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浩南出国后的第七年，我在打工饭店遇见他，
四目相对，他猛的愣住锃亮的皮鞋默默后退了一步，
我无视他的存在，拧干净手里的抹布用力擦拭墙上的污渍。
我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累的腰酸背痛，他将我扯过去抵在墙上。
“你如今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
我把头到一边，从他手里挣脱开，
捡起地上的外套，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沈浩南面对我的冷漠，忍不住问道：
“我消失那么多年，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
跟一个不辞而别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他在我心里和死了没区别。
……
1
“小薇，你什么时候回来，孩子想你了。”
“妈妈！妈妈！”
我妈和囡囡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沈浩南表情瞬间凝固。
“囡囡，你和外婆快点睡觉，妈妈马上就回来。”
我挂了电话，刚踏出饭店门口，被他一把拦住。
“李薇，这就是你找的老公？”
“居然让你一个女人出来工作，还都是这些粗活，你看男人的眼光怎么这么差劲！”
我这会儿没工夫跟他辩论，只想赶紧回家陪孩子。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什么客户那么难缠让你这么晚了都不回家？”
沈浩南把头扭到一边，低声回应了几句，
温柔又耐心。
挂掉电话，他看着我语气有些局促。
“婉儿晚上一个人在家怕黑，让我赶紧回去陪她。”
苏清婉是他的大学同学，没想到他们也结婚了。
我微微点头，冷漠的回答。
“既然娶了她，就应该好好对她。”
沈浩南见我没有一点嫉妒羡慕懊悔的表情，又拦住了我。
“你把银行卡号给我，我给你转点钱。”
“干这些工作挣不了几个钱，你拿着钱去开个小店，日子能好过点。”
我冷笑一声：
“这会儿来装好人了？”
“我今天的日子都拜你五年前一走了之，扔下一堆烂摊子给我。”
他听见这话满眼震惊，我看到公交车来了赶紧上车。
车子往前开，我透过窗户见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到家楼下我给囡囡买了一份小蛋糕，她高兴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妈妈！”
“妈妈，这次期中考试我得了一百分！”
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你真棒！”
囡囡牵着我的手走到电视机前，指着里面的男人。
“妈妈，这个叔叔跟我长的好像啊！”
里面的沈浩南西装皮革参加访谈，的确和囡囡很像。
似乎感受到我异样的情绪，囡囡拉了拉我的手，关掉电视，安慰我。
“妈妈，我有你就够了！”
我的鼻子一酸，蹲下来抱住囡囡。
当初沈浩南一走了之，我和他刚创立的公司资金链断裂，公司破产，而我作为公司法人背上了五百万的债务。
为了还钱，我几年我送外卖，做服务员，甚至去KTV陪酒，什么都做过。
囡囡是我在孤儿院遇到的，那个时候她又瘦又小，像一只没有了母亲的麋鹿。
她很懂事，只要自己能动手的从来麻烦我，会自己刷牙洗脸。
在学校她看到别人有爸爸时满是羡慕，但她从来没有哭闹。
但是她也不知道，其实他的爸爸就是沈浩南。
最初我看到沈浩南的寻人启事的时候还不敢确定囡囡就是他的孩子。
不过我也没有打算让他们相认，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把孩子夺走。
“妈妈，你别难过。”
囡囡轻轻抚平我的紧皱眉头，她举起我有些粗糙的手。
“妈妈，我想变成大人帮你，这样你就可以轻松点。”
我眼眶一润，差点落下泪来。
我把她紧紧抱到怀里：“你不用担心，妈妈养得起你。”
2
第二天我上班途中被老师的电话通知去学校。
囡囡一像温和，从来不会和别人起冲突，听见她居然和同学打架。
我心慌的不行，害怕她受伤。
到了办公室看见囡囡的麻花辫被扯的凌乱，上面的蝴蝶结不知所踪。
她站在角落无助的扯着衣角，看见我来了以后猛的扑进我怀里，小声抽泣。
老师见我来了以后，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课间自由活动的时候，依依看到杂志上有位男士说是自己的爸爸，另外一个同学听见以后两个人起了争执……”
旁边的男孩听见以后不服气。
“本来就是，李依依不要脸，自己没有爸爸就说别人的爸爸是她爸爸！”
我脸色一冷，谁家的小孩这么没有教养。
“老公，儿子今天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你可千万不能放过对面的学生和家长。”
熟悉的声音让我身形一愣，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但是来不及离开了，对面的家长看到我很是意外。
“李薇！”
“你怎么在这里？”
我把囡囡拉到身边想挡住她的脸，沈浩南看到孩子的第一瞬间就移不开眼。
他把孩子拉过去，仔仔细细看着她的眉眼。
“太像了，长得和我太像了。”
“李薇，这是不是我的孩子？”
苏清婉更是一脸震惊。
沈浩南把我和孩子带到了他家，
我没什么想说的，给囡囡脸上的抓伤擦药，又给她重新梳了头发。
安静了很久，沈浩南的妈妈终于开口打破安静。
“小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孩子在你这里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听浩南说这几年你过的不怎么样，当时浩南走的时候没跟你打招呼，阿姨心里也很内疚。”
“孩子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们可以给你们补偿，你就不要计较了好吧！”
沈妈妈说完见我面目表情没有接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苏清婉流着泪坐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
“薇薇，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和浩南哥在一起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太爱浩南哥了，如果不和他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这辈子要怎么办！”
她哭的楚楚动人，但我不为所动。
“薇薇，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时日不多了，还好等到了合适的肾源。”
“我好了以后，我也想过跟你坦白，但是我和浩南哥也有了爱的结晶。”
沈妈妈附和道。
“李薇，你和浩南不是正缘，这件事情你也别怪婉儿。”
