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那晚，宋婉清听见丈夫和婆婆在卫生间的密谈。
“280万不是小数目，月底前必须还上。”婆婆的声音发颤。
“妈您放心，婉清那套房子值400多万呢。”丈夫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等她明天签了抵押合同，什么债都清了。”
宋婉清站在门外，手机屏幕幽幽亮着，录音进度条无声滑动。
婆婆迟疑着问：“要是她不肯呢？”
丈夫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却扎进了宋婉清的心里：
“她那么爱我，怎么会不肯？”
01
宋婉清站在卫生间门外，手指扣着冰凉的门把手，迟迟没有拧下去。
透过那条窄窄的门缝，婆婆赵春梅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两百八十万啊！不是两百八十块！”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
两百八十万？
她缓缓松开手，后退两步，背靠在贴着喜字的墙壁上。
新房里，昨晚婚礼留下的玫瑰花香还未散尽，混合着崭新的家具气味。
落地窗外，城市的晨光正一点点亮起来，可宋婉清却觉得浑身发冷。
“妈，您别急，我会跟婉清好好说的。”丈夫陆景川的声音响起，带着她熟悉的温柔，此刻却显得那么虚伪。
“好好说？你怎么说？婚前我千叮万嘱让你实话实说，你倒好，一个字不提！”赵春梅的声音又急又气，“现在证领了，酒席办了，亲戚朋友都看着呢，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宋婉清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悄无声息地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轻点，屏幕亮起，录音软件的红点开始闪烁。
“我知道错了，妈。”陆景川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刻意的懊悔，“但事到如今，咱们得一起想办法。婉清她……她很善良，会理解我的。”
理解？
宋婉清几乎要冷笑出声。
她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理解？理解你帮前女友背了快三百万的债？”赵春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陆景川，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跟周雨霏断干净了，结果呢？她家里一出事，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去！”
周雨霏。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滑进宋婉清的心里。
她和陆景川恋爱两年，他确实提过有一个交往多年的前女友，分手是因为性格不合。
他说那段感情早已翻篇，希望她不要介意。
她当时还觉得他坦诚，值得信任。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
“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陆景川的语气有些不耐烦，“雨霏她爸当时病得那么重，我能见死不救吗？您不也说过，周家以前帮过咱们？”
“我是让你适当帮衬，没让你把全部身家都赔进去！”赵春梅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走得早，留下的那点家底，这些年全被你折腾光了。现在好了，债主天天催，你拿什么还？”
陆景川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笃定：“不是还有婉清吗？”
宋婉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手里那套老房子，地段好，又是学区房，起码值四百多万。”陆景川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想好了，就跟她说公司需要资金周转，先把房子抵押了。等贷款下来，我把债还上，剩下的钱再慢慢填回去。”
“你疯了？”赵春梅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她爸妈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她才刚嫁过来，你就打这个主意？”
“不然呢？”陆景川反问，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妈，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债主说了，月底再不还钱，就要起诉我。到时候公司查封，房子冻结，咱们全家都得完蛋。”
赵春梅不说话了，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地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婉清摊牌？”
“就今天。”陆景川似乎下定了决心，“新婚第二天，她心情好，我跟她好好说，她应该能答应。”
“万一她不答应呢？”
“她会答应的。”陆景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自信，甚至带着一点笑意，“我了解她，心软，重感情。我多说几句好话，多求求她，她舍不得看我为难。”
宋婉清靠在墙上，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心软好骗、可以随意拿捏的傻子。
她关掉录音，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冰凉的机身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让她从眩晕般的愤怒中稍稍清醒。
不能慌。
她对自己说。
