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楼盛言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待嫁前,楼盛言求我替他的妹妹进宫选秀。
他只有一个妹妹啊,未婚妻没了,再找就是了。
1.
惜音把一个木匣子递到我跟前,“小主,这是楼府送进宫的,公子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拉开木匣子,里面是九格糖糕,糕点上插了百合,寓意百年好合,这是京中大户人家娶妻,都会备下的喜盒,逢人便送,称之为沾喜。
我摘下百合捻在手里,“他可还有什么话留下?”
惜音摇头,“小主,听他们说,只是楼府的婢女把礼盒送来的,并非公子,公子大概是没空。”
“大喜之日,他自然是没空的。”我垂眸,“是哪家的姑娘?”
“翰林学士傅大人的嫡孙女。”
“他到底是慕娇色,攀高枝了。”
惜音红了眼眶,她带着哭腔说,“小主,你这又何苦呢,这两年来,楼家对你,早就忘却脑后,养育恩情,在你入宫那日,也就早报完了,看着你这样,奴婢心里苦啊!”
我婉笑,“这有何不好的,宴春宫萧条了些,总归不缺吃穿,罢了,你把这喜盒拿下去,也沾沾楼府的喜,别白费人家一片心思了。”
“小主……”
“去吧,我乏了,想睡睡,晚上不必叫我吃饭了。”
我把惜音打发下去,卷在太妃椅子上,心里有些空落,与其说是心痛,不如说,是心空,无处安放。
我与楼盛言,曾青梅竹马,说到底,棋差一着,我就成了楼盛言的娘子。
话本里的青梅竹马少年郎,原是海市蜃楼。
2.
我娘去世得早,我与阿爹相依为命。
我爹在城里开着一家医馆,救人无数,在这京城,小有盛名。
侍郎楼大人的夫人少年就患了心悸,久治不愈,后来,慕名而来,求阿爹上门医诊。
我常与阿爹出入楼府,便与楼盛言相熟。
年少的楼盛言,翩然持礼,满腹书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他喜欢与我讲书中的趣事,我向往书中趣事,也向往楼盛言那清逸的气质。
从六岁到八岁,阿爹治好了楼夫人的心悸,而我与楼盛言,也结下深厚的情宜。
后来,京中涌入流民,官府欺压,不告于朝廷,没得到妥善安置的流民,一时暗涛汹涌。
阿爹自持救死扶伤,恩泽难民之心,收留了几个重病的流民,却不知,引盗入室。
那晚半夜,后院起火,流民里应外合,造乱偷抢家里的钱财,阿爹为护住他毕生所著的两本医书,被坍塌的横梁砸中,医书没护住,人也没活下来。
我守住阿爹,被熊熊烈火包围住,哭着扯着阿爹的手,不管死活,我想拉着阿爹出去。
后来我晕过去了,我醒来时,就在楼府的床榻上,楼盛言红着眼眶看着我,“绾晚,不怕,以后你就在楼府住下。”
我哑着嗓子,“阿爹,我阿爹……”
楼盛言抱着我,任我呜咽,他一个字也没说。
自此,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我无依无靠了。
是楼家收留的我,夫人老爷念我孤苦,让我陪在楼小姐身边。
楼家虽不算高门贵户,上至主,下至仆,都是心慈之人,我算楼家半个小姐般,读书,女工,礼节,楼小姐该学的,我一样没落下。
楼府里年长的嬷嬷还调侃过我,绾晚,你得好好学着,夫人这是把你当未来少夫人养着呢。
我看向楼盛言,他温笑着,似是默认这件事。
我十六岁生辰那日,楼盛言送我一支琉璃簪子,“绾晚,这支簪子是我特意给你定做的,母亲说了,待春闱过后,就给我们把喜事办了。”
我娇羞,“言哥哥,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楼盛言满目温情地看着我,“绾晚,我替你簪上簪子,以后就不许再取下来了。”
