这间房子的佣人。

心脏因为一晚上的劳累阵阵抽痛。

我疲惫合眼：“这是我家，照顾人，医院更专业。”

凌萱一噎，转身出了房间。

门外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我的睡意几次被打断。

我叹息一声：“为什么不叫佣人？”

凌萱抿直唇角：“佣人们不清楚他的喜好，我自己来。”

白晃晃的灯光刺伤了我的眼。

原来，我提过很多次的暖色灯光还是没有换上。

我冷笑一声，看向凌萱。

“离婚，我就帮你。”

2

凌萱动作一顿，床单甩到我的胳膊上，抽出一道红痕。

“赵明洲，你闹够了没有？吃醋也要有个限度。”

从前，我是吃醋，如今，我是心死。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家中少的那些东西。

凌萱扔掉床单，冷漠撞开我。

“算了，今晚就让他住我的房间。”

从前，面对凌萱的这种下马威，我会扔掉男人的尊严哄她，求她原谅我。

现在，我只是戴上眼罩，回屋好好睡了一觉。

妈妈希望我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我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睡醒之后，我让王妈做了一屉蟹粉包。

刚咬一口，手中的东西就被人打掉。

“赵明洲，你不知道许风昀术后不能吃海鲜吗？你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听着头顶凌萱冷漠的斥责，我只觉得可笑。

“这是我的饭，没你们的份，想吃的话去找王妈。”

看我冷漠样子，凌萱胸中陡然升起一股郁气，话脱口而出。

“果然是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你妈妈连待客之道都没教给过你吗？”

话一出口，凌萱就后悔地抿紧了唇。

心口的疤被她残忍揭开。

我是妈妈耗尽心血养大的，倾注了满满的爱意。

嘴中血腥气弥漫，我站起身，猛地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滚！”

凌萱带许风昀去医院前把我关进了地下室。

她明知道先天性心脏病最怕刺激，地下室是我的阴影。

“我发誓，余生不会让你有阴影。”

结婚誓言，言犹在耳，人却不复当年。

我靠在墙角，呼吸越发困难，意识逐渐迷糊，我看见了妈妈。

妈妈像从前一样温柔拍着我的肩：“阿洲，不怕，妈陪着你，你一定会好好的。”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

“你放心，我已经在找新的心脏源了，比你妈的更好。”

凌萱将一勺鸡蛋羹送到我的嘴边，是少有的小意温柔，我偏头避开。

其他的再好，也比不上我妈的，跳动的心脏是我妈对我全部的爱意。

我知道她不会答应我，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手段拿。

凌萱懂了我抗拒的态度，她沉着脸把碗重重摔到桌上。

“赵明洲，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妈妈若是在世，一定会理解我，不会让你无理取闹。”

面对她的指责，我冷笑出声。

“妈妈如果在世，她就会知道我对鸡蛋羹过敏。”

一阵窒息的沉默。

被走来的许风昀打破。

“赵明洲，萱萱日理万机，哪里记得住这些小事。是我推荐的鸡蛋羹，让萱萱拿给你的，你有火就冲我发，别欺负萱萱。”

许风昀说完捂着心脏咳了两声，凌萱连忙扶住他。

我懒得理会他的表演，目光盯在他的胸前。

那里是妈妈留给我的心脏，我会亲手拿回来。

“你还在术后观察期，怎么自己就过来了？”

“更何况你又不是故意的，他吃不了，是他太矫情了。”

许风昀点了点头，叹息一声，然后“噗通”跪在我的床前。

“明洲哥，我知道是我抢了你的心脏，若是可以，我宁愿挖出来给你，自己去死。”

“只要你好好对萱萱，你就是找人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许风昀适时露出身上的伤口。

凌萱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就信了许风昀的话。

她失望摇头。

“赵明洲，我以为你只是吃醋占有欲强，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恶毒，找人对许风昀动手。”

“不是我，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既没有力气更没有人脉，你可以去查。”

我下意识解释，可是凌萱根本不信，硬逼着我在医院走廊给许风昀磕头道歉。

医院走廊上异样的目光一刀刀将我凌迟。

我想逃，但是凌萱的人押着我，我根本无处可逃。

直到晚上，凌萱让人给我包扎好伤口，将我带了回去。

“这件事不会流传出去，我给你留了面子，但是你要记住这个教训。”

“我不希望我的丈夫这么恶毒。”

听着她施舍般的宽容，我笑出了眼泪。

她蹙起眉心，我的笑容让她并不舒服，而且这次我并没有任何解释。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淡淡答道：“没什么要说的。”

许风昀是自导自演，我没有找人动他，她不信。

红糖水是我给她煮的，不是许风昀，她不信。

许风昀的虚弱都是装的，他的病情根本不急，她更是不信。

我收回思绪，朝楼上走去，

凌萱忽然开口：“你之前提的事情，我答应了。”

