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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时神人,亡国罪人

◉在一个像明清这样高度“帝制”的封建王朝里,所有围绕“岁入”的变法无一例外,全是帝王巩固辉煌殿堂,为更好地“笑傲天下”的

◉在一个像明清这样高度“帝制”的封建王朝里,所有围绕“岁入”的变法无一例外,全是帝王巩固辉煌殿堂,为更好地“笑傲天下”的权谋之策。只有保障了这个“霸道”的大前提,他们才会考虑“水能载舟亦能覆”的王道理念。

“隆庆三杰”——徐阶、高拱、张居正的恩怨已经聊的差不多。

隆庆六年,高拱被张居正和冯保联合拱走了。张居正坐稳了万历内阁的扛把子,没了“爆裂书生”高拱的掣肘,这位“救时宰相”终于可以推行他的治世理念。

治世,先治吏。

张居正掌握大权的第一件事,是推出了“考成法”。

这个“考成法”可以笼统理解为“大抓落实”。各部要把待办事项逐条梳理出来,一式三份,本部、六科、内阁各执一份。六科每月对照清单,督导查看各部工作落实情况。

客观讲,“考成法”是一个非常先进的考核办法。过去,明朝各部门存在“以会议落实会议,以文件落实文件”的严重问题。

朝廷发出去一项工作,六部领了任务分工后,转手转发给地方对应部门。至于落实成效如何,压根没人理会。当六科提意见或内阁调度时,他们就说了“我部高度重视,召开了会议多少次,调度了多少次。至于没办好,那就是地方的责任,不管我们六部的事儿”。

在这种部署和落实不对称的情况下,该收的田赋收不上来,该办的案子办不了,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你根本想象不到,明朝六部的办公效率有多低能。举一个例子吧。

嘉靖是1567年驾崩的,《嘉靖实录》也是1567年(隆庆初年)开始修的。现在,他儿子隆庆帝都崩了,轮到孙子登极时,六年时间连个初稿没有整理出来。

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儿,落实起来都拖拖拉拉,更别提收税这种脏活累活。

早在隆庆后期,张居正就曾轻描淡写地提过这些问题。当时,高阁老正说了算,张居正提了一嘴,没人重视就翻篇了。

如今高阁老卷铺盖走了,内阁姓张了,万历还是一个十岁“妈宝”,很多想法就有了实现的可能。

张居正同时扮演裁判和运动员。上一秒,他扮演臣子,给万历上奏折,请示出台“考成法”。下一秒,自己扮演帝师首辅,帮万历御批。

当时看来,“考成法”是一项极其爆裂的改革措施。张居正制作了一套12幅屏风,摆在万历办公的地方,每幅屏风上写着各省、府、州、县一哥的名字。

能者上,庸者下,每十天更换一次。

真正执行时,张居正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第一年,全国有137件重要工作没有完成,涉及官吏76位,他们分别受到了罚俸、降级,乃至开除等不同程度的惩罚。

到了万历二年,非但没有改善,反而由上一年的137件翻倍成了272件。这可咋整,张居正头都大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愣干呗。

张居正推行“考成法”十年,因无法完成任务而被开除的官吏约为2000人,其中京师419人,地方要员902人。

这是什么概念呢?

明朝从洪武十八年第一次开科取士,到崇祯十六年最后一次开科,举办了89届,共录取进士24595人。张居正辅政十年,开除比例接近十分之一。

一时间,帝国官场充斥着对张居正的谩骂。骂归骂,但效果很快就起来了。从第三年开始,赋税收入开始一路飙升。

过去的江浙一带,每年能够完成朝廷定额的一半就谢天谢地了。在张居正的严厉督导下,年年保持任务总额的90%以上。

远在庙堂的张居正洋洋自得于“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的赞美时,他引以为傲的、立竿见影的“考成法”和“一条鞭法”,正在酝酿着大明王朝的“全面崩溃”。

首先是“考成法”陷入了“连年增长的悖论陷阱”。

上文刚说了,“考成法”从推行第三年,各地赋税逐渐回升,到万历六年,苏州赋税较以往增长了40%,几乎是翻了一番。

可是,苏州和松江知府在接受张居正表扬时,却提出了“减少定额数量”的请求。为啥?完不成任务者,一次降三级。这谁顶得住?

张居正不听,继续给苏松加大任务指标。到了万历七年,苏松在上一年268万石基础上,干到了333.96万石,超额完成了21%。

代价也随之而来。当年,松江三县发生了“抗赋”暴动。

百姓不知道的是,比“抗赋”还要命的是,“银本位”正在悄然确立。

这个就不多讲了,老生常谈的话题。一个农民要缴赋之前,先把手里的粮食或铜钱到地下黑市兑换成白银,中间被盘剥去的差价,不知道养肥了多少奸商。推行“白银”不到十年,明朝的白银流通占比由5%飙升至80%,大明彻底“银中毒”。

一条鞭+考成=“加赋”。

你可能会不认同,但你想一想,让百姓扛着“睁眼被坑”的压力,拿粮食去换白银,最终完成朝廷的定额。

这种缺德的事儿,除了“帝制的酷吏,皇权的爪牙”,谁能狠得下心,下得去手?

你我这等“小卡拉米”都能想到,百姓拿粮找奸商兑换白银,会被奸商揩油。张居正这等人精,他能想不到?

想到了,还这么干。这才是人性可怕之处。

有一说一,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张居正,也从来都不曾认可过所谓的“工于谋国”。本质上,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酷吏”。

从来不顾百姓疾苦,要的就是通过对地方往死里KPI,给皇帝使劲弄钱。

这种人在历朝历代皇帝眼里都是“香饽饽”,都会不遗余力地表彰赞美。

你想呀,你和你爹推着一车粮食,徒步四五十里,从村里到城里,找奸商兑换白银,然后才能交上田赋。本来,一车粮食能换10两银子,奸商奇货可居,坐地起价,就给你8两。

你会不会念张居正的好?

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很多现代自诩读过书之人,居然无视、无痛于当时百姓的不幸,自动代入了张居正的视角,去歌颂这个所谓的“千古一相”。

这人没什么可过于褒扬的,在当时就是一个为了上位或实现所谓个人抱负的铁面酷吏。他所谓的那些变法,更无任何创意可言,无非是王安石的“套壳翻版”。

他比王安石幸运的是,遇上一个年幼无知的主子,自己可以说了算。而那些所谓的成效,也不过是靠权力短暂聚拢起来的泡沫虚幻而已。

当然,站在封建官僚的立场上,张居正这种做法没有错。毕竟,封建官僚的终极道德,就是做一个坚定的封建主义战士,誓死效忠于他们的皇帝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