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人的游泳室里，钟辰将我压在泳池边。
「姜棋，是你先招惹我的，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你走！」
身后的水池边缘咯得我生疼，钟辰的手搂住我的腰，二十几度的水温，他的掌心却让我觉得滚烫。
「钟辰，我一直只把你当弟弟。」
「是吗？那我拍点姐姐的裸照，想来也没什么关系吧？」
钟辰拿出手机递到我面前，我看着昏暗中亮起的手机屏幕，只感觉如坠冰窖。
「钟辰！你个疯子！把照片删了！」
1
出租屋内，我刚准备躺下休息，床头的手机响起。
我强撑着精神接了电话，是妈妈，让我有空回去一趟，不为别的事，钟辰病了。
「棋棋，小辰这次病的挺严重的，烧得迷糊都在喊你的名字，你也很久没回家了，回来看看我们吧！顺便看看小辰。」
我握着手机的右手不自觉的用力，回去？看钟辰？
「知道了，后天休息一天，我会回去。妈，太晚了，你赶紧休息吧！」
妈妈在手机那头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我瘫倒在床上，看着简陋的出租屋，不禁苦笑。
如果不是钟辰，我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县城，一个人住在这简陋的出租屋里呢？
坐大巴回了家，爸妈就将我推到房间里，让我等着吃饭。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就连床上躺着的人也是熟悉的。
面色潮红，鼻尖微汗，瘦了不少，但是那张脸还是好看的。
「姜棋，姜棋…」
我没理会床上已经病迷糊还在喊我名字的人，径直坐在书桌前，拿出练习册写了起来。
去年我已经错过一次高考，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犯傻。
2
刷题刷的忘记了时间，身后却突然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惊得我放下了手上的笔。
「生病了就休息，这样又是想做什么？」
无视环抱住我的双臂，自顾自将讲义材料收拾好放在一边。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我好想你。」
耳边传来阵阵钟辰呼吸的热气，他果真病得不轻。
使劲挣脱环顾我的双臂，我转头起身面对这这个已经比我高出一头的男孩，缓缓开口。
「我为什么不回来？中华辰，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嘛！？」
对方听言，满眼情绪我难以解读，是愧疚？是后悔？
「对不起。」
一阵沉默之后，他只张开泛白的嘴唇吐出三个字。
我听言冷冷一笑，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小时候看的偶像剧台词。
「钟辰，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别再来招惹我了，否则我真的会报警。」
我推开眼前的人，拿起书包下楼。
3
我和钟辰从小是一起长大的，说句青梅竹马也不过分。
小时候爸妈经常对我说，我比钟辰大一岁，是姐姐，要好好照顾钟辰。
我看着钟辰那张好看的小脸，拍了拍胸脯，发誓自己会做个好姐姐。
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我一直有好好的照顾这个邻居家的弟弟。
也看着他从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棋棋姐姐」到现在已经长的比我高出一个头，每天骑车载我去学校的阳光少年。
钟辰的爸妈与我爸妈在同一家船运公司工作，两家也同住在船运公司给分配的房子里。
两家屋子后面还有个小小的室内泳池，两家父母都是常年在海上工作与水打交道的，自然对泳池是没什么兴趣的。
这个泳池便成了我跟钟辰专属的乐园，别人的童年是在外面玩耍，我和钟辰却多了一个泳池。
钟辰没有长歪，学习成绩也好，用学校女生的话来说，那就是白马王子。
他会天天骑车载我去学校，会中午找我一起用餐，会晚上背对夕阳接我放学，回家后一起去泳池玩耍。
也会看见我跟别的男生说话而耍小脾气，会在双方父母说笑我们俩是一对的时候红着脸笑。
这样美好热闹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似乎是去年钟辰父母出了意外去世之后，他便变了个人。
一场海难，钟辰父母双双遇难，爸妈主动担起了照顾钟辰的责任。
4
钟辰住进了我家，爸妈的意思是虽然钟辰家本来就在隔壁，但是住在一起更方便照顾。
只是葬礼过后的钟辰却不是我记忆里的男孩子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会甜甜的喊爸妈姜叔杨姨，也不会撒娇喊我棋棋姐姐。
他变得里冷漠，阴郁，甚至我觉得有点吓人。
爸妈和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是因为父母钟叔赵姨的突然离世对他打击太大，他一下子难以接受才会成了这样。
但是学校里的我为什么又会碰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呢？
桌子里无缘无故出现的小动物的尸体，走路时会被楼上人无缘无故浇水。
会有人在我上厕所的时候故意在外面将门反锁，会有人将我的书桌搬到垃圾堆旁。
我从未想过我会成为被霸凌的对象，而钟辰竟一次都没出现过。
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直到有一天我被学校有名的霸凌小团体堵在校外的小巷子里。
她们剪掉了我的头发，撕烂了我的校服，将我一脚踹到在墙边。
随后拿走我书包里值钱的东西，留我一个人跪坐在地上疼得起不来身。
巷子尽头站着熟悉的人影，是钟辰。
熟悉的脸，但是满脸冷漠，他只是随便看了我两眼便骑车独自离开了。
我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感到害怕，但更让我心寒的是钟辰，那个会护着我的男孩好像突然不见了。
我捂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回了家，径直回了自己房间，那天晚上我没从房间里出来。
