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菇现世 诡计暗生
孙福这个人长得不怎么样,小眼睛,瘦脸颊,一股子机灵劲也是天天琢磨着“横财”。
有一天,他在一座荒坟边上见到一片黑蘑菇。
采了几个回家,刚好这几天妻子回娘家办事,自己在家,不用买菜了,就吃这蘑菇吧。
简单炒了炒,吃了一个,不一会儿就觉得头重脚轻,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没想到一天后,他居然活了过来。看着桌子上的剩蘑菇,他想这是咋回事儿呢?于是心一横,又吃了3个,结果又“死”了。
三天后,他再次睁眼醒了过来。
孙福心中大喜:哈哈,这真是老天爷赏给我的发财机会,我得好好利用这个秘密!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偷偷采了许多黑蘑菇藏好。
过了几天,做好打算后,他对妻子翠兰说:“跟我出趟远门儿,发笔横财回来。”
“你凭啥发财?”
“天机不可泄露,你只管跟着我,看我发财便是。”
几天后,孙福带着妻子翠兰出发了。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寻找发财之地。
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月,来到了石门沟。
这石门沟是一个有百来户人家的山村,村前村后的山坡上,有许多外地老板在这开煤窑。
孙福前山后山兜了一圈,对翠兰说:“我们在这儿待下,准能发笔财。”翠兰迷茫地看着孙福,不知他有何高招。
孙福和翠兰借住在石门沟一个叫石根的家里。石根四十多岁,是个光棍儿。他为人诚实善良,是个人家问他啥他就答啥,人家叫他干啥他就干啥,人家说啥他都信的老实人。
孙福问石根:“外地老板到石门沟来开煤窑,都发了吧?”石根告诉孙福,有的老板发了财,有的亏了本。他还说,石门沟的人这几年靠着外地老板开煤窑,家家户户都宽裕了,他自己天天给人挖煤,家里也存了好几万。
孙福心里一喜,一本正经地对石根说:“不瞒老哥,我也是到这里来开煤窑的,我想请你当我的助手,帮忙选窑口,怎么样?”
石根很高兴,也很认真。
他和孙福在村前的山坡上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定好了窑口。接着,石根带着十多个工人往山坡里挖洞。
孙福给工人按月发工资,第一个月他如期付了钱。到了第二个月,地洞掏了十几米深,除了黑土,不见煤影。
眼看到了月底,又该发工资了,孙福对石根说:“老哥,兄弟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我出门时没带那么多钱,你先把你家的钱暂借给我,等出了煤,我连本带高息还你。我家有栋房子值三十多万,你放一百个心,兄弟我绝不会诓你。”石根听了,二话没说,就把自己这些年攒的血汗钱借给了孙福。
孙福用这钱买了发电机组,安装在窑洞口,机器一天到晚响着,洞里挂了一串灯泡,亮堂堂的,工人干得热火朝天。可又过了一个月,洞里仍然只出黑土,不见煤。
孙福又对石根说:“老哥,你再帮兄弟个忙,帮我在村里借些钱,洞里一旦出煤,我马上连本带利一次还清!”石根依旧二话没说,带着孙福挨家挨户借钱。
石门沟的人都不太相信外乡人孙福,但相信本村的石根,每家借出五千。
孙福打了欠条,村里人还都要石根做担保人。石根很认真地在每张欠条上都签了名字。
几天后,孙福偷偷把二十万块钱寄回了老家,连翠兰也没告诉。
这天晚上,孙福在窑洞口看民工挑土,看着看着他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
石根忙问:“孙老板,你怎么了?”
“肚子疼,哎哟,疼死我了!”
石根忙扶他回家躺下,又请来郎中给他瞧病。郎中也摸不准孙福为啥肚子疼,给他打了止疼针,留了包草药就走了。
半夜,翠兰给孙福喂药汤,孙福装模作样地对她说:“我恐怕活不长了……我死后,你用棺材把我装好,一定送回老家安葬,千万记住啊!”
“开什么玩笑?肚子疼就说死。”
孙福知道妻子的秉性,不敢如实告诉她,只是再三叮嘱一定要用棺材送他回老家。
之后,他偷偷吃了三个黑蘑菇。
五更时分,翠兰发现孙福身子又冷又硬,成了死尸,吓得哭喊起来。石根闻声冲进房间,见孙福面色惨白,果然没了气息。
借了钱给孙福的人都聚到了石根家,挤在床前,这个按按脉,那个摸摸胸口。
石根呆了半晌,喃喃道:“昨天还只是喊肚子疼,看了郎中,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村治保主任赵乾急匆匆赶来。
他看了看孙福毫无血色的脸:“是不是郎中下错了药?得报案!”