我冷笑一声。
七年前，沈浩南让我去给供应商结尾款，
回来以后却得知他出国的消息。
公司内部的体系是他负责的，他突然断联，
公司运转不下去，很快就破产了，
几百万的负债一下子压到我的身上。
要不是囡囡的存在，我可能早就自暴自弃了。
我把沈浩南送我的包包衣服和市中心的一套公寓全部卖掉，但是仍补不上那个巨大窟窿。
为了工作挣钱，我跟着一个歌舞团四处表演，
却在京都看见了沈浩南和苏清婉，他们两个推着一辆婴儿车。
“浩南哥，要是薇薇知道了你为了和我我在一起假装出国，她会不会怨恨我们一辈子！”
“我知道薇薇很喜欢你，但是我更爱你更何况你也爱着我，不是吗？”
沈浩南把她抱入怀中，低头深吻。
“我把公司留给她了，只要她经营妥当，这辈子吃喝不愁。”
“现在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我在那一刻才明白，沈浩南为了苏清婉可以做到这一步。
我当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时至今日我也不想继续和他们纠缠。
我拉着囡囡就直接离开，不愿意多给他们一个眼神。
囡囡很懂事，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
“妈妈，我只有你一个妈妈，我不会认其他人做妈妈的。”
现在囡囡的身份藏不住了，怕是以后也没有清静日子过了。
看见手机突然传来的陌生号码的短信，我没有意外。
“李薇，你怎么不要脸，你和沈浩南早就结束了，我警告你别拿你手里的孩子来做筹码！”
“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没有漂亮，现在依旧如此，你觉得浩南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怜惜你吗？你做梦！”
“你识相的话就带着那个野种给我滚的远远的，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手机暗了又明，一条条短信涌出。
对于这样的恶言恶语，我把手机关机扔在一旁，静心陪孩子睡觉。
3
工作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我以为是老师的电话，没想到是沈妈妈。
“小薇，依依毕竟是浩南的孩子，这几年你们过得不好他很内疚。”
“孩子我们已经教育了，你看你能不能经常带依依回来住，顺便和我们熟悉熟悉。”
沈妈妈的话停顿了一下。
“今天正好也是婉儿的生日，当初你们两个这么好和亲姐妹一样，也可以通过这个机会握手言和。”
看来沈浩南不会任由孩子在我这里的，
我挂掉电话端起水盆倒在外面空地上，一抬头看到沈浩南带着孩子站在玻璃窗户那里。
我呼吸一紧，把囡囡猛的拽过来。
“沈浩南，你怎么不经过我的允许随意把孩子接出来！”
他愣了一下。
“依依是我的女儿，不管你承不承认她都是我的孩子。”
“我今天只是想接上她带着你一起回家。”
我胸口好像一块打石头被压住了，烦躁不已。
“我妈年纪大了，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和和睦睦这话听着真讽刺，不知道他怎么说出口的。
他们一家人和睦关我什么事。
我换下工作服坐上了沈浩南的车，刚好也趁这个机会跟他们说清楚，免得老是打扰我的生活。
车里谁也没说话，沈浩南终是忍不住开口。
“李薇当年我一走了之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我没想到会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公司破产这一块我没有预料到，这几年你带着孩子，过得很不容易吧！”
本来就有点晕车，他还在那里嘀咕嘀咕，真的是烦死了。
他沈家想查一个人分分钟的事情，
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这里假惺惺，真是令人作呕。
到了沈家以后，发现他们今天排场整的特别大。
院子里面都铺了红毯。
沈爸沈妈看见我来，拉住我的手。
“不管怎么说，你养了依依这么多年，就算做不了儿媳，我们也会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
“看到你能来，我们真的很高兴。”
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苏清婉穿着一袭礼服走过来，但是她眼底的厌恶却被我捕捉到了。
“薇薇，你们能参加我的生日宴，我真的很高兴。”
“我记得我们两个是同一天生日，所以今天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她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眼底却冷的吓人。
“我和浩南都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一辈子，给你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做建材市场的王老板，资产丰厚，你嫁过去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那个建材市场的王老板前段时间刚刚死了老婆，年纪都能当我爹了。
苏清婉居然能睁眼说瞎话介绍给我。
“苏清婉！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气的咬牙切齿。
沈浩南却拉住我：“李薇，你先别激动。”
“婉儿也是一片好心，那个王老板看到你的照片，对你很满意，愿意出一百万的彩礼。”
“更何况我们沈家集团跟他一直有合作，他的底细我还是了解的。”
沈妈妈也赶紧插话。
“是啊，小薇，趁现在还有男人愿意娶你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然你这个身份也很尴尬，只要你愿意嫁过去，我可以认你做干女儿。”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不敢相信这是人说出来的话。
曾经的沈浩南早就死了，现在的他和畜生没什么区别。
“你们沈家谁爱嫁就嫁，别扯上我！”
我说完，拉着囡囡就要离开。
苏清婉拉着我的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薇薇，我是真心实意为你好。”
“你不喜欢也没关系，没必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
她手上的美甲死死的攥紧我的肉里，我抬手甩开她。
但是她整个人好像被我猛推了一下，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李薇，你干什么！”
沈浩南一声怒斥，举起手就向我挥过来。
我紧紧抱着孩子，来不及躲避。
过了半晌，没有巴掌落下来，我轻轻睁开眼睛。
沈浩南的胳膊被人攥住。
“到底是谁在这里狗拿耗子，给我老婆介绍对象？”
囡囡一脸惊喜，尖叫着扑进那人怀里。
“爸爸！”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