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小木

我奶奶今年整九十了，耳朵有点背，说话得凑到跟前。可你问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是哪天，她眼睛立马就亮起来：“腊月十八，我嫁给你爷爷那日。”

说这话时，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会轻轻摩挲膝盖，像在抚摸六十多年前的嫁衣。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爷爷穿的是藏青色的新褂子，接亲的牛车天没亮就到了门口，她娘塞进她手里的苹果还带着露水。

“他紧张得同手同脚。”奶奶说着就笑了，缺了牙的嘴咧得像个小姑娘。那笑容里，没有一丝岁月磨蚀的痕迹。

他们那个年代，没有婚纱照，没有蜜月旅行，连结婚证都是一张薄薄的纸。可就是这张纸，他们守了一辈子。爷爷七年前走了，奶奶现在偶尔还会对着空椅子说两句。她说，老头子只是出门遛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现在的年轻人，分手比换手机还快。我见过身边多少情侣，为一点小事就吵着“不合适”，为一句气话就拉黑删除。可奶奶说，他们那会儿，东西坏了只想修，没想过换。爷爷年轻时脾气倔，奶奶性子急，没少红过脸。可每次吵完，爷爷都会默默去挑满水缸，奶奶会在他碗里多埋个荷包蛋。

这就是他们的爱情——不说爱，却把爱揉进了一粥一饭里。

去年整理老物件，我在木箱最底下发现个小布包。里面是爷爷奶奶的婚书，纸已泛黄，墨迹却还清晰：“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奶奶接过那张纸，手指轻轻描着上面的字，喃喃道：“你爷爷说过，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头。”

这句话，她真的用一辈子来证明了。

如今奶奶的记忆越来越差，常常忘了有没有吃饭，吃了什么。可关于爷爷的一切，她却记得比谁都牢——爷爷爱喝烫口的茶，爷爷右眉间有颗痣，爷爷走路的脚步声特别重。

或许，人真正忘不掉的，不是某个日子，而是那个让你觉得此生值得的人。

看着奶奶坐在夕阳里的背影，我突然懂了——爱情从来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也不是鲜花巧克力的堆砌。它就是两个普通人，决定一起把日子过下去。在柴米油盐中生出的牵挂，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来得结实。

爷爷走后这七年，奶奶的思念从未停止。但她从不哭哭啼啼，只是平静地活着，像在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陪伴。她说，她得帮老头子多看几年这世界。

这大概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生守护。

在这个什么都讲究快的时代，奶奶用她九十岁的人生告诉我们：爱不是感觉，是选择；不是激情，是责任。选择了，就认定了；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希望我们都能找到那个，让你在九十岁时，依然清晰记得初见模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