绝对不能慌。
卫生间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宋婉清立刻转身，轻手轻脚地快步走回卧室。
她刚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一把梳子，陆景川就推门进来了。
“婉清，醒了？”他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看着镜中的她，“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昨天累坏了吧？”
他的声音温柔依旧，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若在昨天，她会觉得甜蜜。
可现在，她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看着镜中他关切的脸：“睡不着了。好像听见妈来了？”
陆景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嗯，妈一早过来送点东西，已经走了。”
他直起身，走到衣柜前挑选衬衫，背对着她说：“婉清，待会儿吃过早饭，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来了。
宋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语气依旧平静：“什么事呀？这么严肃。”
“公司上的事。”陆景川转过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依旧英俊，却蒙上了一层虚伪的阴影，“有点麻烦，可能需要你帮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宋婉清放下梳子，转过身看着他，“公司的事我又不懂。”
陆景川穿上衬衫，一边系扣子一边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双手。
这个姿态他经常做，显得真诚又深情。
“婉清，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对吗？”他仰头看着她，眼神专注。
宋婉清点点头。
“夫妻就是要共患难的。”陆景川叹了口气，眉头微蹙，露出恰到好处的忧愁，“我公司最近资金链出了点问题，有一个重要项目的尾款被拖欠了，导致我这边欠了供应商一笔钱。”
“多少？”宋婉清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关切。
陆景川犹豫了一下，才说：“两百八十万。”
和刚才听到的数字分毫不差。
宋婉清做出惊讶的表情：“这么多？怎么会欠这么多？”
“生意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陆景川握紧她的手，语气恳切，“我知道这笔钱不是小数目，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但现在……供应商催得很紧，月底前必须还上，否则他们就要走法律程序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期待：“婉清，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怎么帮？”宋婉清轻声问，心里一片冰凉。
陆景川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你名下的那套房子，是你爸妈全款给你买的，没有贷款，对吧？”
宋婉清点点头。
“我想……能不能用那套房子做抵押，从银行贷一笔钱出来，帮我渡过这个难关？”陆景川语速加快，仿佛生怕她拒绝，“我向你保证，只要公司资金一回笼，我立刻把钱还上，把房子赎回来。绝不会让你吃亏。”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眶甚至微微泛红。
若是从前，宋婉清恐怕已经心疼地答应他了。
但现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景川，”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很轻，“那套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
陆景川立刻说：“我明白！我明白它的重要性。所以我才更愧疚，更觉得自己没用。但是婉清，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还不上钱，公司破产，咱们这个家……可能就完了。”
他重新抓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家就这么散了吗？我们才刚结婚啊。”
家？
宋婉清在心里冷笑。
一个从开始就建立在欺骗和算计之上的“家”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装作在认真思考。
陆景川见她不语，有些着急：“婉清，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宋婉清抬起头，眼神清澈地看着他，“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是要抵押房子，不是小事。”
“时间不多了。”陆景川眉头紧锁，“月底就是最后期限。”
“那也还有十几天。”宋婉清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让我想想，好吗？今天下午，我给你答复。”
她的态度温和却坚决，没有像往常一样轻易妥协。
陆景川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抱住她，声音温柔似水：“好，我等你。婉清，谢谢你愿意考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你，补偿你。”
宋婉清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窗外渐渐喧嚣起来的城市。
