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曹操在初期崛起的原因,人们众说纷纭。
有人说曹操出身顶级豪门,手头资源十分丰富,滚雪球的成功率远高于其他人。
这未免对其家世过于高估。曹操的父亲曹嵩只是宦官曹腾的养子。曹腾虽然在拥立汉桓帝刘志时起到了关键作用,但他毕竟只是宦官,在东汉末年宦官集团屡受打击江河日下的背景下,影响力极其有限。而曹嵩也只是受曹腾余荫,获得了一个太尉的虚职而已。正是因为如此,若不是司马懿父亲司马防的举荐,曹操还难以任职北部尉,走出职场第一步。
曹操只是在创业过程中得到族人的鼎力相助而已,但这也并不是他崛起的决定因素。
有人认为曹操天赋异禀,具备“命世之才”,战斗力堪称无敌,完全是靠拳头打下的江山。
曹操能打这一点当然毋庸置疑,但如果说曹操纯靠军事起家,其武力值达到横扫北方、战无不胜的水平,也未免过了一些。
毕竟曹操在初期也经历过多场惨败或是惨胜。比如讨伐董卓中的汴水之战,曹操军队被打散坐骑被射死,靠骑曹洪的马才逃出生天。而同样是独自带兵作战,孙坚却将吕布打败并攻占了洛阳。
之后对战兖州黄巾军时,曹操也一时难以取胜,连支持曹操的贵人鲍信也战死了。
由此可见,曹操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作战能力,虽然堪称一流,但也并非那种他人无法企及的天花板水平。
有人说,多亏了颍川士族的加盟,让曹操得到了充足的人才资源,以及充足的资金粮草供应,奠定了其胜利的物质基础。
但这本身就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颍川士族代表荀彧在191年才离开袁绍投奔曹操,其在当时也仅仅提供智力支持,作用只是谋士而已。
194年,兖州之战打到最危险的时刻,曹操粮草断绝之时,并非依靠颍川士族的粮草,而是靠程昱提供的小肉干才挺过难关。
颍川士族真正大规模投资曹操,也是196年曹操迎汉献帝到许昌之后。
也就是说,仅靠这三个因素,肯定无法让曹操成功。
那么让曹操成为卷王,在激烈的北方争霸中脱颖而出的原因和底层逻辑,究竟是什么?曹操的创业到底难在了何处?

曹操何以崛起?
现在已经排除掉家世、武力值、颍川士族等条件。
至于环境等客观因素就不必提,因为北方的竞争环境是十分严酷的,连袁绍吕布这种顶级种子选手都能被淘汰出局,对于曹操而言,创业环境只能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当然也无须谈幸运值这种玄学,论幸运值,刘备能够在北方左右逢源,最后到南方还能捡漏荆州士族,这种幸运曹操显然也是不具备的。
那么还能剩下的,恐怕就是曹操的战略意识了。
当然这也不是指的曹操的控局能力,曹操的战略级指挥水平究竟如何,还有待商榷。但他有一项战略能力,却可以称之为当时的天花板。
那便是把握机遇的能力。
比起安于现状,曹操更喜欢搞风投。
这个习惯深刻地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喜欢在看清大势之后孤注一掷,押上所有筹码来一把大的。
比如190年讨董之战。当年二月,在焚毁宫室,挖开王陵,劫掠人民之后,董卓胁迫献帝迁都长安。
曹操认为这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
(董卓)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这么做的风险是极大的,因为讨董联军的将领们都惧怕董卓的精锐凉州军,无人敢向关西推进。曹操若独自向前推进,有成为孤军的危险。
但曹操认为假如西进取得进展,将可以带动联军一起进攻,这样其在天下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将显著提升。
于是曹操拉上了所有队伍,联合张邈、鲍信等人,向长安方向进攻,他们试图占领要地成皋县。可没想到董卓使了一招拖刀计,派遣大将徐荣率重兵在荥阳汴水严阵以待。
曹操突然遭遇徐荣,双方随即展开激战,联军大败,鲍信负伤,鲍韬、卫兹战死,曹操也被流箭射中,部将曹洪把自己的战马让给曹操,曹操才得以连夜逃离险境。这一战,曹操手下能打的精锐折损殆尽。
荣见太祖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
……
但曹操没有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
他的习惯依旧。
192年,曹操驻军顿丘时,黑山军(即黄巾军残部)于毒等人突袭东武阳,也就是东郡的治所,他的大本营。诸将建议曹操回军救援,家没了啥都完了。
但曹操决心拼一把。他认为,如果回援,只是保本而已。而他曹操,想借这个机会大赚一把。
太祖曰:“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临菑。使贼闻我西而还,武阳自解也;不还,我能败其本屯,虏不能拔武阳必矣。”遂乃行。
曹操对诸将说:“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攻西安而攻临菑。让敌军知道我军西进而回撤,则东武阳之急自解。如果他们不回,我就能攻破他们的本屯,他们却必不能拿下东武阳。”
于是曹操引兵西入山,攻打于毒等人的本屯。于毒得知后,放弃攻打东武阳而回军。这样曹操不仅没有丢失大本营,而且反倒将于毒重重地打击了一把。