很快,县公安局的警车开到了石门沟,郎中被暂时看管起来。
公安人员把药渣拿去化验,结果却是一切正常:“孙福是正常死亡,准备后事吧。”
孙福被装进一口黑漆棺材里。翠兰趴在棺材上哭得死去活来:“我的天呀!在家活得好好的,干嘛出门发财啊……开什么煤窑,命没了,啥都没了呜呜呜……”
她哭干了眼泪,忽然想起丈夫临终前的嘱托,便收拾一番,准备扶灵回乡。
赵乾也贷给了孙福五千块钱,他盯着翠兰,两眼不停转动。心想孙福死了,翠兰再一走,这钱岂不就彻底打了水漂?他走过来对翠兰说:“你先慢走,我们这些债主,得研究一下孙福的后事。”
2.死而复生 暗室密谋
几十个债主将石根、翠兰和那口装着孙福的棺材团团围住,众人激愤难当,场面像是斗地主。
“石根!当初是你做的担保人,现在怎么办?”
“我们的钱可都是卖苦力换的血汗钱啊!”
石根一脸愁苦,可怜巴巴地望向翠兰:“老板娘,孙老板借的钱……总还没花完吧?剩下的呢?”
翠兰只知道孙福向石门沟的人借了债,具体借了多少却一概不知。
债主们掏出欠条,一家一家加起来,竟有二十八万。
翠兰顿时傻了眼——开煤窑肯定花不了这么多钱!
她扑到棺材边哭喊道:“死鬼啊!你借了这么多钱,到底把钱放在哪儿了?你告诉我呀!”
赵乾发动债主们在孙福的住处翻找,把石根家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哪里还有钱的影子。
赵乾又问翠兰:“你老家还有些甚么财产?”翠兰泣不成声:“家里就一万块钱被他带来开煤窑了,老家只剩两间土砖房……”
石根一愣,急忙说:“不对!孙老板生前亲口告诉我,说你家的房子是栋小洋楼,值几十万呢!”
翠兰道:“你们若不信,就跟我回去亲眼看看!”
赵乾和债主们商议一番,最后做出三个决定:第一,将翠兰作为人质扣在石根家,其人身安全由石根负责;第二,由赵乾护送孙福的灵柩回老家,并核查孙福家的财产情况;第三,若孙福家确无偿还能力,待赵乾返回后,再一同向石根和翠兰追讨。
翠兰泪眼婆娑地被软禁在石根家中。赵乾则押送着棺材上了路。
赵乾坐在运送棺材的篷车上,司机是个外地人,连夜赶路。
行至半夜,棺材里的孙富活了过来。
他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用手捶打棺材板,喊道:“翠兰,把棺材盖打开!”
此时赵乾正靠着棺材打盹,忽闻棺内响动,吓得睡意全无,冷汗涔涔。孙福见无人应声,便用脚猛蹬棺盖,几下之后,竟把棺盖蹬开了。
赵乾不愧是治保主任,孙福刚伸出两只脚,他就扑上去,一把抱住孙福的脚,将他倒提起来,喝道:“孙福!你这活鬼!”
孙福看不清是谁,也吓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求饶:“好汉……你先放我下来……有话好说……”
赵乾不敢松手,紧张地呼喊司机停车过来帮忙。司机见死人复活,吓得弃车而逃,远远站着,哪敢近前。
孙福连连哀求:“好汉放我下来,我是人,不是鬼!”赵乾睁大眼睛仔细瞧,确认无误,这才将孙福放下。
孙福见是治保主任赵乾,便嘿嘿一笑:“赵主任,咱们去路边喝一杯?我三天没吃饭,饿得慌。”
二人从车上跳下,朝不远处一家小客栈走去。赵乾叫司机同去,司机死活不肯,只求付一半运费便走。孙福把眼一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司机奈何不了这“还阳鬼”,只得载着空棺材跑了。
赵乾与孙福进了客栈单间,点了几道好菜,对饮起来。
三杯酒下肚,赵乾哈哈大笑:“孙老板,没想到你死而复生!这下好了,你欠我们石门沟的钱,一个子儿也少不了了!”