他的怀抱温暖依旧，她却只觉得如坠冰窟。
02
陆景川出门后，宋婉清立刻反锁了房门。
她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还有些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是愤怒，是心寒，是难以置信。
她打开手机，找到刚才那段录音，又听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把她过去两年对陆景川的信任和感情，凌迟得粉碎。
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江叔叔”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一个沉稳温和的中年男声传来：“婉清？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新婚第二天，不多休息会儿？”
江叔叔名叫江正坤，是她父亲宋建国的至交好友，也是看着宋婉清长大的长辈。
父亲因意外去世后，江正坤一直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照顾她。
听到熟悉关切的声音，宋婉清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强忍住哽咽，尽量平静地说：“江叔叔，我遇到麻烦了，需要您帮忙。”
电话那头的江正坤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怎么了？陆景川欺负你了？”
他的直觉总是这么准。
宋婉清深吸一口气，将早上听到的对话，以及陆景川刚才的请求，简要地说了一遍。
“我录了音，发您微信了。”她补充道。
江正坤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个混账东西！我当初看他眼神飘忽，就不像个踏实人！婉清，你别怕，有江叔叔在。”
他迅速做出判断：“你现在什么都别答应他，尤其不能签字，不能动你名下任何财产，明白吗？”
“我明白。”宋婉清说，“江叔叔，这段录音能作为证据吗？证明他骗婚，还有那笔债务是婚前的个人债务？”
“可以作为重要证据，但最好能有更直接的物证，比如他说的那份借款合同。”江正坤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如果他真的是为前女友背债，那就属于婚前个人债务，你没有偿还义务。现在关键是他想骗你用婚后财产去填这个窟窿。”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宋婉清问。
“稳住他。”江正坤说，“假装你在考虑，需要时间了解银行贷款流程。我会立刻着手调查陆景川公司的真实财务状况，还有那个周雨霏的情况。你这边，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份借款合同，或者他和其他债主往来的证据。”
“好。”宋婉清点点头，心里渐渐有了底。
“还有，”江正坤叮嘱道，“注意安全。如果感觉情况不对，立刻离开那里，来我家或者去酒店住。钱不够跟叔叔说。”
“我知道，谢谢江叔叔。”
挂了电话，宋婉清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
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打开微信，将录音文件发给江正坤，然后删除了发送记录。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打量这个所谓的“新房”。
这是陆景川婚前买的房子，装修是她亲自设计的，倾注了她对婚姻生活的所有憧憬。
现在看起来，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
她走到书房门口，门关着。
她记得陆景川的重要文件，通常都放在书房的那个小保险柜里。
密码是多少？
她试过他的生日，试过他母亲的生日，甚至试过他们确定关系的纪念日，都不对。
她需要想办法打开它。
下午，陆景川早早回了家，手里还提着一盒宋婉清爱吃的蛋糕。
“老婆，我回来了。”他换上拖鞋，走过来想亲她，被宋婉清侧身避开了。
“还没想好？”陆景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我想好了。”宋婉清在沙发上坐下，示意他也坐下，“我可以帮你，但有几个条件。”
陆景川眼睛一亮，立刻坐到她身边：“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第一，我要知道这笔债务的详细情况。”宋婉清看着他，“两百八十万具体欠了哪几家供应商？有没有合同或者欠条？还款期限和利息分别是多少？”
陆景川的笑容僵了僵：“婉清，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我不是怀疑你。”宋婉清语气平和，“但抵押贷款需要向银行说明资金用途。如果银行问起来，我总得能说清楚吧？不然贷款批不下来，不是白忙一场？”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陆景川一时无法反驳。
他支吾了一下：“具体的……我一时也说不太清，账目都在公司财务那里。要不这样，我先去整理一下，过两天给你看？”
“好。”宋婉清点点头，“第二，房子抵押可以，但贷款下来后，资金必须走我的账户，由我来安排还款。毕竟是用我的房子贷的款。”
陆景川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婉清，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
“这和信任无关。”宋婉清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这是风险控制。万一贷款下来，你挪作他用，或者还了别的债，那我的房子不是白白抵押了？到时候银行找的是我，不是你。”
她的话有理有据，陆景川张了张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本以为宋婉清会像以前一样，被他几句好话就哄得晕头转向，乖乖答应一切。
