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曾在南方待惯了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秋天更令人神往的了。“秋高气爽”是一种多么神来的描述,从来没有如此感觉地透彻。
尤其是下了点雨。清晨的雨,稀稀拉拉从睡眠中把你唤醒。开窗的一刹那,一股清爽的、带着秋叶泥土香的清新空气一股脑儿扑到脸颊上,瞬间包裹了一整天的满足。
雨后的半空中,是习惯于漂泊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的。这雾由纯粹的水汽凝结而成,纯净而自然。挥一挥手臂,它们浸入你的每一寸肌肤,清凉,透彻。深吸一口气,它们由上而下、由内而外地在身体里游走了一圈,浸润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股沁入心脾的秋雨的气息。
大地呢,像是重启过一般,没有了往常的喧嚣与飞尘,没有了汽车轰鸣,也没有了“丝绸乱耳”与“案牍劳形”,有的只是寂静、安宁,与清澈。这大概是上天给人间的一翩奖励罢,赐予了每个人一副短暂的能够亲昵聆听大自然呼吸的眼睛和耳朵。
照理,北方是没有梅雨时节的。却一到秋季,总不自觉地间歇式的下上一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告它独属于秋的分量。是啊,没有了稀落的雨声和蒙蒙的雾气,怎能完全地品尝到北国秋的原本的色香味呢。
一层秋雨一层凉咯。雨后是定要加衣服的,这是常识。自然的大使们迎接秋的形式也是各不相同,有的快一些,有的慢一些。有些树的叶儿已见黄,有些的已见斑秃。但更多仍竭力保持着那一抹厚绿,看得出,它们是极不情愿接受这陡然到来的秋客的。而谁又能够和大自然相抵呢,相较于夏日,它们是显而易见地失了先前招展的光泽。
白杨的树梢上,清晰地挂着喜鹊们搭的窝棚,萧雨中有些暗淡。蓦地飞起两只,留下几声清脆的啼鸣,这是好运的兆头罢。百灵鸟儿们也不甘示弱,在各片仍显茂密的树木掩盖中你一言我一语,于清凉寂静的拥簇下,不厌其烦地奏着交响曲。很想听一听它们在说些什么。是欣喜于秋霜的到来?兴致于雨后的宁静?还是和人们一样倾诉着家长里短?要是能听得懂它们的语言就好了。
这样的时节,是适合品茶的。秋雨的地气,伴着茶的清香,一齐送进喉咙里,吐故纳新,开启了一个新的四季轮回——我是习惯于将秋作为一年的起始季的。最好是有个小院子,里面栽上两颗枣树——秋天是枣子成熟的季节,地上散落着一些熟落的枣子和枯落的叶子,你却不急着清扫,抓紧一切时光来享受这片短暂的惬意。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苹果、梨、石榴、葡萄、山楂、柿子......对农家人来说,尤其是种植了一片果园的人家,是有的忙咯。北方的农田里,玉米成熟了,家家户户忙着收获,一个个清香鲜嫩的“棒轴子”,带着一撮儿被露水浸湿了的须子,丢进了背篓里。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收获喜悦。中华民族是最能吃苦耐劳的,只为见到收获的那一刻,吃再多的苦累也心甘情愿。
秋天最容易引起人的思绪,特别是点缀了这样的微微细雨和蒙蒙薄雾。没有夏日的灼热,也没有冬季的酷寒,只剩下灵魂里的舒适安逸。过去的光阴如胶片般在眼前掠过,一个个人,一件件事,一个个地方,一幕幕场景。欣喜,欢乐,悲伤,愤怒......这恰是生命本来的味道罢——我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北国的秋是自带了一种寂凉与肃杀之气,使人不自觉地肃穆起来。不似济南,整个的秋天,即使是冬天,也是温和的。更不似重庆,在冬夏面前只敢乖巧地像个孩子,轻轻在人们背后走过,而不留下一点的脚步印记。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花草树木,每一个四季周期,都是一次生命的轮回。而人生啊,却只有一次的生老病死,如果有轮回,那前世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