“嗯嗯!”我低喃着,把头微微低下,让楼盛言替我插上簪子。
也许是月色正浓,也许是情意恰好,楼盛言看着我,眼底像融了水一般的温柔。
他吻了我,先是浅尝辄止,我娇羞地低着眼帘,不敢看他,他便大着胆子,再次吻过来,由浅入深。
楼盛言拥我入怀,“绾晚,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朝有初阳夕有霞,唯你,最入我心。”
我怯笑,“就怕,京城贵地,秋色褪,长廊尽,再见娇色,欲攀高枝。”
楼盛言捏着我的鼻子轻笑,“我的绾晚,可真是忧明日,虑福祸,你又不是第一日识得我,我楼盛言岂是慕娇色,攀高枝的鼠辈。”
我曾想着,凤冠红枕,鸳鸯绣褥,我与楼盛言做一对世间幸福的夫妻,琴瑟和鸣。
却不承想,皇恩广赐,京官皆要送一名女子进宫选秀。
楼家有女,名青苑,年方十七,入宫恰好。
楼夫人却要我替楼青苑入宫。
楼夫人哭哭唧唧地拉着我的手,“绾晚,楼家待你不薄,圣上旨意,送一名官眷入宫选秀,并非一定是楼家女儿,我认你做义女,你进宫选妃,好不好。”
我满目啐了泪意,“夫人,我不行,我,我不想进宫。”
楼夫人跪在我跟前,“绾晚,你看在楼家这些年对你的养育恩情,我求你了,求你行行好了,青苑有婚约在身,她不能进宫,她进宫,她一辈子就都毁了。”
我目光战栗,看向楼盛言,“言哥哥,你说句话,你倒说句话,你说过要娶我的。”
楼盛言目光深晦,他沉凝片刻,“绾晚,你就当我从来没说过那句话,你我的情缘,就到这里吧。”
“言哥哥,你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楼盛言无奈且痛苦地看着我,“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只有一个妹妹,她那性子,要她进宫,没准还没迈进宫门,她就一头撞到柱子上了。”
我悲怆,“是,你只有一个妹妹,那我算什么?”
楼盛言哽咽下,“绾晚,你性子沉稳,就算进了宫,最多就是不得圣宠,也不至于半生无依。”
楼夫人向我叩头,“绾晚,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扪心自问,我们楼家上下待你,都是极好的,你就当报了这些年的养育恩情,我求你了,如果你落选了,我答应你,一定给你跟阿言风风光光办场喜事。”
我心一横,背过身去,“我答应进宫。”
养育恩情,本就该结草衔环。
整场选秀是皇后做主,贵妃辅选,皇上并不出面。
环肥燕瘦,千秋绝色,我寻思着,该没我什么事了,我还想着,若是落选了,便离开楼府,忘了楼家,忘了楼盛言,重新生活。
可皇后却留了我。
入宫那天,我把楼盛言送给我的那支琉璃簪子还给他,他试图塞回我手里,“绾晚,留着,就当是个念想。”
我恍笑,“既然是进宫,又何必留着旧物,那里是皇宫,睹物不一定是思人,睹物,也许是欺君。”
楼盛言喉结滚动下,“绾晚,对不起,对不起!”
我双目噙泪,“你护住了,你想要护住的人,你何错之有?”
我决然上了马车,楼大人夫妇给惜音塞了些银子,一句句珍重。
我被封了宁昭容,没有封号,赐居宴春宫,只是,这两年,我从未见过皇上,宴春宫从前住的是四个人,到两个人,最后只有我一人。
宴春宫并无主位,内务府向来懈怠,我们是吃一顿,饿一顿。
楼盛言知道我未蒙圣恩,日子过得艰难,到底是京中有人,大概是楼大人打点了一些宫人,每个月他们都会差人送些银子进来给我,除此之外,还会送些书卷让我打发时间。
那些宫人在楼家和我这里,两边捞着油水,对我倒没有格外刻薄。
楼盛言成亲,意料之外,却也意料之中,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别的男儿这般年岁,都有孩子了。
我不怨楼盛言,这世间,多的是劳燕分飞,范蠡与西施。
3.