一场羞辱，换一纸离婚协议。

我竟不知是亏是赚。

没等我去和她拿离婚协议，凌萱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

“好，别怕，我一定会在雷声开始之前过去陪你。”

半夜暴雨，我瑟缩着，抱着妈妈的照片睡了过去。

第二天，凌萱一早就回来了，将我塞上了车。

没过一会，我意识到不对。

驾驶方向与民政局相反，位置也离民政局越来越远。

忍着不舒服的副驾高度，我看向凌萱。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这是去哪？”

3

凌萱神色怪异地看了我一眼。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赛车吗？我答应了。”

我终于想起这件事。

我提过太多次，凌萱总是嫌弃无聊，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察觉到我并没有如她所想露出开心的神色，她破天荒多问了一句。

“你难道还有其它的愿望吗？”

想离婚，想拿回我妈妈的心脏。

答案不假思索。

我却没有说出来，反正凌萱不会答应我。

好在今天我已经收到了消息，那个人很快就到了。

想到这，我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凌萱嘴角微翘，误以为我是对她的安排很满意。

“赵明洲，风昀不是你的仇人，他很快就会离开。”

“我们是夫妻，心脏源我一定会给你找更好的，到时候我们长长久久一辈子。”

我没有理她，许风昀不知道怎么调的座椅，这种坐姿挤压的我心脏很不舒服。

一到赛车场，我迫不及待下了车，连手机都没有拿。

好不容易缓过来，却被凌萱掐住手臂。

我回头，对上她阴沉的脸色。

“刚刚有个陌生人给你打电话，是谁？”

我了然，是那个人到了。

我给他发了定位。

按灭手机。

我面对凌萱的怒火不屑一顾，嘴角讥讽：“这电话一连打了十几个，你却接不到，你连我的手机密码，我的生日都忘了吧。”

僵持一阵，凌萱没再说话，主动带我去了前排。

“你喜欢哪个赛车手？”

我玩着手机，无所谓开口：“都差不多。”

我喜欢的赛车手一个月前已经退役了。

“要上去留影纪念吗？”

“不用。”

“为什么不用啊？”

许风昀的声音插了进来。

“萱萱很喜欢记录的，我和萱萱拍的照片可是装满了好几本相册呢。”

“我听说明洲哥，你和萱萱只有一张结婚照，不是我说，明洲哥，这也太寒酸了，你还是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多拍两张吧。”

凌萱眉宇不悦，打断许风昀的话。

“我和明洲还有一生的时间拍照记录，不急于一时。”

“现在比赛结束，你们要不要去参加赛后互动环节。”

“当然要啊。”

许风昀抢先一步开口：“来赛车场就是为了开心嘛，互动环节既可以体验赛车乐趣，又安全无刺激。”

“就算是明洲哥这样的心脏病患者也可以坐。”

凌萱松了口气：“风昀，还好你知道得多。”

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凌萱高价拿下互动环节名额，将我推到了赛车手座位旁。

车辆处于死角时，赛车手猛地加速，刺激之下，我脸色煞白。

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赛车手又恢复了正常驾驶，余光中我对上了许风昀得意的眼神。

他串通了赛车手！

下来之后，我脸色惨白，没有等我平稳呼吸，许风昀先声夺人道歉。

“对不起，明洲哥，我没想到你连小朋友都可以接受的速度都受不了。”

“明明是……”

凌萱冷脸打断我的话：“赵明洲，我亲眼所见，你不会想说这又是许风昀害你吧。”

许风昀笑着岔开话题。

“萱萱，这都是小事，你快去车上给明洲哥拿药吧，我受点委屈没什么。”

“那风昀你照顾好他。”

凌萱匆匆朝车里走去，许风昀一改刚才的伪装，笑着逼近我。

“心脏现在很难受吧，可惜啊，你命怎么就这么大呢？”

“当初我好不容易劝你妈妈去死，你受到那么大打击，居然没跟他一起走。”

“我好不容易买通了赛车手，可是这种刺激下你居然也还活着。真是，可恨啊！”

我心脏加速，嘴唇发绀，死死瞪着他。

“你说什么？”

许风昀笑得嚣张而得意。

“忘了，你还不知道。不过你妈妈可真是爱你啊，为了给你一颗健康的心脏，就自愿去死了，我都没有费什么口舌。”

我被气到手脚发白，呼吸困难。

妈妈竟然是被许风昀害死的！

许风昀满意地看着我痛苦的样子。

“对了，为了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我根本就没有心脏病，你妈妈那颗心脏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它根本就不在我体内，我拿它去喂狗了。”

我再也忍受不住，在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们在干什么？”

尖锐高跟鞋尖狠狠踹在我的膝盖上。

我听见凌萱焦急的声音：“许风昀，把药咽下去，你不会有事的。”

凌萱看也未看我一眼，毫不犹豫将那颗唯一的救命药给许风昀喂下，扶着许风昀离开。

那一扑本就是我透支生命换来的，凌萱的最后一脚更是正中心口，我意识到，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