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策划:王文坡,男,1973年2月生,2021任政协教科文卫体委员会主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给你,我从未描述过的世界》《独家责任:我在碾子沟做第一书记》等图书。其中《给你,我从未描述过的世界》2017年荣获河北第十二届精神文明建设图书“五个一”工程获奖,《独家责任:我在碾子沟做第一书记》入围中共河北省委宣传部农家书屋目录,荣获河北省优秀出版物。2018年荣获“河北好人”,2019年上榜“燕赵好网民”,2021年,被快手官方授予“快手乡村年度振兴官”。

对话人物:黄学礼,1961年1月出生,中国著名行为艺术家、企业家、慈善达人。曾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中国推广季暨‘一带一路’宝古图国际文化旅游节”引到中国奈曼,推广过奈曼旗的歌手 ,在汶川地震中捐过款,向内蒙的贫困小学捐过款,也捐了一所小学。衣物等公益活动,策划、参与彭鸣主编的创意性以不断在推进人与自然人人与地球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共生的诗书画《三张机》。作品目前被各国使馆、企业家收藏。世界华人周刊(World Chinese Weekly) “2023国际影视文学版权贸易展”组委会于2023年9月8日,瓷板画作品《猴·口罩·人类》的,荣获:"2023年度人类与环境关系推广形象艺术大使称号"。
目前,在北京、易县等地建有服装厂,在河北易县尉都乡西邵村建有河北省最大的乌骨羊养殖、研发基地。

序:在乡土上,重绘生命的价值
我们生活在一个身份被标签、价值被量化的时代。企业家与艺术家,现实与理想,商业与情怀,似乎总被置于天平的两端,非此即彼。然而,黄学礼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种二元对立的深刻消解。
他的人生,是一场宏大而真诚的行为艺术。从巅峰出走,为的是寻找被遮蔽的生命本真;二十年后回归,带回的并非旧日的商业帝国,而是一套审视世界、重塑价值的全新方法论。他将画布铺展于乡土,用牛羊的生命、泥土的芬芳、百姓的日常作为颜料,试图弥合艺术与生活的鸿沟,缝合人类与自然的裂痕。

与黄学礼的对话,记录的不仅是一个人的故事,更是一场关于“如何存在”的哲学思辨与实践。它将带我们看到,当艺术不再高悬于殿堂,而是渗透进生活的肌理;当商业不再追逐资本的无限增殖,而是服务于生命的和谐共生,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新世界”图景,正缓缓展开。
这,是一位“社会介入艺术家”的朴素宣言,也是一曲献给大地与生命的深情赞歌。
01:关于《猴·口罩·人类》——
当艺术成为渗透生活的对话者:真正的警示,必须回到生活现场
独家责任:黄总,您好。我通过你的您这幅《猴·口罩·人类》作品,认识的你,那我们就从这幅画谈起吧。画的的诞生背景和深刻内涵。我注意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幅充满哲思和警示意味的画作,被您广泛应用到了食品包装(如白酒、红酒、矿泉水、鸭蛋、果蔬)以及拉杆箱、服装等生活物品上。从您创作的本意出发,它是对人类与环境、疫情的警示,表达是相当抽象的。您认为,这样抽象的艺术表达,普通百姓能快速接受并理解其背后的深意吗?您这样做的广泛意义又是什么?