白日听宫女说,皇上赏了几盆新菊给长乐宫,那长乐宫原来的旧花便弃在那条宫路上。
贵妃娘娘特意让人把那些旧花放在宫路上,好让大家都知道,皇上宠爱她,新花旧花,隔日换着。
要我说,那新菊有什么好,那放旧的木槿才是好东西,听说,那是罕见的紫槿,我从前只在阿爹的书上看他描绘过紫槿:淡紫映白,凉血解毒,可治咳备,烫伤,内外服用皆可。
我兴致勃勃地问阿爹,“爹,这白槿和紫槿,可有区别。”
阿爹专注地看着我,“紫槿乃世间罕见之物,可惜啊,如此珍宝,沦为朱门赏玩,阿爹这辈子,只在侯府见过一次,那次侯府的姨娘玩弄着一盆紫槿,阿爹眼急了,却被当成觊觎姨娘美色的浪子。”
我被阿爹逗得乐哈哈地笑着。
入夜,我悄悄去了长乐宫,那些被冷落的紫槿其实都挺好的,我想搬一盆回去,只是想了又想,怕招惹麻烦,便只是摘了好些花瓣放揣入袖中。
“哪里来的宫女,在这里做什么?”
我闻声,回过头,借着月色,只见男子身形挺拔,玄青色的袍子垂到脚下,神色不怒而威。
他再次问我,“哪个宫的,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我忖思一翻,“那你又是何人?”
男子怔了下,他打量我一番,手握成拳头放至鼻子处轻咳两下,“你不识得我?”
我摇了摇头,“确是不识得。”
男子背手而立,“我是恭亲王,今夜陪皇上下棋,下得晚些了,那你呢,你是谁?”
我还是懂礼数的,向恭亲王福身,“奴婢宴春宫的,只是路过,觉得这些花开得甚好,丢了也是丢了,奴婢就捡些花瓣,奴婢这就走!”
我说罢,正想灰溜溜地逃离,恭亲王却挡在我身前,“你当真只是想摘花瓣,我听皇兄说起过,这宫里总有些不知死活的宫女,知道皇上总会在这长路走走,故意来偶撞皇上的。”
我讪笑,从袖口里掏了一抓花瓣出来,“王爷误会了,我的确,只是贪花,绝无非分之想。”
“那,本王姑且相信你吧!”恭亲王说着,瞟一见那些木槿,“既是喜欢,搬一盆回去吧!”
我摇头,“奴婢不敢!”
话毕,我福身,一溜烟跑了。
只是,我跑出了转巷,又蔫蔫地回来,只见恭亲王低着头瞅着紫槿,他见我回来,挺直身子,“怎么又回来了,舍不得这花?”
我走到恭亲王跟前,窘迫地笑了笑,“王爷,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恭亲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哦,说来听听!”
“奴婢,奴婢迷路了,能不能请王爷给奴婢引一段路。”
恭亲王呛了一口笑,“迷路,我还是头一次听宫女迷路的,荒天下之大谬。”
我眼巴巴地瞅着恭亲王,“王爷,就烦你轻抬贵脚,给奴婢引引路。”
贵妃娘娘是出了名的跋扈,我就怕一不小心,闯了不该闯的地方,惊动了贵妃娘娘,那还不如,厚着脸皮求恭亲王引路,毕竟他看上去,不像凶恶之人。
恭亲王盯着我片刻,“宴春宫,是吧?”
我乖顺地点了点头。
恭亲王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月色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刚好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两人之间隔了一段适当的距离。
回到宴春宫附近,我认得路了,走到恭亲王跟前,“王爷,奴婢识得路了,谢谢王爷引路。”
恭亲王打量着我,“你当真是宴春宫的奴婢?”
“当……当然。”
“我看不像吧,你怕我送你回去,露了馅?”
我被恭亲王看穿,一时陷窘,“王爷误会了,奴婢,奴婢是怕主子看到,有所误会。”
“是么?”
恭亲王肆意地盯着我,除了楼盛言,我还没被男子这般直视的,被他盯得紧,我心虚地低下头。
惜音却不合时宜地跑过来,“小主,你去哪了,吓死奴婢……”
我慌忙捂住惜音的口,扭头看恭亲王,显然,已经晚了。
恭亲王打趣地看着我,“原来是皇嫂,幸会幸会。”
我讪笑,“不敢当。”
“不过,皇嫂喜欢一盆花,用不着这般偷着去摘花瓣吧,如此小气行为,知道的就说皇嫂胆怯,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兄是个吝啬之人,一盆花都舍不得给你。”
我搓着发皱的衣角,“王爷,你就别挤对我了,你也别皇嫂皇嫂地唤着,你叫我,宁昭容吧。”
“宁昭容?”