孙福瞪起小眼,故作惊愕:“我欠你们的钱?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他边说边拍打脑门,好似真失了忆。
赵乾端着酒杯,冷眼打量孙福半晌,冷笑道:“孙福,你诓得了石根,诓得了旁人,却休想瞒我!我劝你别再耍花招。在这歇一晚,明早赶紧跟我一起回石门沟!”
孙福知道赵乾是个见钱眼开的人精,打着哈哈道:“赵主任,你说我欠那么多钱,便是剥了我的皮也还不起。但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不仅还,如果你回去后对村里人说我已经火化了,我额外给你五千!若能把我老婆弄出来,我再给你五千!这笔买卖,你做是不做?”
赵乾想了想,端起酒杯:“孙老板,你若说话算数,咱们就干!”孙福满口答应。
安顿好赵乾后,孙福悄悄给家里的弟弟打电话,说自己在外面发了一笔财,近两日会有一张二十万的汇款单到家,让弟弟先借两万块钱,速速送到客栈来。
次日上午,孙福的弟弟果然来送钱了。
孙福甩给赵乾一万五千块钱。赵乾细细数过,揣进口袋:“孙老板,你够义气,都需要我干什么?”
孙福嘿嘿一笑:“我就在这儿等你,务必把我老婆送回来。记住,万不可告诉她我还活着!”
“晓得,晓得!”说罢,便匆匆赶回石门沟“营救”翠兰去了。
3.李代桃僵 鸾俦新谱
赵乾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回到了石门沟。债主们立刻围上来打听消息,赵乾连连摇头叹道:“没指望了!孙老板家只有两间破屋,卖也抵不了债。人已经烧成一把灰,人死债烂,大伙儿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可债主们哪肯善罢甘休?当即冲进石根家,将石根和翠兰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逼债。
石根蹲在地上,懊悔得直冒冷汗。翠兰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赵乾瞅瞅翠兰,挤出几滴眼泪,对债主们叹气道:“这女人实在可怜。我看放她回家算了!她丈夫把我们的钱都败光了,留她何用?若是头牛,还能犁地耕田;若是只羊,杀了每家还能分几斤肉。可惜是个人,扣着也没用。”
债主们却不认同赵乾的说法,正因她是个人,才更要扣着不放,不还钱休想走人。
赵乾又道:“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我在村里管治安,这事不能不管。”
放不放翠兰,村里人分成了两派,双方僵持不下,闹得鸡犬不宁。
这时,村长出面调停了。村长虽未借钱给孙福,却发表了重要讲话:“放不放孙福老婆,本与我无关。但这事出在石门沟,我身为村长,不得不管。依本村长看,孙福既死,烧成了灰,他老婆就成了寡妇。寡妇总要再嫁,嫁东嫁西都是嫁,不如就嫁在石门沟!往后谁也不许提'扣人质',那是犯法的。留下她嫁人,既合法又成人之美,大伙儿听明白没有?”
说到这儿,村长扫视债主们,众人立刻应和:“明白了!”
自此,债主们的婆娘接连上门劝说翠兰留下嫁人。嫁谁呢?就嫁给石根。都说石根心肠好,为孙福担保欠下巨债,如今孙福死了,她嫁给石根也是应该的。
翠兰一时转不过弯,抹泪哭道:“我想回家看看死鬼的骨灰。”这要求本不过分,但债主们仍不放心,便决定让治保主任去孙福老家取骨灰。
赵乾见翠兰难以脱身,只得硬着头皮赶回小客栈。
这几日孙福在客栈过得快活,身边竟然还有个女人。
见赵乾独自回来,恼火地问:“赵主任,我老婆呢?”赵乾便将村里情形一五一十道来,说债主们不肯放人,他也不敢犯众怒,如今村长拍了板,怕是要让石根娶了翠兰。
孙福脑袋顿时嗡的一下,急问:“我老婆性子刚烈,会愿意嫁给石根?”
赵乾道:“你都'死'了,她当然要嫁人。她才三十出头,我看她那样子,像是愿意跟石根过。”
孙福愣了半晌,愤然道:“这臭婆娘!我才'死'几天,她就要改嫁?行行行!既然在石门沟人眼里我已经是个鬼,那就这样吧!”
