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进食的“时间”与“内容”同样重要。近年来，营养学领域出现了一个新概念——时间营养学，即关注食物摄入与人体昼夜节律之间的关系。近期一项发表在The American Journal of Clinical Nutrition杂志的研究结果表明[1]，夜间进食及推迟进餐时间与更高的死亡风险相关，尤其是心血管疾病。该结果对于制定基于时间的饮食指南具有重要意义，强调不仅要关注吃什么，更要关注何时吃。

关注何时吃：

从传统膳食到时间营养学

《2020～2030年NIH营养研究战略计划》指出，优化健康不仅应关注“吃什么”，还需关注“何时吃”。时间营养学强调三个核心维度：进食时间点（何时进食）、持续时间（两次进餐间隔长度）以及全天能量摄入的分布。已有研究表明，合理的进食时间与心血管及代谢健康密切相关，但该领域仍处于起步阶段。目前，美国成年人的进食时间特征仍缺乏清晰描述。以往基于NHANES 的研究（2009~2014和2011~2018年）多依赖自我报告的“早餐”、“午餐”等标签统计能量摄入，但个体及人群间进食习惯差异显著，导致研究间可比性有限，也限制了结果的推广性。因此，采用具体时间点（clock time）作为标准化参照，对于精准分析进食时间及其健康影响尤为必要。

除了能量总量外，不同宏量营养素和食物类别因昼夜节律代谢差异，可能对健康产生不同影响。然而，关于宏量营养素或特定食物类别的进食时间，目前仍缺乏系统性研究。同时，饮食时间的社会人口学因素也可能影响健康干预效果，但相关证据仍有限。已有研究显示，将能量摄入提前（如避免跳过早餐、减少深夜进食）并延长禁食间隔，可对健康产生积极影响。然而，不同宏量营养素及特定食物类别的摄入时间与健康结局之间的关系尚不明确。基于NHANES数据，该研究系统描绘了美国成年人每日能量、宏量营养素及主要食物类别的进食时间趋势，为进一步探索时间营养学与健康关系提供了坚实基础。

每日能量与营养摄入的时间模式及其影响因素

该研究为连续性横断面设计，纳入1999年至2020年3月年龄≥20岁、非妊娠且至少提供一次有效24小时膳食回顾记录的美国成年人（共50 264例），通过24小时膳食回顾获取每日能量、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及主要食物类别的具体摄入时间。本研究从三个维度界定饮食时间：时间点，包括每日能量摄入中点、禁食开始与结束时间及各时间段是否有摄入；分布，即各时间段的能量及宏量营养素或食物类别占每日总量的比例；持续时间，即每日摄入持续时间（从禁食开始至结束）。研究将24小时划分为六个4小时时段：早晨（06:00~12:00）、正午（12:00~14:00）、下午（14:00~18:00）、傍晚（18:00~22:00）、午夜（22:00~02:00）及凌晨（02:00~06:00）。死亡率信息来源于美国国家死亡索引，分析指标包括全因死亡率、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及癌症死亡率。

在 50 264例成年人中，傍晚（18:00~22:00）的能量摄入占每日总量最高（31.9%~33.3%），随后依次为正午（10:00~14:00，24.7%~26.8%）、下午（14:00~18:00，19.9%~21.8%）、早晨（06:00~10:00，13.5%~14.9%）及夜间（22:00~06:00，5.6%~6.5%）。约四分之一人群（23.4%~28.0%）存在午夜（22:00~02:00）进食行为。平均禁食开始时间为 20:34~20:51，结束时间为 08:41~08:52，每日能量摄入中点约为 14:38~14:48，摄入持续时间约 11.9~12.2 小时。

宏量营养素及食物类别摄入时间大体与总能量相似，但全谷物以早晨为高峰，水果、鸡蛋和乳制品摄入则较为均衡分布。多年趋势显示，正午与午夜能量摄入占比下降，而下午占比上升；不同宏量营养素和食物类别的长期变化趋势有所差异。傍晚为精制谷物、蔬菜、肉类、海鲜、豆类/坚果摄入高峰；全谷物早晨摄入最多，水果、鸡蛋和乳制品全天分布均衡。夜间饮食健康指数低于白天，提示夜间饮食质量较差。男性、非西班牙裔黑人以及社会经济条件较差的人群午夜摄入占比更高，摄入中点时间也更晚。

饮食时间与死亡率的关联

在20730名随访≥5年的受试者中（中位随访9.7年），共记录1783例死亡事件（心血管疾病死亡520例，癌症死亡409例）。

摄入分布关联：将每日5%能量分配至午夜（22:00~02:00）或凌晨（02:00~06:00）与死亡率升高相关。午夜（22:00~02:00）能量摄入占每日总量每增加5%，心血管疾病死亡风险增加 9%（HR=1.09）；而凌晨（02:00~06:00）蛋白质摄入占比每增加5%，癌症死亡风险增加22%（HR=1.22）。午夜碳水化合物、精制谷物及水果摄入占比高与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升高相关；凌晨蛋白质、红肉/加工肉、禽肉、鸡蛋摄入占比高与癌症死亡率升高相关。

时间点关联：禁食结束时间、禁食开始时间及进食中点延后，均与更高的心血管病死亡风险相关。每延后1小时，其HR（95%CI）分别为1.08（1.02~1.15）、1.09（1.02~1.16）和1.09（1.02~1.16）；类似的关联也出现在全因死亡中。特别地，仅蛋白质的禁食开始时间和进食中点延后与较高的心血管死亡风险相关，而碳水化合物或脂肪则无此关联。

特定食物类别：早晨摄入蛋白质、禽肉、鸡蛋及精制谷物与癌症死亡率降低相关；下午摄入碳水化合物具有保护作用，而蛋白质摄入则增加心血管死亡风险。在排除夜班、晚班及轮班工作的参与者后，结果仍基本一致。

为何“晚吃”更危险？

晚间进食更危险的原因在于人体胰岛素敏感性、葡萄糖氧化和脂肪代谢白天更活跃，夜间进食易扰乱昼夜节律，影响胰岛素分泌和脂质代谢，导致血糖及血脂异常；同时夜间摄入的食物多为高能量、低营养质量，如甜点、饮料和加工肉类，从而进一步增加健康风险。不同营养素的摄入时间也影响不同：碳水化合物下午摄入可能降低心血管死亡风险，蛋白质下午摄入则可能增加风险，早晨摄入谷物和蛋类有助于改善代谢反应，调节血糖和体重。

该研究提示目前成年人普遍存在“晚餐偏重、宵夜常见”的模式，与较高死亡风险相关。建议尽量将主要能量摄入安排在白天，尤其是早餐和午餐，并优化食物结构，早晨多摄入全谷物、水果和高质量蛋白；针对低收入和夜班人群制定营养干预；未来可结合可穿戴设备和AI算法实现客观进食行为监测，为个性化膳食建议提供依据。

结语

从“吃什么”到“何时吃”，时间营养学正逐渐揭开饮食与健康的新维度。这项研究为制定基于时间的膳食指南提供了强有力的人群证据——晚吃可能比多吃更危险。未来研究应关注营养素/食物类别的具体进食时间，并探索提前摄入是否改善健康，同时借助客观长期监测工具以优化膳食建议。

参考文献：

1.Y. Zhang, et al,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Clinical Nutrition, https://doi.org/10.1016/j.ajcnut.2025.1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