黄学礼:艺术的本质是“唤醒”而非“灌输”。我用“戴口罩的猴子”作意象,并非直白说教,而是以诗意的留白让观者代入自身经验——画中猴子本在山间抢零食,却因疫情戴口罩“欲言又止”,这种“不安”是所有被环境、疾病所困生命的共通状态。百姓或许不懂AI伦理或宇宙探索的深层命题,但能直观感受到猴子的情绪。更重要的是,这幅画融入食品包装、地铁广告等日常场景,成为渗透生活的对话者。当阿姨买苹果、母亲挑蔬菜时,包装上的猴子会在拆物、赶路的瞬间轻轻叩击记忆:“它为什么戴口罩?”这种日常的反复“叩击”,比口号更易让人记住问题的重量。
关于“广泛意义”:我的初心是唤醒“关联意识”——让人类重新看见自己与自然、他者、时间的关系。画在白酒瓶、蔬菜箱上,是提醒企业:贩卖的不只是商品,更是与土地、传统的联结;出现在T台或宇宙主题展,是警示:时尚、科技不能以撕裂地球(如破坏湿地)、透支资源为代价。
网络说我的作品“跨界出圈”,但真正的警示必须回到生活现场。若画只能被少数人解读,价值有限;当它出现在百姓餐桌、背包、手机屏里,让买菜的、送孩子的、挑礼物的都能驻足想想“我们如何与世界相处”,传播便超越了艺术本身,成为集体精神共振。
正如诗中所言:“沉默的呐喊,不是爆发就是灭亡。”我用“戴口罩的猴子”发出无声呐喊,不为制造焦虑,而是希望这声呐喊穿过包装、T台、地铁窗,最终落进人心——让人想起“我们与自然同呼吸”,想起“伤害环境终将自食其果”。
这,是我最朴素的期待。
02:关于“乡愁”与“回归”——
我用家乡这块画布,绘制“新乡土”
独家责任:您曾提到,奶奶返乡上坟、父亲回乡购物的经历,在您心中埋下了对故土的情节。但乡愁,往往是一种被美化的、距离产生的情感。当您将这种“情节”付诸于返乡创业的宏大实践时,您是否担心,您真正回归的,并非那个真实的、可能充满琐碎与矛盾的“家乡”,而是您内心构建的一个承载着理想与救赎的“精神原乡”?您是在建设家乡,还是在用家乡这块画布,来完成一幅名为“自我实现”的艺术作品?
黄学礼:您这个问题非常尖锐,直接刺破了乡愁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家乡情结不是浪漫想象,是刻在血液里的生命联结。我回归的,不是一个地理坐标,而是一个精神坐标。那个真实的、充满琐碎与矛盾的家乡,是创作的原材料”,而我心中那个理想化的精神原乡”,是创作的蓝图”。
我记得小时候,我奶奶带我回家乡上坟,父亲返乡购物,最后又按他们遗嘱,埋在了家乡这块土地,我才理解了:这个家不是抽象的,是泥土里长出的庄稼、灶台上的炊烟、乡亲们挑水时的一声吆喝,是祖辈父辈们在这块土地上承载的梦想。我回乡创业,是想让这种“家”的概念变成具体的价值——不是用商业逻辑改造家乡,而是用商业逻辑激活家乡本就有的生命力。
比如养羊,我们不追求暴利,但必须算清成本:音乐设备是固定的,人工是当地农民,这些成本最终会转化为产品的信任溢价。百姓以后不是被反哺的对象,他们是产业链的主人——我们以后教村民养乌骨羊,培训他们,让他们从生产者变成合伙人。盈利不是终点,是让情结能持续下去的底气。若真为情结妥协商业,那才是对家乡最大的辜负。
我不是在建设家乡,我是在用家乡这块画布,进行一场名为《新乡土》的大型行为艺术。真正的艺术家,从不回避现实的粗糙,而是要直面它、介入它、重塑它。我的回归,就是将我的肉身、我的思想、我的资源,全部投入到这场艺术实践中去。如果最终,那个真实的家乡因为我的介入,而无限接近于我心中的理想国,那么,这件作品就算成功了。所以,这既是建设,也是创作,二者无法分割

03:关于“出走”和“承诺”——
从“不愁吃穿”到“生命确认”
独家责任:2003年,您在企业巅峰时选择“交给家人”,追求“不愁吃不愁喝”之外的内心东西,并与家人立下“二十年后回归”的军令状。这个“承诺”,在您看来,究竟是一个对家人的责任交代,还是一个为自己设定的、充满仪式感的“行为艺术”脚本?它更像一个商业契约,还是一个哲学命题——即“我必须通过一次彻底的出走与回归,才能完成对自我生命价值的确认”?
黄学礼:那个承诺”,对我而言,不是一张契约,而是一个锚点。二十年前离开,确实是因为“困”——困在企业报表里,困在赚钱-扩张-再赚钱的循环里。那时我觉得不愁吃穿就自由了,但后来发现,真正的静不在写字楼里,在泥土里、在羊群的眼睛里。我需要出走,是为了找回被遮蔽的感知力、思考力和生命力。那二十年,是我给自己设定的一个修行期”,一个放空与求索的过程。