我向恭亲王福身,“那我先回去了,王爷自便。”
我拉着惜音,灰头土脸地,悻悻离开。
惜音回头望一眼恭亲王,“小主,这王爷还挺俊朗的,不知道与皇上相比,如何!”
我掐一下惜音的手,“醒醒吧,我是皇上亲封的昭容,我就是守活寡,老死宫中,也不能看别的男子一眼。”
惜音撇撇嘴,叹息,“小主才十八岁啊,大好年华,就这么老死宫中,那多可惜啊。”
我挽上惜音的胳膊,“这宫里啊,从来就不缺如花美眷,绝世芳容,楼夫人让我替青苑入宫,就是不想看她心爱的女儿,娇花黯谢。”
“小主,你恨楼夫人吗?”
我搁住脚步,看向惜音,“那你怨我把你带进宫里吗?”
惜音想也没想,她摇摇头,“小主,若不是你,奴婢早就被卖进窑子了,奴婢感谢小主还来不及,怎么会怨小主呢。”
“我呀,不过是借花献佛,你这大恩情啊,还是记着,是楼府给你的。”
“一报还一报,小主对奴婢,就是有大恩。”
惜音固执地说着,一如当初,她哭着,执意要跟我进宫一般,她说,多个人多个照应,这两年我疏于奔走,的确都是惜音在照应我。
我这辈子,注定是要老死宫中的了,可是,我得替惜音筹想。
4.
过了几日,恭亲王搬着一盆紫槿,大摇大摆地走进宴春宫,看着他信步闲庭的样子,我却慌了。
我才让惜音替我打听过恭亲王,他与皇上一母同胞,比皇上年少两岁,性子张扬不羁,在京中守着个闲职。
我向恭亲王走过去,“王爷怎么来了。”
恭亲王把花端到我身前,“一盆花的事,皇兄舍不得,我替你讨来了。”
“这,不太合适吧?”
“宁昭容偷花的行为都做得出来了,本王亲自给你送盆花,反倒不合适了?”
我尴尬,只好让惜音收下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王爷。”
恭亲王在院子里四处踱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轻声提醒,“王爷可还有别的事?”
恭亲王扭头看我,恰好碰上我的目光,我慌忙别开头,他似与我说,又似自言自语,“这宴春宫太冷清了,杂草,枯木,凋花,这哪里像一个妃嫔住的地方。”
我心一咯,这恭亲王管得也太宽了吧,他可以玩世不恭,但来后宫指点江山,就过分了。
恭亲王唤我,“宁昭容,你说本王说的,对不对!”
我赔着笑,“王爷,此处就我一个人住,我性子赖,不爱打理花草,不碍事。”
“我特意给宁昭容送花来,宁昭容不是应该请我进屋喝杯茶吗?”
恭亲王一副闲逸的样子,我却着实不想让他进去,我寻思了一下,“王爷,着实不是我不请你进屋喝茶,你也瞧见了,宴春宫粗陋,确实是拿不出好果好茶。”
“我并不介意……”
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进来,并未施礼,“小主,长乐宫传话下来,最近京城有大批难民涌入,皇上提倡后宫戒骄奢,并且,贵妃娘娘希望各宫小主,略备捐银,替皇上解燃眉之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宫女眼巴巴瞅着我,“小主,奴婢替你走这一趟吧!”
惜音轻骂着,“你不用盯着小主那点小银了,长乐宫我会去。”
宫女白一眼惜音,便退下。
惜音嘟囔着,“每个月的月俸就那么点,捐钱倒想起我们了。”
“惜音,别胡说!”我喊住惜音,尴尬地望着恭亲王,“她心直口快,王爷勿怪。”
恭亲王别有深意地看着我,“我是觉得,一个宫女都敢怠慢你,你这个小主做得,太没出息了。”
“谁都不容易,何必为难她们,王爷,我就不留你了。”我故意下送客令,“惜音,随我进来,找些值钱的东西给你送去长乐宫。”
我在首饰盒里翻了许久,也没翻出一些值钱的东西,从前楼盛言送进宫里的,都是些碎银,说方便我打赏宫人,而我带进宫里的,原本就是些劣质玩意。
我从盒子下面取出一颗琉璃珠子,还有一些碎银,“惜音,就这些吧!”
