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说,有个年轻人在公交站台那儿,跟垃圾桶较劲。到了地方,果然看见个小伙子,校服外面套着件薄外套,一下一下地踹着那个绿色的铁皮桶。
我们车还没停稳,他就像受惊的兔子,猛地退到站牌阴影里,声音发颤:“我…我没干坏事。”
他说话有点含混,问什么都答不上来,只是反复捏着书包带子。路灯的光打在他脸上,我心里咯噔一下,大概明白了些什么。老刘默契地放缓了脚步,我则蹲了下来,试着让声音别那么像在问话。

“怎么了?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他盯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沟通像拼图。费了点劲,我们才拼出他叫“小远”,下午来这附近上画画课,回程的公交坐反了方向,一下车就全乱了。
“走,上车,我们送你回去。”我话音刚落,他忽然抬起头,很认真地跟我商量:“那…你能给我买瓶可乐吗?”
这个要求来得突然,我和老刘都愣了一下,随即没忍住,笑了。老刘拍拍我肩膀:“去吧,这‘路费’咱得付。”
便利店不远。我把那瓶冰凉的可乐递过去时,他接得很郑重,拧开盖喝了一小口,然后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某个重要仪式,这才愿意跟我们上车。
回去的路上,他安静得很,只顾看着窗外流动的灯火,偶尔抿一口饮料。快到小区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在书包里翻找起来,最后掏出一张折了好几道的画纸,塞到我手里。
画上是用彩色蜡笔涂的天空、房子,还有三个手拉手的小人。线条歪歪扭扭,但颜色涂得满满的,能看出画的人很用心。
“画得真不赖,”我指着画里那个最高的小人,“这个,是我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睛弯成了两条缝,使劲点了点头。
回到车上,老刘发动引擎,随口问了句:“你说,他是不是就为了要瓶可乐,才跟我们谈条件的?”
我没接话,只是把那张带着折痕的画,小心地放在了仪表盘上。这份工作里,很多时候你需要的不是多高明的话术,或许就是一次平等的蹲下,一句耐心的询问,再加上一瓶三块钱的、能让人安下心来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