做经纪人时,我见过太多艺术家为了被看见扭曲创作;自己做艺术家时,又困在了名利场里。直到有天在茅台镇,躲开喧嚣,拍摄到一对老人时,我盯着他们,忽然醒悟:所谓追求内心,不是躲在艺术的高阁里,是把艺术种回生活的土壤里。
而那个二十年后回归”的承诺,就像一个设定好的坐标,确保我的修行不是漫无目的的流浪,而是有明确终点的远征。它让我在漂泊中始终记得,我的根在哪里,我的答案要向何处去寻。所以,这个承诺,是我为自己设计的艺术装置的一部分。它既是给家人的交代,更是给我自己的一个倒计时,一个必须回来交卷的期限。它让我的出走,从逃避变成了蓄力,从散漫变成了专注。
但更重要的是,我答应了自己:要让艺术真正有用,而不是挂在墙上的装饰品。
04:关于“沉淀”与“心静”:
出走是为了蓄力回归,把艺术种回土壤
独家责任:这二十年,您从艺术经纪人到成为艺术家自己,足迹遍布四方。您问自己“心静下来了吗”,一个在艺术圈、商业圈不断穿梭、观察、介入的人,其内心是更接近“静水”,还是更像一个充满张力与冲突的“风暴眼”?您追求的,究竟是思想的独立,还是一种超然物外的生命状态?这二十年,您是找到了答案,还是发现了更多问题?

黄学礼:这二十年,我走过很多地方,从繁华都市到偏远山野,从喧嚣的画廊到寂静的寺庙,还有不同肤色和体制的国度。我最大的沉淀,不是获得了多少知识,而是学会了如何清空”。我清空了企业家的身份、财富的标签、社会的期待,把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观察者和体验者。
我的心静下来了吗?可能更定了。以前我会焦虑不被看见,现在我更在意是否真诚。比如养羊时,我不会为了艺术效果,刻意营造场景,而是让羊自然吃草、听音乐——艺术不是加法,是减法,去掉多余的欲望,剩下的就是最本真的表达。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静,更不是那种死水一潭的静,而是一种风平浪静之下的暗流涌动。我找到了独立的艺术思考和思想,但这思想不是凭空产生的,它是在与世界、与不同的人、与各种艺术形式的碰撞中淬炼出来的。它像一把锋利的刀,能切开表象,直抵本质。所以,这二十年的沉淀,让我从一个做事”的人,变成了一个思考为何做事”的人。比如做艺术家时,我学会了如何让世界听见艺术的声音;现在做养殖,我学会了如何让艺术长在泥土里。这些经历不是稀释了我的艺术思考,而是让它的根系更发达——以前我只关注作品本身,现在我关注作品与谁对话,对话的意义是什么。
我带回来的,不是财富,而是一套审视世界、创造世界的全新方法论。
05:关于“鸿沟”与“选择”——
我的艺术不在高阁,而在羊群的眼睛里
独家责任:回归之后,您没有重拾旧日的商业帝国,却选择了养牛、养羊。从一个与观念、符号、资本打交道的“艺术家”,到一个与生命、土地、粪便打交道的“牧羊人”,这其中的鸿沟显而易见。您是否认为,这恰恰是您艺术思考的终极实践——即打破艺术与生活的边界,将最“形而上”的思考,安放在最“形而下”的劳作之中?或者说,您是在用这种巨大的“反差”,来向世界宣告一种新的生活哲学与艺术宣言?