曹操出征
192年,青州黄巾军发展迅猛,他们连破兖州的多个郡县,阵斩兖州刺史刘岱。
连朝廷派去的宗室将领都被杀,可见这股黄巾军有多厉害。
为了避免兖州落入黄巾军之手,济北国相鲍信与州吏万潜等人到东郡迎曹操领兖州牧。他们认可曹操的军事实力,认为他能够稳住兖州局势,保住一帮兖州士族的势力地盘。
宫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鲍信等亦谓之然。
但曹操一到兖州,面对危局,他根本想的就不是保地盘的事。他想的是一把梭哈,将所有的军队都派上阵和黄巾军碰一碰。
反正得到兖州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不妨拿着玩一票大的。
接下来战争打得极为惨烈。
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信力战斗死,仅而破之。购求信丧不得,众乃刻木如信形状,祭而哭焉。
一直支持曹操的重要伙伴鲍信战死了。因为战死者众多,鲍信的尸骨都没找到,最后只得刻个木雕,搞了个衣冠冢。
但这一次曹操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他最终获胜了。
追黄巾至济北。乞降。冬,受降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
这一次胜利,让曹操得到巨大的收益。他得到了三十多万黄巾军,并将之改编为青州兵,成为其初期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
……
但曹操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下脚步,他想继续搏一搏。
194年,曹操认为兖州已经巩固,便再次押上所有军队东征,对徐州发起攻击,试图拓展势力范围。
但这就导致兖州空虚。兖州士族陈宫、张邈趁机反水,迎吕布为兖州牧,给曹操来了个釜底抽薪。
当时曹操一时拿不下徐州,而退回兖州仅有鄄城等三城,一度接近败亡的边缘。好在得到了荀彧、贾诩、程昱等一帮谋士的鼎力相助,曹操经过两年苦战才终于击退吕布。

兖州之战
由此可见,偏好风险的习惯有利有弊,但是在曹操及其谋士出色的战略分析下,还是总体上对曹操早期发展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让其趋利避害,实现了实力的倍增,为后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对于这种看准之后便全力投注的习惯,也体现在魏军的作战风格之中。
最能代表魏军作战风格的,便是“五子良将”。他们分别是前将军张辽、右将军乐进、安远将军于禁、征西车骑将军张郃、右将军徐晃。
太祖建兹武功,而时之良将,五子为先。于禁最号毅重,然弗克其终。张郃以巧变为称,乐进以骁果显名,而鉴其行事,未副所闻。或注记有遗漏,未如张辽、徐晃之备详也。
五子良将打起仗来,都是勇猛无双的死士。
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一,守执节义。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自援枹鼓,手不知倦。又遣别征,统御师旅。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当敌制决,靡有遗失。
早期魏军作战,崇尚冲锋陷阵的生猛打法。
而宗室将领中的夏侯渊、曹休等人,无不是这种力量型的风格。
主打一个头铁硬刚,临阵微操手速无敌。
甚至曹操本人都颇为青睐这种模式。他北征乌桓、西平马超都是集中优势兵力猛打猛冲,有多次差点在战场上丢掉了性命。
成熟的战略思维,偏好风险的发展策略,手下近乎完美的执行力,便构成了曹操能在创业之初杀出重围的基本盘。
或许这便是曹操能够逆袭成为北方霸主的底层逻辑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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