这时,他身边那个在客栈结识的女子娇声道:“孙老板,你老婆既已嫁人,若不嫌弃,我做你妻子如何?”这女子名叫红玉,妥妥的风尘气。
孙福一笑,拍拍她的屁股说:“好!”便要带着红玉离开客栈。
赵乾忙道:“孙老板,我为你的事奔波,是否再赏些辛苦钱?”
“给你的还少吗?”
赵乾威胁道:“再给两千就行!否则我回石门沟就告诉大伙你还活着!”
孙福怕了,只好又甩出两千。赵乾又道买骨灰盒还需五百,孙福只得照给,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赵乾花一百块钱买了个便宜骨灰盒,装了些炭灰,抱回石门沟交给翠兰。
翠兰搂着骨灰盒哭得死去活来。石根见她伤心,也在一旁陪着抹泪。翠兰哭了几天,让石根将骨灰盒埋在那未出煤的窑口旁。石根还为孙福修了座坟,翠兰披麻戴孝,日日跪在坟前烧纸。
待到七七四十九天过后,在债主们再三劝说下,翠兰终于嫁与了石根。
4.寒窑得宝 天道酬勤
石根娶了翠兰,石门沟的债主们暗地里都觉着松了口气。他们心想,石根这辈子怕是还不清那二十八万的债,但他既成了家,总会生养儿子,父债子还,只要他认下这笔账,子子孙孙还下去便是。
石根自己也认这个理,他去了这些债主家,将欠条上“孙福”的名字划去,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债主们倒也通情达理:“石根,当初若孙福开窑发了财,这利息我们就得要。现在这情况,我们只收回本钱便好。”石根感动得双手发颤,连连道谢。
翠兰与前夫孙福结婚几年未曾生育,这嫁给石根后不久,肚子竟一天天鼓了起来。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一码归一码,债主们还都喜欢这孩子,满月时纷纷携礼来贺,石根家摆酒设宴,好不热闹。
酒席散后一算,礼金除去开销竟还余下一千多块。翠兰便对石根说:“用这钱买些鸡仔羊羔,我来养着。”
自此,翠兰背着孩子养鸡放羊,石根则到别家煤窑卖苦力。他每天干活十六个小时,拖着小二百斤重的煤,从数十米深的窑底一步步往上爬,累得腰弯背驼,瘦得像个猴子。
债主们见了心生不忍,都劝他:“别把身子累垮了,欠我们的钱不急,你还不完,还有你儿子呢,慢慢来。”
石根回家后,掉着眼泪搂着儿子说:“世人生儿为防老,哪有生儿为还债的?”翠兰听了也暗自垂泪。为免儿子将来替父还债,夫妻二人拼了命地干活。翠兰编了个藤篓将孩子背在身上,整日都在山坡上忙碌。
一年下来,石根竟攒下两万元。他给每户债主送去五百元,赵乾也收到了一份。石根和翠兰稍稍松了口气,按照这个进度,再有十三年便能还清。到那时,儿子就是个无债一身轻的少年郎。
这一日,石根带着妻儿去给孙福上坟烧纸。他对着坟头说:“孙福兄弟,你欠下的债,我会还清,你就在地下安息吧。”
正烧着纸,刚会走路的孩子却摇摇晃晃地离开大人,蹒跚到坟边那废弃的窑洞口,趴在洞口朝里张望。忽然,一个模样古怪的动物从洞里探出头来,看见孩子,又缓缓缩了回去。
孩子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石根闻声赶来,见孩子用小手指着窑洞。这原是孙福开凿的窑口,因他死得蹊跷,众人皆视之为不祥之地,从没有人进去过。
石根见孩子指着洞内叫个不停,心下奇怪,便提了马灯,拿上短柄铁锹,一步步摸进洞去。
到了洞底,他看见有个像是被动物钻出的小洞,便用铁锹往里掏挖。忽地窜出一只穿山甲,将石根撞了一下后,便逃之夭夭。石根举灯照向那洞口,只见洞口堆着穿山甲刨出的黑色粉末,在灯光下隐隐泛光。
他抓了一把出到洞外,仔细一看,不禁大喜:“天啊!这洞里有煤!”翠兰接过他手中的煤粉,双手搓揉,扑通跪地:“老天爷!您定是可怜我二人背负巨债,才赐下这座煤窑啊!”夫妻俩在窑口相拥而泣。
债主们闻讯,都兴奋地赶了过来。赵乾也来了,见窑中果真出煤,自作聪明地说:“这窑主死了,煤窑该归村里吧?”