黄学礼:在世人看来,艺术家和养羊人之间,确实存在着一道巨大的鸿沟。但这道鸿沟,恰恰是我要跨越和消解的。我向家人承诺的回归”,不是回归到原来的那个企业家黄学礼”,而是回归到一个全新的、整合了这二十年所有思考与体验的黄学礼”。
如果我只是回来继续做企业,那我的二十年出走就毫无意义。养牛、养羊,这些看似与艺术无关的劳作,正是我新艺术实践的载体。它们不是对艺术的背离,而是对艺术边界的拓展。艺术,为什么不能在泥土里、在牛羊的叫声中,而非要在一件衣服的针脚里?这道鸿沟,正是我作品的张力所在。我正在做的,就是用我的行动,在这道鸿沟上搭建一座桥,证明艺术与生活、精神与物质,本就是一体的。
06:关于“艺术”与“养羊”——
我养的不是羊,是一场可以品尝的行为
独家责任:您提出用“艺术生态视觉搞养殖”,这是一个极具颠覆性的概念。传统养殖追求的是效率与成本,是“物”的量化。而艺术,关乎的是体验、情感与观念,是“心”的感知。当您让羊听音乐、喝牛奶,您是在优化一种“产品”,还是在塑造一种“生命体验”?您养的,究竟是未来餐桌上的“商品”,还是您艺术理念中的“活体雕塑”?您试图弥合的,是艺术与商业的鸿沟,还是人类中心主义与自然生命的隔阂?
黄学礼:艺术和养羊,在我这里,不仅相通,它们就是同一件事。我提出的艺术生态视觉搞养殖”,不是一句口号,而是我的核心方法论。
传统养殖追求的是效率与成本,是工业化的逻辑。而我,是用艺术家的逻辑来构建一个生态系统。我的羊,不是流水线上的产品,而是这个生态系统中活生生的、有尊严的组成部分。羊听音乐不是为艺术而艺术,是观察到的现象:音乐能让羊更放松,减少应激反应,肉质更细腻;喝牛奶补充蛋白质,羊毛更顺滑——这些都是能转化为品质的实实在在的好处。
我让它们听音乐,喝牛奶,这不是为了噱头,而是在进行一场关于生命美学的实验。音乐是声波,是能量,能影响生命体的情绪与状态;牛奶是营养,是关怀,是生命能量的传递。我关注的,是羊在整个生命过程中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会沉淀在它们的肉质里,成为一种可以被品尝到的品质”。
所以,我养的不是羊,我是在塑造一个生命与环境和谐共生的艺术品。这个艺术品,最终会以食物的形式,进入人们的身体,完成从精神到物质的闭环。这,就是最彻底的行为艺术。
成本确实高,但我们找到了愿意为品质买单的人:城市里注重食品安全的家庭,喜欢手作羊毛制品的设计师,愿意支持乡村生态的消费者。这不是自嗨,是精准连接——用艺术思维挖掘产品的故事性,用商业思维搭建信任链条。效率可以低一点,但价值必须高一点。

07:关于“盈利”与“共富”——
“共生”而非“雇佣”:我的盈利模式,就是我的艺术表达
独家责任:您声明“不追求致富,而是让百姓富起来”,并希望将“抽象和浪漫的艺术贯彻到企业中”。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乌托邦宣言。在商业逻辑中,“盈利”是生存的血液,“让百姓富”是社会责任的升华。您如何构建一个不把“利润最大化”作为首要目标,却能持续运转、并真正带动一方富裕的商业模型?这背后,是您对资本逻辑的彻底反叛,还是一种更高阶的、将“品牌价值”与“社会价值”深度融合的资本策略?