没想到她突然变得如此冷静、有条理。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第三，”宋婉清继续说，“我需要你写一份书面承诺。承诺这笔贷款是用于偿还你公司的债务，并且你会在约定期限内，连本带利还清贷款，赎回我的房子。如果违约，你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陆景川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盯着宋婉清，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婉清，我们是夫妻，需要搞得这么像做生意吗？”
“亲兄弟，明算账。”宋婉清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却坚定，“何况是这么大一笔钱。景川，我不是不愿意帮你，我只是想有个保障。如果你心里没鬼，写份承诺书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景川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扯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有些僵硬：“好，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没有安全感。承诺书我写，债务明细我也会整理好给你。”
他伸出手，想再次握住宋婉清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那就好。”宋婉清站起身，“我有点累，想回房躺一会儿。晚饭你自己吃吧，不用叫我。”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陆景川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晴不定。
他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了一个号码。
“妈，”他压低声音，“情况有点不对劲……婉清她好像没那么好糊弄了。”
03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川表现得异常殷勤。
他每天早早回家，亲自下厨做饭，虽然手艺一般，但态度无可挑剔。
他绝口不再提抵押贷款的事，反而时常回忆两人恋爱时的甜蜜片段，送她小礼物，说各种温存的话。
若是以前，宋婉清可能会被他的“悔改”和“深情”打动。
但现在，她只觉得他演技精湛，令人作呕。
她配合着他的表演，偶尔露出感动的神色，心里却在冷静地筹划。
江正坤那边的调查有了初步进展。
他告诉宋婉清，陆景川的公司近一年来业务量极少，处于半停摆状态，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大项目尾款被拖欠”。
那两百八十万的债务，经初步查证，很可能与一个叫周雨霏的女性有关。
周雨霏的父亲半年前确诊重病，需要巨额手术费。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景川的个人账户有大笔资金流出，总额接近三百万。
“基本可以确定，他所谓的公司债务是谎言。”江正坤在电话里说，“钱就是给了周雨霏。而且，我查到周雨霏目前没有稳定工作，却住在城东一个不错的小区，租金不菲，租约人是陆景川。”
宋婉清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另外，要提醒你一点。”江正坤语气凝重，“虽然这笔债务是婚前产生的，属于他的个人债务。但如果他哄骗你，用你们婚后的收入去偿还，或者在婚内你帮他偿还了，法律上有可能被认定为夫妻共同债务，或者你自愿承担。所以，切记不要动用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更不要用你的个人存款去帮他还一分钱。”
“我记住了，江叔叔。”
“还有，”江正坤顿了顿，“我建议你，尽快收集齐证据，考虑结束这段婚姻。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心术不正，不值得留恋。”
结束婚姻。
宋婉清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崭新的钻戒，心里一片荒芜。
才刚戴上几天，就要摘下来了吗？
可她明白，江叔叔说的是对的。
一个处心积虑欺骗她、把她当作提款机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需要拿到那份借款合同，或者其他能直接证明债务性质和归属的证据。
陆景川把那份承诺书拖了几天，终于在宋婉清又一次“无意”提起时，不情不愿地写了一份。
内容很简单，只说贷款用于公司经营周转，他会按期归还。
对于债务明细，他始终以“财务请假了”、“资料不全”等理由推脱。
宋婉清也不逼他，只是默默观察。
她发现，陆景川每周三下午都会说“公司有事”，要出去两三个小时。
有一次，他洗完澡，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屏幕亮了一下。
宋婉清瞥见一条微信预览，没有备注，头像是朵荷花。
信息内容是：“周三老地方见，想你。”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陆景川正好从浴室出来，宋婉清立刻移开视线，假装在整理枕头。
周三下午，陆景川果然又出门了。
宋婉清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开出小区，立刻转身走向书房。
她要再试试那个保险柜。
上次试过的密码都不对。
她站在保险柜前，努力回想陆景川可能设定的密码。
他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这曾让她感动，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为了博取信任的小伎俩。