债主们却齐声道:“理应归石根!”村长也踱步而来,扶了扶帽檐,在窑口转了几圈,发话道:“按说这窑该归孙福,可惜人死了。石根既扛了他的债,又娶了他的妻,于情于理,这窑现在归石根。”他重重一拍石根肩膀:“石根,你来开采,你就是窑主!”
石根当了窑主,雇了二十多人挖煤。
这窑煤质极好,挖出便不愁卖,得来的钱尽数用于还债。翠兰也不再养鸡放羊,转而在窑上给工人们做饭。石根打理窑务,腰上别了个手机,与煤贩联络,颇有几分掌柜的模样。
赵乾也想来窑上挣钱,却又不愿意下窑吃苦,只想在窑口当个保安,转转看看,开口便要月薪八百。翠兰觉得窑上根本无需保安,死活不答应。赵乾眼红得牙根痒痒,暗下坏心,定要找个“活鬼”来理论理论。
5.恶客重来 诡谋再起
赵乾千里迢迢找到了孙福老家,向村里人打听。村民却告知,说两年多前,这孙福就死在了外乡,老婆也改嫁了。
原来,孙福当年离开小客栈后,并未返乡,而是让弟弟回村散布死讯。
赵乾不甘心,设法打听到孙福弟弟住处,找上门去。
孙福的弟弟在客栈见过赵乾,便吐露了实情:孙福与那个叫红玉的女子,现在住在省城。
二人置办了一套商品房,起初是天天吃香喝辣,但坐吃山空,如今孙福手头又紧了,正盘算着再做一笔“生意”,赵乾来的正是时候。
赵乾开口便道:“孙福老弟,不是我说你鼠目寸光!想不到吧?你当初开的那口废窑,如今可是不得了,乌金遍地!那石根发了大财,才半年光景,把你欠的一屁股债全还清了!眼下赚的银子,可都落进了他的腰包。照我看,用不了几年,石根就能有百万家业!”
孙福是又惊又酸,捶胸顿足道:“真的?骗我是狗!我……我悔啊!假如当年真心开窑,如今这百万家财会轮到他石根头上?”
他得知赵乾来意,立刻表态:“赵主任,你若能助我夺回煤窑,往后窑上的收益,分你一半!”
赵乾大喜:“我就知道孙老弟是干大事的人!我有一计,定能马到成功!”
两天后,赵乾回到石门沟,在村里大呼小叫:“活见鬼了!真是活见鬼了!”
村民们凑过来问缘由。赵乾抹着一头虚汗,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这次出门,路上碰见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我给了他一块钱,再仔细一看他的脸……天爷!可把我吓傻了!你们猜是谁?”
众人急问是谁。赵乾压低声音:“就是死了的孙福!”围观者一片哗然。
“孙福没死,他还活着!这事儿我实话说吧。当年我送他回老家,他一路躺在棺材里没动静。第二次大伙儿叫我去取骨灰,我嫌路远,半道买了个骨灰盒回来,心想反正人已经死了,只想把他老婆留在咱村。谁承想……他竟又活过来了!”
石门沟的人听得一愣一愣,将信将疑。
有人便劝翠兰回去看看,反正石根债已还清,也不怕她走了。翠兰听说孙福还活着且成了乞丐,也是大惊。石根心善,同意妻子去找找看。
翠兰刚出村口,就看见大路边有个乞丐,拄着拐杖,赤着双脚,衣衫褴褛,满脸污黑。翠兰提心吊胆地走近打量,终于失声叫道:“孙福!”顿时晕倒在地。那孙福也哭着喊了一声“老婆!”随即也昏了过去。
石根慌忙带了几名工人,将孙福和翠兰抬回家中。
半晌,二人相继醒来,翠兰只是不住地抹眼泪。村里人都惊诧地围着孙福,不知是人是鬼。
孙福装模作样,哭哭啼啼对众人编造:“棺材运回家乡,正要火化,我竟活了过来!当时浑身无力,脑子也糊涂,什么都想不起来。调养好久才复原。本想回石门沟,可听说妻子已经改嫁石根,自己又欠下巨债,实在是不好意思回来……”
众人听了他这番说辞,再看着他那落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如今石根已替他还清债务,大家也不恨他,反生出几分同情。
石根将孙福留在家中,给他换了干净衣裳。翠兰还做了好些饭菜招待。
孙福便在石根家住下。
晚间,他见石根与翠兰进了东屋,心中不免泛酸,但一想到此行的目的,那点酸味立刻烟消云散。
次日,赵乾悄悄对孙福说:“你这第一步,‘死鬼’变活人,算是成了。下一步,便是夺回那煤窑!”