就这样躺在床上发呆，哭累了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只感觉全身酸痛，胸前更是青红一片，我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是前一天被那些人打了留下来的痕迹。
5
直到，那个男生中午将我拦在学校的花坛边。
这个男生我是认识的，钟辰的同桌，钟辰载我上下学，我是见过他几次的。
「同学，有什么事吗？」
谁知道他只是坏笑，上下将我打量了两眼。
「你脖子下方有颗痣？」
「你说什么！？」
除了最亲近的人，其他人基本不会也不可能知道。
「看你的表情，看来钟辰给我发的私照真的是你的啊？」
「你说…钟辰给你发了什么？」
「私照啊！听说那小子给不少人发了呢！」
回到家我并没有进家里，而是去了那个室内的泳泳池。
当自己沉在水中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思绪这一刻才冷静了下来。
我的？钟辰发的？什么意思？
6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平静的水面却突然响起入水声，有人进池子了。
我还未看清是谁，便感觉自己被人捞起，抵在了池边。
是钟辰，也对，这个池子从小到大也只有我们俩会来。
「你想死吗，？」
面前的人还是那张脸，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那张脸。
「钟辰，都是你做的，是不是？霸凌，裸照，这些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你知道了，是，都是我做的。」
虽然我猜测可能会是钟辰做的，但是从他嘴里听到答案，我还是那么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爸妈是因为你爸妈才没命的，你需要替你爸妈赎罪。」
「你胡说！钟叔赵姨是意外去世的，跟我爸妈没关系！」
「我在葬礼上无意中听到的，我爸妈那么熟识水性的人，怎么会一阵海浪便这么没了命？」
「所以，裸照也是你对我们的报复。」
「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你弟弟吗？有你一两张裸照又有什么稀奇。」
我看着钟辰拿起手机，昏暗的房间里，那亮着的手机屏幕，赫然是我的照片。
「姐姐，拍得不错吧？」
钟辰咬耳朵的话如一把扎进我心脏的匕首，我只感觉到胸前剧痛，似乎能看见血淋淋的心脏。
原来那天是钟辰半夜进了我的房间。
巴掌声骤然在安静的泳室里响起，我推开了钟辰径直上了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7
五月的天，我发起了高烧，我看着爸妈忙前忙后的照顾我，看着钟辰站在我的房间就这么冷艳看着我。
我没有再去学校，钟辰发了我的裸照，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衣服的小丑。
一个月后的高考，我也因为害怕而没有去。
爸妈并没有质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们只是尽力减少出差的机会，在家照顾我，还有钟辰。
看着端来果盘进我房间后，不说话默默整理床铺的妈妈，我坐在飘窗前开了口。
「妈，钟叔赵姨当初是怎么出事的？」
妈妈听言，放下手中的床单，走到我面前，抚了抚我已经长的差不多的头发。
「那天海上突然变了天，我们全都掉进了海里，你爸先爬上了床，我因体力不支无法上船，是你钟叔赵姨用肩膀将我顶了上去，等我和你爸上床回头想拉他们的时候，一阵浪袭来，他们就这样消失在了海里。」
「所以，钟叔赵姨的死其实跟你们是没关系的，是吗？」
「有关系，不是小辰爸妈，也许今天我就不在了，是我家欠小辰的。」
我听言只觉得难过，爸妈这样温柔善良的人，怎么会害死钟叔赵姨？一切真的就只是个意外。
那日钟辰的话，我其实听进了耳里，甚至也怀疑过爸妈为何在出事之后那样对钟辰好，难道真的是跟他们有关？
原来不是赎罪，是报恩，他们对钟辰有愧疚。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最后是我成了最后的受害者？
「妈，我想复读，去A县复读，自己一个人。」
妈妈听言，将我搂进怀里，点了点头。
「好，只要你想，爸妈都支持你。」
高考填志愿那天，我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独自一人出了门，准备去A县。
出远门的时候看见钟辰站在大门口，这一个多月，我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跟钟辰说过话。
这一次我依然没有理他，径直拖着行李箱从他面前走过。
「钟辰，也许你可以问问公司工作的其他人，钟叔赵姨的事真相是什么？我爸妈没有对不起你，我，更没有对不起你的。」
姜棋，不要回头，你的新人生就在前方了。
我将行李箱放进出租车后备箱，坐进了车里。
后视镜里，钟辰看着行驶的出租车，身影就那样一直没有动。
以前的钟辰，再见了。
8
我联系了A县的高中，租了间出租屋开始了我的复读生涯。
高三本就是需要拼尽全力去冲刺的，复读生更是铆足了劲。
我的成绩原本也不差，如果不是出了那样的事，也许现在我就是坐在大学的教室里了。
学校抓升学率抓的紧，每月只给复读生一天假稍作休整。
我竟是有大半年没有回家，期间只是和爸妈通电话，复读的学业极重，他们也不来打扰我，只是会变着法子给我寄吃的用的。
通话时，每次爸妈提到钟辰的时候，我便找借口结束通话。
直到这一次妈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钟辰病了，我才回来。
钟辰只比我小一岁，如今我复读，他倒是也进了高三。
我并没有多恨钟辰，只是希望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要在高考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出事。
而的确也有大半年没回家了。
因为家里有钟辰，我不愿意回来，但是看着爸妈在厨房忙前忙后给我准备吃的，我突然意识到，我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
这是我的家，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