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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荡里的信号灯

1943 年秋,白洋淀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成片的芦苇秆相互摩擦,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片水域的苦

1943 年秋,白洋淀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成片的芦苇秆相互摩擦,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片水域的苦难。十四岁的水生攥着磨得发亮的渔叉蹲在船头,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矗立在土坡上的日军炮楼。炮楼顶端的探照灯不时扫过湖面,惨白的光束划破夜色,让整个白洋淀都笼罩在压抑的氛围里。水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丝血痕悄然浮现 —— 三个月前,他爹就是划着这艘渔船,给芦苇荡深处的八路军送粮时,被炮楼里突然射出的机枪扫中,渔船翻了,人沉进了湖里,连尸体都没捞上来。从那以后,水生就再也没笑过,每天除了打渔,就是盯着那座炮楼,心里憋着一股说不出的恨。

这天傍晚,天阴得厉害,眼看就要下雨。水生把打好的鱼收进竹筐,正准备划着渔船往自家的茅屋赶,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水草丛里传来一阵微弱的 “哼哼” 声。他心里一紧,握紧了渔叉,慢慢把船划了过去。拨开茂密的芦苇秆,水生一眼就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水草上,身上穿着灰布军装,左臂还紧紧夹着个铁皮盒子。那人听见动静,艰难地睁开眼,看见水生,虚弱地喘了口气:“小…… 小兄弟,别害怕,我是八路军……”

水生的心猛地一跳,八路军 —— 爹就是为了他们没的。他盯着那人胳膊上的铁皮盒子,又看了看那人苍白的脸,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船划到了那人身边,小声问:“你…… 你怎么了?”

“我叫老周,是游击队的通讯员,” 那人声音沙哑,说话都得断断续续,“我们在转移的时候,遇到了日军的巡逻队,打了一场仗,我跟队伍走散了,还中了枪…… 这盒子里的东西很重要,你能帮我把它送到东边的联络点吗?就是芦苇荡最东边,有三棵老柳树的地方。” 老周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颤抖着递给水生:“这里面有三块银元,是给你的酬劳,你拿着……”

水生没接那个红布包,只是摇了摇头。他想起爹当初也是这样,冒着生命危险给八路军送东西,从来没要过一分钱。“我不要钱,” 水生咬了咬嘴唇,“我帮你送。”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把老周扶进渔船,又把铁皮盒子抱在怀里,尽量让船划得稳一些,朝着自家茅屋的方向去了。

回到家,水生把老周藏进了后院的地窖里。地窖不大,里面堆着一些红薯和玉米,阴暗又潮湿,但至少安全。他给老周端来水和干粮,又找了些干净的布条,帮老周简单包扎了伤口。老周感激地看着水生:“小兄弟,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水生。” 水生低着头,小声回答。“水生,好名字,” 老周笑了笑,“等这次任务完成了,我一定跟队伍里的同志好好夸夸你。”

夜里,水生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老周夹在胳膊里的铁皮盒子,心里好奇极了,那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趁着老周在窖里睡着,水生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把那个铁皮盒子抱了过来。盒子是铁做的,上面还挂着个小锁,不过锁已经被打坏了。水生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软布,软布上放着一盏巴掌大的煤油灯,灯身是铜做的,擦得亮亮的,灯芯旁边还刻着一个小小的 “党” 字。除此之外,盒子里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水生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看起来像是地图,上面还标着 “日军弹药库”“炮楼” 的字样。

就在这时,地窖里传来了老周的咳嗽声。水生赶紧把地图折好,放进盒子里,盖好盖子,抱着重回地窖。老周已经醒了,看见水生抱着盒子,就知道他好奇,于是缓缓说道:“水生,那盏灯是给游击队发信号用的。我们打算炸毁日军的弹药库,到时候就靠这盏灯指引方向。只要灯在,队伍就能找到准确的位置,完成任务。” 水生听着,眼睛亮了起来,他看着那盏煤油灯,忽然觉得这盏灯比什么都重要。这种以煤油灯为信号工具的方式,在抗战时期的秘密联络中很常见,粤北省委旧址就珍藏着类似的信号灯,白天放在窗台示警,夜晚用作照明指引。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水生就被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惊醒了。他赶紧跑到院子里,爬到院墙上一看,只见远处的湖面上,好几艘日军的汽艇正朝着这边开来,汽艇上的日军拿着枪,不停地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搜湖。水生心里一慌,糟了,日军肯定是发现了老周的踪迹!他赶紧跑回地窖,对老周说:“日军来了,你在这儿躲好,我把盒子送到联络点去!”