黄学礼:传统商人的出发点是资本增值,我的出发点是价值创造——为土地、为生命、为社区创造价值。
我不是反盈利,是反贪婪。因为盈利是维持这个艺术生态”运转的血液。但盈利不是我的终点,而是我的工具。传统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但我们追求价值最大化——让百姓富,是价值的一部分。
比如我们的养殖模式:村民是合伙人,我们包销产品,利润按比例分成,部分岗位雇佣他们,这些不是慈善,是共生——企业赚的不是快钱,是长期信任;百姓赚的不是零工钱,不再是廉价的劳动力,而是生态价值的共同创造者。他们学会用尊重生命的方式去劳作,他们的产品因为承载了这种理念而获得更高的市场回报。这,就是我把抽象和浪漫的艺术,贯彻到企业中的方式。我的企业,就是我的艺术作品,它的盈利模式,就是它的艺术表达。它要证明的,是另一种商业逻辑的可能性:一种向善的、共生的、美的商业。
08:关于“朋友圈”与“黄金羊”——
当乌骨羊成为一件艺术:我卖的不是故事,是真相
独家责任:你一条朋友圈微信催生了一个“乌骨羊”产业,您给羊听音乐、喝牛奶,频繁做视频发视频,试图卖出“黄金价格”。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戏剧性的当代艺术事件。但问题是,当“艺术”成为营销的顶级“故事”,当“听音乐的羊”成为奢侈品消费的符号,您是否在用一种浪漫化的艺术叙事,来掩盖其背后依然残酷的商业定价法则?消费者购买的,是羊的“品质”,还是您所赋予的“艺术附加值”?这究竟是对消费主义的解构,还是一次极致的利用?
黄学礼:我那个信息发出,让我认识到了乌骨羊是一个可以发展有前景的产业,事实也是如此,因为乌骨羊,本身就带有一种神秘、珍稀的色彩,是绝佳的艺术符号。
做视频发视频,但你要清楚:消费者买的不是故事,是真相。我们不隐藏养殖过程:羊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天然牧草,听的是古典音乐——这些真相本身就是价值。朋友圈不是营销工具,是透明的窗口。我坚信一点:只要品质在,故事就不会失效;若品质不在,再动人的故事都是泡沫。
至于这羊能不能卖出黄金价格”,这本身就是作品的一部分。我是在挑战市场的定价逻辑。一头羊的价值,仅仅由它的重量和品种决定吗?它所承载的艺术理念、生态关怀、生命美学,值不值钱?市场会为这种无形的、精神层面的价值买单吗?我正在进行的,就是一场公开的社会实验。如果市场最终接受了,那就证明了我的理念;如果市场不接受,那同样也是一种有力的回应,它将引发更深层次的思考:我们的价值体系,是否出了问题?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作品都已经成功了。

09:关于“咖啡屋”与“乌托邦”——
我不是建咖啡屋,我是种一颗“火种”
独家责任:您计划在农村建咖啡屋,让底层大众感受“高品质”。这无疑是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举动。但“高品质生活”往往与“高消费能力”挂钩。在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县域,您如何定义并实现这种“高品质”?您是希望提供一个物理空间,还是试图植入一种生活方式?当“阳春白雪”的咖啡文化,强行进入“下里巴人”的乡土语境,您期待的是融合、是启蒙,还是一场注定充满误读与错位的“文化奇观”?这究竟是普惠大众的理想,还是您个人审美趣味的投射?

黄学礼:您说它听起来像乌托邦,没错,它就是。但乌托邦的意义,不在于它能否完全实现,而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仰望星空的坐标。我建这个咖啡屋,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植入一个异质空间”。
在一个小乡村,人们的生活轨迹相对单一,精神文化生活相对匮乏。这个咖啡屋,就像一个时空裂缝”,它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审美体验,强行植入到这个语境中。它不是为了启蒙,也不是为了融合,它就是为了制造错位感”。这种错位感,会打破人们的思维定式,尤其是年轻人。他们会看到,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另一种可能性。它是一个种子,一个火种。
也许它现在看起来格格不入,但十年、二十年后,谁又能说,它不会改变这片土地的精神面貌呢?我的艺术,就是要做那个投下石子的人。
10:关于“”企业家”与艺术家”——
在商业与艺术的交汇处:我用商业的逻辑,完成艺术的表达
独家责任:在您身上,企业家与艺术家的身份交织、撕扯,甚至相互定义。如果必须二选一,您更愿意被称呼为什么?或者说,您认为这两个身份在您身上,哪一个才是“本我”,哪一个是“面具”?您是在用企业家的资源与执行力,去实现艺术家的梦想;还是在用艺术家的敏锐与深刻,去重塑企业家的灵魂与格局?