6.狼狈为奸 巧取豪夺
孙福一连数日待在石根家,整日愁眉苦脸,摆出一副寄人篱下、可怜巴巴的模样。翠兰见了心中不忍,便对石根说:“要不拿一万块钱给孙福,让他回老家过日子。”
石根心善,取了一万块钱递给孙福,劝他回去。孙福却哭哭啼啼道:“老婆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岂是贪图这一万块钱的人?金钱如粪土,我只想你跟我回家!”
翠兰已与石根成家,还生了儿子,且深感石根勤劳善良,远胜孙福,一心只想跟石根安稳度日。可孙福毕竟是结发丈夫,如今落魄归来,又让她心绪难平。石门沟的乡亲们也替翠兰着急,这前夫“死而复生”逼她回去,可如何是好?
赵乾趁机在村里煽风点火,逢人便说:“石根这事做得不地道!孙福没死,他却占了人家的妻子,又占了人家的煤窑,两样好处总不能都让他一人独占!咱们可不能因为孙福是外乡人就欺负他。我是治保主任,这事我必须管!”
石根听了这话,闷声不响,心中委屈:我何曾霸占过别人的妻子和煤窑?
赵乾见石根不表态,又去找村长:“村长,这事儿若处理不好,孙福想不开,在咱们村上了吊出了人命,我这治保主任可担待不起,还得请您出面主持公道!”
赵乾继续煽风道:“村长的意思,是让石根交出妻子,还是交出煤窑?总得选一样,不能好事都让他占尽吧。”
村长问:“那孙福想要哪一样?”
赵乾低声道:“孙福这人懂事,会来事。他是个外乡人,若真拿回煤窑,少不了要孝敬您这父母官。”
“我这个人喜欢现货。”
赵乾会意,便去找孙福商量,言明若请村长出面,需两万块钱打点。孙福两手一摊说手上没钱,让赵乾先垫上,日后从窑股中扣除。
赵乾想到那日夜出煤的窑口,心一横,回家取了两万块钱塞给村长。村长却摆摆手:“先不忙。等我去问过石根,事成之后,这煤窑我要占三分之一的干股。”赵乾与孙福虽觉村长心黑,但为达目的,只得应允。
村长既得许诺,当即披上外衣,踱步来到石根家,叉着腰说道:“石根啊,你和孙福之间的私事,本来与我无关。但这事出在石门沟,我是一村之长,不得不管。我办事向来公道。你现在的妻子本是孙福的妻子,你经营的煤窑也本是孙福的煤窑,两样都归了你。倘若孙福真死了,你得了这些,我无话可说。可如今他活生生回来了,我劝你两样之中选一样留下。是要老婆,还是要煤窑?”
石根心里自然是两样都舍不得,但迫于情势,只得嗫嚅道:“村长……我要老婆。”
村长当即一拍大腿:“好!识大体!人是第一宝贵的,石根,你看得透!”说罢,他将手缩回背后,朝旁边的赵乾勾了勾手指。赵乾赶忙将两沓钞票塞进村长后衣襟里。
村长这才扭头对孙福说:“孙福,你这死鬼,谁让你‘死’过那一回呢?你老婆跟了别人,也怨不得别人。如今石根不肯还你老婆,只肯让出煤窑,你就认了吧!”
这时,翠兰偷偷瞥见孙福脸上闪过一丝窃喜,她心下了然,站出来说道:“孙福,煤窑给你也行。但这两年多,我和石根拼死拼活替你还清了债,刚喘过气来你就来索要窑口。就算我们这两年给你当长工,你也得付五万块钱辛苦费!”
孙福嚷道:“我哪有钱?”翠兰斩钉截铁:“没钱就别想拿煤窑!”
村长怕节外生枝,立刻从后衣襟里掏出刚才那两万块钱,啪地拍在桌上:“我先垫上两万!赵主任,剩下的三万,你给凑上,就算孙福欠你的!”赵乾只得应承,孙福也打了欠条。
次日,孙福便趾高气扬地当了窑主,还压价把石根联系客户用的手机也买了下来。拿到手机,迫不及待地给红玉打电话:“快收拾东西来吧,煤窑已经到手了!”