老周一听,急了:“水生,太危险了,你再等等……”“来不及了!” 水生打断老周的话,抱起铁皮盒子就往外跑。他刚划着渔船离开岸边,日军的汽艇就已经到了茅屋附近。一个日军军官拿着望远镜,看见水生的渔船,立刻大喊:“快,抓住那个小孩!”

汽艇的速度比渔船快多了,眼看就要追上来。水生紧紧抱着铁皮盒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盒子送到联络点。他忽然想起爹生前教过他的水上功夫 —— 白洋淀的孩子,都会憋气潜水。水生深吸一口气,趁着汽艇还没靠近,猛地一头扎进了湖里。湖水冰凉,冻得他一哆嗦,但他不敢停下,借着芦苇根的掩护,在水下拼命地往前游。

日军的子弹 “嗖嗖” 地射进湖里,溅起一朵朵水花。水生能感觉到子弹就在自己身边划过,他闭着眼睛,憋着气,双手紧紧抱着盒子,拼尽全力往前潜。不知道游了多久,他的肺都快炸开了,才敢偷偷把头露出水面,换了口气。他抬头一看,日军的汽艇还在后面追,但已经被甩出去一段距离了。水生不敢耽误,又一头扎进湖里,继续往前游。

就这样,他在水下潜一段,露出水面换口气,再继续潜。一路上,他的胳膊被芦苇根划破了,腿也被湖里的石头磕出了血,但他丝毫没有察觉,心里只想着联络点的方向。终于,当他再次露出水面时,看见了远处的三棵老柳树 —— 联络点到了!

水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到岸边,爬上岸后,他顾不上喘口气,抱着铁皮盒子就朝着老柳树跑去。柳树下,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人正在砍柴,看见水生,赶紧迎了上来:“你是…… 水生?” 水生一愣,那人笑着说:“我是李叔,老周跟我提过你。”

水生一听,激动地把铁皮盒子递给李叔:“李叔,这是老周让我送过来的,里面有信号灯和地图!日军还在后面追,你们快准备!” 李叔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点了点头,赶紧对身后喊道:“同志们,准备行动!” 不一会儿,从柳树后面跑出来几个八路军战士,他们接过盒子,又给水生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三天后的夜里,白洋淀的上空突然升起了一颗红色的信号弹。水生趴在芦苇丛里,紧张地看着远处的日军弹药库。不一会儿,就听见 “轰隆” 一声巨响,弹药库被炸了,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紧接着,游击队的战士们朝着炮楼发起了进攻,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这场景像极了雁翎队在白洋淀伏击日军的激烈画面,当年他们就用 “大抬杆” 土炮在苇丛中重创敌人汽船。水生看着那座害死爹的炮楼,看着战士们英勇作战的身影,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知道,爹的仇,终于报了;老周的任务,也完成了。

战斗结束后,李叔找到了水生,把铁皮盒子还给了他:“水生,这盏灯,你留着吧。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把它送到了联络点,你是好样的。” 水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那盏煤油灯还在,只是灯芯旁边的 “党” 字,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晰了。

他摸出怀里的红布包 —— 那是老周当初要给他的三块银元,现在还在。银元被湖水浸得发亮,可水生知道,真正珍贵的,不是这三块银元,而是那盏在黑暗里能指引方向的信号灯,是老周、李叔还有无数像爹一样,愿意用生命守护家国的人。从那天起,水生不再只是那个憋着恨的孩子,他明白了,只有大家团结起来,才能把日军赶出中国,才能让白洋淀恢复往日的平静。后来,他也加入了游击队,跟着战士们一起,守护着这片他深爱的土地,用自己的方式,为家国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