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我对“教育”二字的理解,是在一次次自我审视与主动调整中,慢慢褪去青涩、沉淀出温度的。
初登讲台时,我带着对教师职业的敬畏,将“严肃认真”与“师道尊严”刻进了教学准则里。那时总觉得,教师就得有“威严”,于是面对课堂上的小骚动、作业里的疏漏,我习惯用拔高的声调、严肃的神情去“纠正”,以为这便是对学生负责的最佳方式。可几年下来,我发现班里的氛围总是有些沉闷——提问时学生们低头回避,课后也鲜少有人主动找我交流,即便成绩不差,也少了些少年应有的鲜活劲儿。这份“距离感”,让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
真正的转变,始于临近退休的那十余年。学校每年都会录取六大部属师范院校优秀的大学毕业生补充师源,办公室有了优秀的年轻教师,我常看见他们课后被学生围着:有学生拿着难题请教,他们会蹲下身和学生一起对着书本讨论;有学生因为考试失利沮丧,他们会拍着肩膀说“再试试,我陪着你”;甚至有学生分享家里养的小宠物,他们也能笑着聊上几句……没有刻意的“管教”,却能让学生心甘情愿地跟着学、主动敞开心扉。这些画面像一束光,突然照透了我一直困惑的问题——原来“师道”未必是高高在上的震慑,“尊严”也能藏在平等的交流里。
我开始试着放下固有的“教师架子”。上课前,会提前几分钟进教室,和学生聊聊昨晚的作业难不难、最近有没有好看的课外书;遇到学生上课走神,不再直接点名批评,而是走到他身边轻轻敲敲课本,用眼神提醒;有学生犯了错,先压下想说教的冲动,耐着性子听他讲清楚缘由——比如有个男生没交作文,不是偷懒,而是家里爷爷生病没人照顾,我便和他约定“每天写一段,周末补完”,最后他不仅交了作业,还在文末写了句“谢谢老师没骂我”。
这些细微的改变,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慢慢漾开了涟漪。曾经总低着头的女孩,会主动把自己画的小卡片塞到我手里;课堂上沉默的男生,开始举手分享自己的解题思路;甚至有学生放学路上碰到我,会跑过来挽着我的胳膊,说“老师今天讲的故事真有意思”。看着他们眼里的光,我终于明白:教育从来不是单向的“灌输”与“约束”,而是用尊重搭起台阶,用理解焐热心房。当学生感受到你把他当成“朋友”而非“被管教的对象”,他们才会真正打开心门,主动朝着你指引的方向奔跑。
如今回望这段路,最庆幸的不是教出了多少成绩优异的学生,而是自己在退休前,终于读懂了教育的“温度”——真正的教育力量,从不在厉声厉色里,而在每一次“走近”学生的真心相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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