惜音不情愿,“小主,这琉璃珠子可是好东西,你捐出去,也不知落到谁的手里,还是留下来,备不时之需。”
“既要捐,就捐些值钱的,能帮一点,算一点。”
惜音还是不情愿,我半推半扯,把她推出屋里,“你若不愿意,我自个儿去长乐宫……”
然,我瞥见恭亲王还站在那里,挺直腰身,“去吧,别那么小家子气。”
惜音拗不过我,只好出去了。
“王爷怎么还在这里?”
恭亲王并没应我,只是望着惜音走出宫门,“我挺好奇,你是捐了什么,让你的婢女这样舍不得,我瞅着,你这全身上下的穿着,也不值二十两子。”
“我这身上,的确是粗陋了些,比不上王爷一个玉扳指值钱,可王爷也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哦,这么说,还真捐了件像样的东西。”
“也没什么,一颗琉璃珠子。”
恭亲王目光乍亮,“可是南蛮贡品,青海琉璃珠?”
我怔忡下,“这我倒不知道,两年前,我入宫那夜,皇后娘娘赏给我的,好像听娘娘说过,的确是青海琉璃珠。”
恭亲王捂嘴低头浅笑,“你可知道,那玩意,可值钱了,这么说吧,比我这只玉佩都还值钱。”
“不值钱我就不捐了。”我垂眸,目之所及,是我那双发白的鞋尖,“难民进京,只有朝廷有所作为,才能免其受难,免百姓祸灾,朝廷若无所作为,京城大乱,民难安,定会有祸乱,苦的,还是百姓。”
恭亲王向我迈近两步,“我倒没想到,宁昭容久居宫中,还有这份心思,只是,纵是你那颗琉璃珠子值钱,个人付出,也是杯水车薪。”
“我管不了旁人,能做的,只有管好自己。”
“那依宁昭容看,这难民一时涌进京城,该如何应对?”
想起那年,官府上瞒下欺,还把流民赶出城门,这才逼得流民大乱,里应外合,阿爹才会枉死。
我眼底呛红,“流民入京,不过是倚着天子脚下,得恩庇佑,如果朝廷不闻不问,先寒了民心,必会引祸乱,俗话言:仓廪实而知礼节,仓廪荒则争食亡,城门失火,自是殃及池鱼的,就像十年前,京城大乱,无辜死伤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王爷说得对,一个人做不了什么,能压得住流民的,只的朝廷。”
恭亲王紧拧眉目,“宁昭容年纪轻轻,竟还记得,十年前京城恶乱。”
我没有说话,恭亲王沉默片刻,“宁昭容之前惜字如金,现在却与我说那么多,想必是想通过我这张口,说与皇兄听吧,不过,我向来不问政事,不如,我把你引荐给皇兄?”
“别,千万别!”我一时着急,脱口而出,碰上恭亲王深幽的目光,连忙解释,“我人微言轻,可不敢面圣。”
“宁昭容可是皇兄的妃嫔,你不敢面圣,难不成,你就打算一辈子窝在这里,不见圣颜,不承恩宠?”
我嘀咕着,“我习惯了自由,这里挺好的。”
宫女春儿着急地跑过来,“宁小主,宁小主,惜音被贵妃娘娘责杖了。”
春儿是长乐宫的掌灯宫女,从前受过我的恩惠,她与惜音走得也亲近。
我抓住春儿的手,“怎么回事?”
春儿解释,“惜音拿着那颗琉璃珠子去捐,娘娘说这是御赏之物,不可能落在宴春宫,一定是你们盗取的。”
恭亲王骂着,“荒唐……”
春儿这才注意到我身后的恭亲王,她面色煞白,咚地下跪,“皇……”
恭亲王打断春儿的话,“慌慌失失的,怎么当差的,起来吧。”
我没空理会这两人,挽起裙脚想去长乐宫。
恭亲王突然拉住我的手腕,“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长乐宫,如今皇后娘娘重病在榻,贵妃娘娘代理后宫,贵妃娘娘真的会打死惜音的。”
“你就这么去,有理也说不清,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替你去看看。”
“这事原本就不复杂,你一个亲王参杂进来,我才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我气悻悻的,挣脱恭亲王的手。
好像还听到恭亲王埋唠了一句,“脑子倒灵光,都到这地步了,还想着撇得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