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像被斧子劈出来的!”——刷到栾金广那幅获奖八字对联,手机前的第一反应八成是:糙。可再看三秒,手指就不自觉放大:那一横像冻土裂缝,那一竖像井架戳天,楞是把大庆油田的北风、铁锈、柴油味全塞进了宣纸。评委不是傻子,把兰亭奖给他,等于当众甩了一句狠话:别再拿“光滑”当唯一标准。

有人扒他履历,大庆书协副主席、国展常客,头衔一摞,可真正让行内人闭嘴的是2013年全国展:四张六尺条屏,现场评委走到跟前集体静音——那场面,比抖音滤镜翻车还刺激。说白了,早有人用奖项替他“消毒”,只是网络只记住最近一次热搜。
回到字本身。外行看“糙”,内行看“刀口”。栾金广把魏碑当骨头,把二王当血脉,外送一点米芾的“疯”。最绝的是“方笔切锋”:侧锋落纸,0.1秒之内翻腕,墨像被刀背铲起,边缘爆出毛刺,肉眼可见的“崩口”。这种活,腕力差一克,纸就破;胆子小一寸,气势就泄。他敢把字写到脸盆大,却能让笔画像钉鞋踩在冰面——咔咔响却不滑,全靠那股子“北地蛮力”。

再说“大字怕散”。他反着来:先写小稿,九宫格缩到硬币大,笔笔交代清楚;再拿丈二宣纸,用粉笔打“北斗坐标”,只标七个点,剩下的交给肩膀记忆。完事后,远观像黑墙,近看每根线条里还藏着三五处“呼吸孔”——墨淡到像雾,让厚重里透出活气。这招,碑学里叫“透风”,帖派里叫“漏气”,他两边偷师,把缺点拼成长处。
有人吐槽“评审暗箱”。可同场落选的学院派,把字写成不锈钢,规规矩矩却没人回头瞧。艺术这行,狠就狠在:一眼没抓住,再精致也白搭。栾金广的“糙”,其实是给眼睛一根刺,让你忘不掉。就像东北冬天零下三十度,风刮脸上像刀,谁会说“这风不圆润”?疼就对了,记住就值了。

最扎心的真相是:当代书法最大敌人不是“丑书”,而是“滑书”——打蜡一样光,入口即化,毫无残渣。栾金广偏把树皮、冰碴、铁锈全糊上来,让观众的审美先破皮,再出血,最后愈合,长出新痂。那道痂,就叫“回味”。兰亭奖给他,不过是官方替观众喊了一句:疼完了,该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