银行卡密码呢？他好像说过一次，是她生日的后六位倒序。
她试着输入，不对。
还有什么？
她想起有一次，陆景川在书房处理文件，她进去送水果，看到他桌上有本台历，在某个日期上画了个圈。
那个日期是八月二十六号。
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也不是任何人的生日。
当时她随口问了一句，陆景川说是“一个客户的生日，提醒自己送礼”。
现在想来，颇为可疑。
宋婉清蹲下身，在密码锁上输入了“0826”。
咔哒。
一声轻响，保险柜的门弹开了一条缝。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屏住呼吸，轻轻拉开了柜门。
里面东西不多：一摞文件，几个房产证和车辆登记证，一个丝绒首饰盒，还有一小叠现金。
她快速翻找着文件。
公司的营业执照、章程、几份无关紧要的合同……都不是她要找的。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在文件最底层，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牛皮纸信封。
她抽出信封，打开封口，里面是几张纸。
最上面一张，正是一份《借款合同》。
借款人：陆景川。
出借人：周雨霏。
借款金额：人民币贰佰捌拾万元整。
借款日期：去年七月十五日。
借款用途：家庭应急（父亲医疗）。
还款期限：今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下面有双方的亲笔签名和指印。
宋婉清迅速用手机将合同的每一页都清晰拍下。
接着，她继续翻看信封里的其他文件。
有一张周雨霏父亲在某大型医院的手术费用清单，总额正好是两百八十万左右。
还有几张陆景川向不同账户转账的凭证回单，时间集中在去年七八月份，收款人姓名不同，但金额加起来正好是两百八十万。
看来，他是从多个渠道凑的钱。
最底下，是几张照片。
宋婉清拿起照片，手微微发抖。
是陆景川和周雨霏的合影。
看背景和穿着，不是最近拍的，应该是他们以前恋爱时的照片。
陆景川搂着周雨霏的肩膀，两人笑得都很开心。
其中一张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愿岁月静好，与君同老。”
字迹娟秀，应该是周雨霏写的。
日期是四年前。
宋婉清看着照片上陆景川年轻而真挚的笑容，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酸楚。
他或许真的爱过周雨霏。
那对自己呢？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吗？
她将照片也一一拍下，然后将所有文件按原样折好，放回信封，塞回文件堆最下面，关上了保险柜门。
密码锁复位。
她站起身，刚走出书房，就听到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陆景川回来了！
比平时早了很多。
宋婉清心里一紧，立刻快步走向厨房，打开水龙头，洗了几个苹果。
陆景川推门进来，看到她在厨房，似乎松了口气。
“老婆，我回来了。”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声音有些疲惫，“今天事情处理得比较快。”
“嗯，我洗点水果。”宋婉清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你吃吗？”
“吃。”陆景川松开她，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婉清，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担心公司的事，没休息好？”
“有点吧。”宋婉清将洗好的苹果递给他一个，“债务明细整理好了吗？”
陆景川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含糊地说：“还没，财务那边有点麻烦。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在去银行之前弄好。”
他走到客厅坐下，打开电视，换到财经频道。
宋婉清端着果盘跟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状似无意地问：“景川，你以前那个女朋友……周雨霏，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景川拿着遥控器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向宋婉清，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慌张：“怎么突然问起她？”
“就是忽然想起来了。”宋婉清笑了笑，低头用叉子插起一块苹果，“你以前不是说，分手是因为性格不合吗？她现在应该也结婚了吧？”
“可能吧，我不清楚。”陆景川移开视线，盯着电视屏幕，“分手后就没联系了。”
“哦。”宋婉清点点头，不再追问。
他撒谎的时候，耳根会微微发红。
这个细微的习惯，她以前从未注意过。
现在看来，他对自己撒过多少谎？
晚上，陆景川似乎为了弥补下午的失态，对她格外温柔体贴。
宋婉清麻木地承受着，心里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夜里，她等到陆景川呼吸平稳，似乎睡熟了，才悄悄起身，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反锁上门。
她将今天拍到的所有照片和之前录的音，一起打包发给了江正坤。
“江叔叔，这是借款合同和转账凭证，还有他前女友的照片。应该够了吗？”
江正坤很快回复：“很好！这些证据非常有力。足以证明债务性质和他的欺骗行为。婉清，你做得很好，很冷静。”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宋婉清问。
“摊牌。”江正坤言简意赅，“和他正式提出离婚。在这些证据面前，他应该不敢纠缠。如果他同意协议离婚最好，如果不同意，我们就起诉。你手里的证据，在法庭上会很有优势。”
“我明白了。”宋婉清打下这几个字，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深深吐出一口气。