黄学礼:这个问题,我无法用二选一”来回答。因为在我看来,这两个身份在我身上已经完成了融合与升华。我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企业家,也不是躲在工作室里的艺术家。
我更愿意被称为一个社会介入艺术家”或一个艺术企业家”。企业家是我的手和脚,它赋予我行动力、资源整合能力和将理想落地的执行力;艺术家是我的大脑和心脏,它赋予我愿景、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的解决问题的能力。如果非要分个本我”与面具”,那么,那个不断追问世界本源、追求生命意义的我,是本我”;而企业家和艺术家,都是我用来探索和表达这个本我的不同面具”或工具。我摘下企业家的面具,不是为了戴上艺术家的面具,而是为了最终露出那个最真实的、统一的、完整的自己。
10:关于“初心”与“未来”——
我的未来不是蓝图,而是一份艺术创作纲要
独家责任:年过六十,本该是安享天伦、静观风云的年纪,您却选择再次“折腾”,从零开始。驱动您的“初心使命”,究竟是什么?是对未竟理想的弥补,是对生命有限性的反抗,还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希望为世界留下独特印记的创造冲动?展望未来,您这幅以“乡土”为画布、以“生命”为颜料、以“商业”为框架的“人生大作”,最终希望呈现给世人一个怎样的“结局”?是一个成功的商业案例,一个和谐的生态社区,还是一个无法被定义、只能被体验的、属于黄学礼的“艺术传奇”?

黄学礼:六十多岁,于我而言,不是终点,而是我人生这件大型行为艺术作品,进入最高潮、最关键的阶段。我的初心”,其实很简单,就是回答一个问题:一个人,究竟应该如何度过他的一生,才不算虚度?我的答案,就是用我的全部生命,去进行一场真诚的、彻底的、不留遗憾的创造。
我的未来规划,不是一张商业蓝图,而是一份艺术创作纲要。第一,我要将我的艺术生态养殖”模式打磨成一个可复制、可推广的范本,让它成为一个活着的、可持续的雕塑。第二,我要以我的家乡为中心,构建一个集生态农业、艺术创作、文化体验、社区共生于一体的新乡土社区”,让它成为一个反城市化”的实践样本。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要将我所有的思考、实践、成功与失败,记录下来,传播出去,去启发更多的人,去挑战更多固化的思维。
我最终的结局,不在于我留下了多少财富,而在意我留下了多少改变,在于我是否点燃了更多的火种,是否为这个世界,提供了一个关于人、自然与社会和谐共生的、充满希望的另类范本。
我的人生,就是我的作品。我还在创作,远未完成.
采访手记:
他养的不是羊,是答案——
一盏灯,为“如何存在”而点亮
与黄学礼先生的对话,更像是一场思想的洗礼。他言语间没有成功者的傲慢,亦没有理想主义的空泛,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澄澈与坚定。他像一位手持手术刀的医生,精准地剖开我们习以为常的观念——关于艺术、关于商业、关于成功,甚至关于乡愁。
最触动我的,是他那份“将艺术种回土壤”的执着。当他说“我养的不是羊,是一场可以品尝的行为艺术”时,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商人,而是一位将生命体验推向极致的艺术家。他用听音乐的羊、建在乡村的咖啡屋,这些看似充满“错位感”的实践,向我们发出一连串叩问:价值的标准由谁定义?高品质的生活是否必须与高消费挂钩?我们与脚下这片土地,究竟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还是共生共荣的共同体?
他坦言,自己不是在建设家乡,而是在用家乡这块画布,完成一幅名为《新乡土》的作品。这并非逃避现实,而是以一种更勇敢、更彻底的方式介入现实。他的人生,就是他的作品。这篇手记,或许无法完全承载他思想的重量,但希望能成为一个引子,让更多人开始思考:在我们各自的人生画布上,我们该如何挥洒,才能不负此生?黄学礼的答案,或许能为我们点亮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