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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袋陈麦,一世情缘!

01那是1984年腊月底,眼瞧着就要过年了,雪下得老大老大,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虽说那时候穷,但过年过节,家里多少有点小气

01

那是1984年腊月底,眼瞧着就要过年了,雪下得老大老大,到处都是白花花的。

虽说那时候穷,但过年过节,家里多少有点小气氛。我们一家人坐在火塘边烤火,不说其乐融融,倒也逍遥自在。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我爹便安排我一起搭梯子,到房顶扒雪去,别看还没到,草屋顶就塌了。

我套上解放鞋,便冒着雪花往牛栏跑,去拿木梯。

也许是雪大没见着有人,也许我连头也没抬,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两人双双倒地。好在都是厚厚的积雪,不碍事。

我赶紧道歉:“对不住,没看清!”

仔细一看,原来是穿着蓝布衫的村东头山脚下老陈家的二丫。“没事没事……”二丫忙不迭地说,说完匆匆就走了。看着她满面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我立在原地,呆了半天。

等我取来梯子里,我妈对着我嘀咕开来:“准是来她舅舅家借粮来了,每年都一样……”

我这才想起这事,二丫她舅就住在我家屋后,难怪大雪天她也出来了……

02

果真,屋后传来阵阵声音。

我推开屋后门缝往外瞧,看到了让人心酸的一幕。二丫正被她健硕的舅妈往外推,瘦弱的二丫哪是对手,一二下就被推出屋门:

“你家去年借的玉米茬子还没还呢,现在又来借,我家也得过日子呢,没得借了……”

二丫拉着舅妈苦苦哀求:“家里揭不开锅了……”最后,舅妈见她不放手,只得掰开她手,二丫一个趔赼,坐在了雪地里。

舅舅家的门在她身后“咣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二丫的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掉……

看到这,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二丫家本有7张嘴,生了5个丫头片子,大前年,他爹得病死了,大丫去年嫁了个也是穷得丁当响的单身汉,现在就剩孤女寡母的,日子着实不容易……

“愣啥呢?”我娘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强子,你看二丫咋样?”

“什么咋样?”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要不,娘托人说媒去?免得她在家受罪,正好你也老大不小了……”

“这事呵……”我才开窍。

“去!到柴房把那半袋陈麦扛过来,给二丫家里送过去……”我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啥?快去!”

03

我扛起半袋麦子就往外走,我爹看见,急得直喊“干啥去,开春要用!”

我娘连忙呵斥他,挥手叫我赶紧走。我爹见我娘这样,向来听她的,也就不吭声了。

雪花打在脸上,冰冷冰冷的……

我小跑几步,追到二丫时,她正蹲在结冰了的泥塘边直抹眼泪,小手通红的,脸也红扑扑的,惹人怜爱。

“给!”我把半袋麦子往她脚边一放,把她吓了一跳,身子一个趔赼,往泥塘里的冰面倒去。我连忙伸手去拉,结果脚底一滑,两人双双溜进泥塘,冰面一下子就裂开了,两人掉进了冰窟窿。

刺骨的冰水一下子浸遍全身,好在我拼命扯住了岸边的芦苇,两人才没有下沉。我拼命攥着她冻僵的手往上拉,好不容易,俩人才爬出冰面……

“对不住了!”她牙齿打颤,嘴唇发紫,惹人怜爱。

“什么话!没事就好!……唉,赶紧回家,我送你,别冻着了……”

04

我送完二丫回到家,看到我一身湿漉漉的,等我把这事说完,我娘直说“这是前世姻缘”。

但我爹却把烟袋锅敲得桌沿直响:“这怎么行!陈家5个丫头片子,还有4个呢,负担太重……”

爷爷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把旱烟杆敲得更响:“当年你娶媳妇,老子不也把两亩薄田搭进去了?人嘛,哪有一辈子穷的?”

第二天夜里,我蹲在牛棚给老牛添草料。突然二丫偷偷溜了进来,手里拿着装麦的袋子递给我,微弱的煤油灯照在她脸上,两只小酒窝格外好看。

“听说你娘要来俺家提亲,是真的不?”看她样子,按捺不住兴奋。

“你知道啦!”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还有些忐忑,“你愿意不?”

“我愿意!”她回答得不加思索,“俺娘也同意,说你心肠好……”

“那我家过几天去你家提亲!”

“嗯!”

“强子,我想了好久,不想再穷了。我表舅在镇子开山货店,他说种蘑菇能挣钱,要不,开春,一起干,成不?”

“我得问我娘,要不,把你娶过来再说吧!”

05

就这样,二丫成了我媳妇,菇房也整出来了……

在谷雨那几天,木头上的菌包突然发霉了。二丫看到这些心血直掉眼泪,有些不知所措。

我爹看到这情况,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地不种,非得鼓捣这些蘑菇,这下好了,全赔了……”

我娘倒是开明:“实在不行,把菇房拆了种地,没什么大不了。”

二丫不服,红着眼眶往镇子上跑,买了本种蘑菇的书反复看,虽说只有初中文化,但她学习的劲头真让我佩服。

“应该是得了霉菌病,得赶紧治!”她说干就干,她掀开屋顶,让菇屋通风,散去潮气;一边安排我切除发霉的菌子丢掉,保护其他不受影响。又买了什么多菌灵的药,连续打了几遍……

几天下来,蘑菇算是保住了,她的脸上才再次看到笑脸。但我看到她日益消瘦的脸,让我心疼得要死,一下子想起那天泥塘里,她攥紧我手腕的样子 —— 这女人,比寒冬枯木还坚韧。

小满刚过,菇房终于飘起了一朵朵白花花的菌伞,二丫的笑声都快要撑破菇房。

表舅联系的商家开着拖拉机来收菇,二丫数着各种颜色的票子乐开了花。我爹看到眼前这情景,忽然对我说:"给老陈家送两担新麦子去……"

又是一年过去,又到了腊月底,又是大雪纷飞。挺着肚子的二丫,在灶屋与我娘一道做年糕,麦香混着年味漫溢开来,像极了去年我俩雪地里攥紧的、不松手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