7.玩火自焚 天理昭彰
孙福夺得窑主之位后,并未急着挖煤,而是先派人将窑口旁那座属于自己的假坟夷为平地,又大张旗鼓地举行剪彩仪式。
暗中各占三分之一干股的村长和赵乾也忙前忙后,请来乡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来壮声势。孙福还特意将匆匆赶来的红玉介绍给众人,称其为“煤炭公司公关经理”。闹腾了一天,排场十足,倒真像那么回事。
这煤窑挖了几天之后,却发现窑里的煤越挖越少,不出七日,竟只剩下黑土,再无半点儿煤星。
此事立刻传开,村长找来其他煤窑的老板帮忙查看,都说这种小煤窑储量本就有限,以往也常有此类情形,所以只有不断地另寻新窑址方能维持。他们建议孙福尽早重开一口窑。
孙福顿时傻了眼。村长虽未直接投资,却心疼那白白给了石根的两万块钱。赵乾更是急得跳脚,对孙福嚷道:“你这口废窑,我不参股了!你是穷是富与我无关,那五万块钱你必须立刻还我!”
孙福嘴上不言语,心里却想:钱是你自己掏给石根的,我一文未得,凭啥还你?赵乾见他不吭声,恶狠狠道:“欠条白纸黑字在此!不还钱,我打断你的腿!你就是死了,我也要卖你家的房子抵债!”
孙福只得假意答应卖房还钱,打发红玉回省城卖房子。他悄悄对红玉交代:“房子卖掉后,把钱藏好。我再使一次‘绝招’脱身。如果赵乾将我装棺送回,你万不可哭泣,也别送我去火葬场,我自会慢慢活转过来。”
红玉惊愕不已:“把你装进棺材还能活?”孙福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切记便是!”
赵乾见红玉离去,生怕孙福也跑了,便日夜紧跟,连睡觉都同处一室。
一日,孙福又偷偷吞下了备用的六颗黑蘑菇——他盘算着以往吃三颗“死”三日,这次加倍,大抵也能如期复活。他果然很快“死”去。赵乾发现后,吓得跳了起来。
村民们闻讯又来围观,这次却没有了之前的惊慌,众人异口同声道:“且留他三日,说不定又能活过来!”
然而三天过去,孙福仍直挺挺地躺着,毫无声息。赵乾忍不住给红玉打电话:“孙福死了!你快来!”他心下盘算,只要扣住红玉,不愁那五万块钱不到手。
不料红玉在电话那头一阵大笑:“赵主任,你别唬我!我离开时他好端端的,怎会就死了?你把他送回来,我就给你五万!”
赵乾怕有诈,坚持道:“不行!你带钱来,运尸回去!”红玉一愣:“孙福真死了?”
“我骗你,我是狗!”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随即挂断。赵乾日夜不停地拨打,再也无人接听。又过两日,有个陌生男子接起电话:“那女人把房子卖给我了。方才我在街上瞧见她,正与一个男人在咖啡馆喝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她丈夫。”赵乾一听,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第六日清晨,孙福依旧毫无动静。赵乾料定他再无活理,连棺材钱也不想花,盘算着将尸身扔去山洞喂狼。
村长看不过眼,找到翠兰说:“孙福这事本与我无关,但出在石门沟,我是一村之长,不能不管。你终究是他前妻,送他去城里火化了吧。买个骨灰盒,不过几百块钱,想想他还‘送’了你五万呢!”
石根和翠兰便将孙福的遗体送往火葬场,赵乾也不安地跟了去,心底仍存着一丝孙福或能复活的侥幸。
孙福被火化工推进焚化炉,咣当一声,炉门紧闭,旋即烈焰腾起。赵乾弯腰从观察缝向内窥看,忽见炉内孙福猛地坐起,双手上举,张口欲呼,口中却瞬间灌满火舌!
赵乾急对火工喊:“师傅!不得了!这人活了!”火化工凑近看了一眼,只见孙福衣衫尽焚,双臂高举如两根燃烧的木棍,旋即倒在烈火中。叹口气道:“这般情形我见多了。进了炉子才坐起来举手,已是晚了——投降也没用喽!”赵乾颤声问:“这……这是为啥?”
火工淡淡瞥他一眼,道:
“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