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纪念日那天,我丈夫周诚没有送我玫瑰,也没有准备烛光晚餐。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是一份活体器官捐赠自愿书。
受益人不是他,也不是我们未来的孩子。
是他白月光,他顶头上司的女儿,苏晴。
周诚深情地握着我的手,眼里的光芒比求婚时还要热烈。
他说:「晚晚,这是我们家唯一一张能中头彩的彩票。」
「只要你签了字,我下半辈子,不,我们下半辈子,就都稳了。」
一颗肾,换他飞黄腾达,换我们全家的锦绣前程。
听起来,真是划算极了。
1
我叫林晚,和周诚结婚五年。
从大学时一碗泡面分着吃的穷学生,到如今在这座一线城市里有了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房子。
虽然背着三十年的房贷,但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那种最普通的、能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夫妻。
直到那份器官捐赠自愿书,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我捏着那几张纸,指尖冰凉,浑身都在颤抖。
「周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让我,把我的肾,捐给苏晴?」
周诚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安抚。
「晚晚,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
「苏总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身体就不好,最近肾衰竭,急需换肾。」
「医生说了,血型匹配,你的肾源是最合适的。」
「只要你同意,苏总已经许诺我,项目部副总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年薪八十万,还有公司股份!」
他描绘着一幅无比诱人的蓝图。
眼睛里闪烁着对权力和金钱的渴望。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所以,为了你的副总位置,我就要少一个肾?」
「我的身体呢?我的健康呢?你想过吗?」
周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最不喜欢我这样。
他说我这样是不识大体,是头发长见识短。
「晚晚,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医生都说了,人有两个肾,少一个对正常生活影响不大。」
「你现在不工作,在家里养着,手术后我请最好的护工照顾你,保证你恢复得比谁都好。」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我们奋斗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现在就差你点个头了!」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急切,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规劝。
仿佛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正在无理取闹地毁掉全家的希望。
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
「周诚!那是一颗肾!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不是地里的大白菜!」
「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
我把那份文件狠狠地摔在他脸上。
纸张散落一地,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讽刺地飞舞着。
周诚脸上的温情面具,终于彻底撕裂了。
他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林晚,你不要不识好歹。」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要是敢搅黄了,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我心脏都缩成了一团。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那个晚上,周诚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婆婆却来了。
她提着一篮子土鸡蛋,笑得满脸褶子,一进门就拉住我的手。
「晚晚啊,妈听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特地来看看你。」
我一夜没睡,眼睛又红又肿,脸色差得像鬼。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
「妈,我没事。」
婆婆把我按在沙发上,把鸡蛋放在茶几上,然后叹了口气。
「晚晚,阿诚那孩子,从小就要强。」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我心里一沉,知道她来的目的了。
果然,她话锋一转,握住我的手,力道大了几分。
「捐肾的事情,阿诚都跟我说了。」
「妈知道,这事儿委屈你了。」
「可你想想,你现在也不上班,就在家里待着,少个肾,好好养养,不碍事的。」
「可我们阿诚不一样啊!他是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没前途了,我们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在他们母子眼里,我不是一个人。
我只是一个可以为周诚的前途铺路的工具。
我的身体,我的健康,我的意愿,全都不重要。
可,那也是我的身体啊!
「妈,那也是我的身体。」
我低着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要是周诚需要,我二话不说,可现在是给一个外人!」
婆婆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尖刻。
「什么外人!那是你丈夫的恩人!」
「没有苏总提拔,阿...」
她突然顿住,像是说漏了嘴,眼神有些闪躲。
我猛地抬起头。
「苏总提拔?苏总什么时候提拔他了?」
周诚进公司三年,一直是个普通职员,苏晴生病是最近的事。
婆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就是……就是以后会提拔!你捐了肾,不就提拔了吗!」
她强行解释着,然后开始转换策略,打起了感情牌。
「晚晚啊,你就当可怜可怜阿诚吧。」
「他压力多大啊,每天在外面点头哈腰,还不是为了你和这个家?」
「你就忍心看他一辈子就这么窝囊下去吗?」
她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我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就盼着我儿子能出人头地。」
「你要是不答应,你就是想毁了他,毁了我们全家啊!」
她一边哭,一边用那种控诉的、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我成了这个家的千古罪人。
我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只觉得一阵阵反胃。
心里的那点温情,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我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妈,你回去吧。」
「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同意。」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婆婆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晚!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毒妇!」
「我们周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连自己男人的前途都不管,你还算什么老婆!」
「你的肾能换我儿子的前途,那是你的福气!你居然还敢推三阻四!」
她骂得唾沫横飞,那些恶毒的话像冰雹一样砸在我身上。
我没有还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等她骂累了,我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请你离开我家。」
「你!」
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我。
我没有躲。
但她的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
周诚回来了。
他一把抓住了婆婆的手腕,脸色铁青。
「妈!你干什么!」
婆婆看到儿子,委屈得眼泪又下来了。
「阿诚!你看看她!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同意!她就是想看着你死!」
周诚没有理会她的哭诉,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冰冷又陌生。
他松开婆婆,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林晚,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到底签不签字?」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那不是我的香水。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心,像是被瞬间掏空了。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周诚,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2
我的话让周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狠厉所取代。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我拽得一个趔趄。
「我告诉你林晚,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他把我拖到桌边,将那份自愿书和笔狠狠地拍在我面前。
「签!」
一声暴喝,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婆婆在一旁帮腔,声音又尖又利。
「签啊!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留着肾有什么用!」
「能给我儿子换个前程,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下蛋的母鸡?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结婚五年,一直没孩子,是因为周诚说事业不稳定,想再等两年。
我体谅他压力大,同意了。
原来在他们心里,我只是一个不会生育的废物。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看着眼前这对狰狞的母子,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我猛地抬手,将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杯子、文件、笔……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我不签!」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周诚彻底被我激怒了。
他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我的脸偏向一边,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世界,安静了。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张我曾经深爱的脸,此刻看起来像个魔鬼。
他打了我。
为了另一个女人,为了他的前途,他打了我。
婆婆看到周诚动手,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打!打死这个不听话的贱人!」
「打到她同意为止!」
周诚似乎也从那一巴掌里找到了宣泄的快感。
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拖进卧室,反锁了房门。
「林晚,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
他把我甩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我爱的人,一直都是苏晴。」
「当年要不是她出国,要不是我穷,我根本不可能娶你。」
「你不过是她离开后,我找的一个替代品,一个最省心、最听话的保姆罢了。」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替代品?
保姆?
原来,我们八年的感情,五年的婚姻,从头到尾。
我只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你以为我每天回家,是真的想看到你那张寡淡的脸吗?」
「我是在忍受!是在为了我的目标而忍辱负重!」
「现在,机会来了,苏晴回来了,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
「而你,林晚,你终于有了一点用处。」
「用你的一颗肾,成全我们,也算是你这个替代品,最后的价值了。」
我痛得无法呼吸。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他亲手将我所有的爱恋、所有的付出,都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
「你对我好,给我做饭,洗衣服,照顾我妈,我都记着呢。」
「所以现在,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他俯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林晚,别逼我用更难看的手段。」
「乖乖把字签了,手术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我们好聚好散。」
「你要是还想当周太太,也行,只要你听话,这个位置还是你的。」
「但你要记住,我的心里,永远只有苏晴一个人。」
无尽的恶心和屈辱涌上心头。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