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
04
第二天是周六，陆景川难得没有出门。
他提议去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说是婚前就答应要陪她看的。
宋婉清以“身体不太舒服”为由拒绝了。
陆景川有些悻悻，但也没坚持，自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球赛。
中午，婆婆赵春梅不请自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婉清啊，妈给你炖了鸡汤，快趁热喝点。”赵春梅笑得格外慈祥，拉着宋婉清在餐桌旁坐下，“瞧瞧，这才结婚几天，小脸就尖了。是不是景川没照顾好你？”
“没有，妈，景川对我挺好的。”宋婉清接过汤碗，客气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赵春梅在她对面坐下，眼睛却瞟向客厅里的儿子，欲言又止。
宋婉清知道，她这是来做说客的。
果然，喝了几口汤，赵春梅就开口了：“婉清啊，景川公司的事，他跟你说了吧？”
“说了。”宋婉清放下汤勺。
“唉，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赵春梅叹了口气，开始抹眼泪，“他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不容易啊。现在公司遇到难关，我这当妈的，心里跟刀绞似的，可又帮不上忙……”
又是这套苦情戏。
宋婉清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赵春梅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得继续说：“婉清，你现在是我们陆家的媳妇了，妈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你能不能看在夫妻情分上，帮景川这一把？妈跟你保证，只要渡过这个难关，我们全家都念着你的好，景川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
“妈，”宋婉清抬起眼，看着赵春梅，“不是我不愿意帮。只是抵押房子贷款，不是小事。我需要看到具体的债务凭据，也需要景川给我一个明确的还款计划。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赵春梅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婉清，你这是……不相信景川？”
“我相信他。”宋婉清说，“但我也需要对自己的财产负责。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我不能稀里糊涂就把它押出去。”
她的话合情合理，态度不卑不亢。
赵春梅一时语塞，看向客厅里的儿子。
陆景川不知何时已经关了电视，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婉清，妈也是一片好心，你不用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我说的话哪里难听了？”宋婉清平静地反问，“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提出合理要求。”
陆景川被她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债务明细我尽快给你，还款计划我们也一起商量，行吗？”
“可以。”宋婉清站起身，“妈，谢谢您的鸡汤。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一会儿。”
她转身朝卧室走去，留下母子俩面面相觑。
关上房门，宋婉清还能隐约听到外面压低声音的争执。
“……都是你！当初非要瞒着她！”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不松口，我能怎么办？”
“我不管，反正月底钱必须还上！不然人家找上门，咱们娘俩都得完蛋！”
宋婉清靠在门后，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她拿出手机，给江正坤发了一条信息：“江叔叔，我准备今晚跟他摊牌。”
江正坤很快回复：“好，需要我过去吗？或者你约他到外面公共场所谈？”
“不用，就在家里。”宋婉清说，“我会注意安全。”
“保持电话畅通，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报警，或者打我电话。”
“明白。”
傍晚，陆景川敲门叫她吃饭。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看起来是他叫的外卖。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气氛压抑。
“婉清，”陆景川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谈谈吧。”
宋婉清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好，谈什么？”
“关于贷款的事。”陆景川也放下筷子，直视着她，“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帮我？”
“我提出了我的条件。”宋婉清迎着他的目光，“是你一直无法满足我的条件。”
“那些条件根本就是刁难！”陆景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什么债务明细，什么还款计划，你就是不想帮忙找借口！”
“陆景川，”宋婉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冷意，“你真的欠的是供应商的钱吗？”
陆景川一愣，眼神明显慌了：“你……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