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原来是个瞎子,三个月前终于有好心人捐赠了眼角膜。
看到光明的一瞬间,脸上有些冰凉。
我不理解为什么可能是这位逝去的人在哀伤吧。
我收了他的眼睛,当然要替他好好的生活。
今天是5月14日,有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敲门。
他给了我一个箱子,眼神很奇怪。
昨天是许白霖的生日,我感觉我的眼睛有些疼,
莫名其妙的落了泪,我不知道为什么。
首先排除了我对他念念不忘的心思,
哦 对了。
许白霖是我前男友。
我伸手接过箱子的时候,右眼皮突突的跳,心中有莫名的忐忑。
“警察同志,这是……”我忍不住出声询问。
他本来有些严肃,但看到我小心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你是陈玫女士吗?”
我点了点头,再次看了看他的警察证。
“我是常宁警察局2队队长李远,许白霖于四个月前参加缉毒行动因公殉职,留下的东西在这个箱子里。”
我打断他:“辛苦了,但我们三年前就分手了,东西你们不用给我。”
那位上了年纪的警察再次把箱子放回,他似乎没有什么意外,轻声说:“看看吧,拜托了。”
我受不起一位缉毒警察的拜托,只能点头同意。
箱子是普通的铁皮收纳盒,边角有些掉漆。
我蹲在玄关处用指甲抠开生锈的搭扣,灰尘簌簌落在白瓷砖上。
最上面躺着笔记本,封面有些发皱。
我翻开扉页就僵在原地——是许白霖的字迹,像他本人一样瘦削潦草。
2019年3月17日那页写着:“今天玫玫说想看极光,等任务结束就去挪威。”
“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李远突然说话。
我心情复杂,表示知道了。
指尖触到夹层里的硬卡片,抽出来竟是眼角膜捐赠协议。
捐赠日期竟和我移植日期相同。
我忽然想起手术那天,护士说角膜来自缉毒警家属特批的加急通道。
“他中枪时护着眼睛。”李警官不知何时蹲在我旁边,粗糙的手指划过协议末尾签名。
“说要留双干净眼睛,替你看极光。”
我突然开始剧烈眨眼,移植后总是干涩的右眼涌出温热水流。
笔记本啪嗒掉在地上,内页散开露出夹着的拍立得
——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在游乐园拍的。
我戴着墨镜摸索棉花糖,他低头替我擦嘴角糖渍。
“许队临终前攥着这张照片。”李警官从胸口袋掏出塑封的警徽。
“还有这个,本来该随他下葬的。”
警徽背面刻着褪色的字母,是我名字缩写。
三年前分手那晚我哭着把定情信物扔进暴雨,没想到被他偷偷捡回来。
窗外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我踉跄着扶住鞋柜。
移植眼后时常看到的模糊光影,此刻突然清晰起来——深夜执勤归来的许白霖总是先摸我头发,虎口有淡淡的硝烟味。
2.
我和许白霖从高中认识,考入大学后他追了我两年,
我因为眼睛的原因,一直不敢接受任何人,他一点一点带我走出以前的阴影。
是我最依赖的人了。
我们都没有父母,挽着手走过了大学毕业后最艰难的几年。
我以为我们会携手一生的。
眼角膜一直在找寻匹配,他说总有一天会让我看到的,我最想看到的,极光。
还有许白霖。
我是乐团的小提琴手,因为失明,一直没有个人演出。
他总说着要给我办一场盛大的个人演出。我们挤在小房子里畅想着未来。
他让我觉得我不是拖累,值得被爱,被这个世界所眷顾。
他和我说:“等有匹配的眼角膜,我们就去看极光。”
是因为有一次,我在听书时,感叹了一句,想知道极光有多美。
他总是这样细致,将我所有的喜好记在心上。
他追了我两年,我们在一起两年。
我的青春也就这四年,有些光亮。
所幸他走了之后,我也记着他的话,时刻热爱的生活,感受着美好。
只是有些想我的少年,我的许白霖。
他原本是个普普通通的警察,直到有一天,我在等他下班,他的同事把我领到一个办公室门外,我听到了警察局前辈和他的对话。
“白霖,上级通知你转单位去做缉毒。”
我收回了脚步,静静的等在门外。许白霖好像在沉默,屋里没有声音。
过了半晌,那位前辈继续补充:“当然,还是尊重你的意见。”
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态度,手上都是汗,捏紧了衣角。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我吸了吸鼻子,假装刚过来的样子,敲了敲门。
一个星期后,他收拾好东西,和我分手。
我当着他的面把那个警徽扔掉,我知道其实他也不用了。
哭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
但我不能自私。
我已经够自私了,拖累了他这么久。
他应该去更远的地方。
可是心里,难免有些酸涩,我愿意陪他一起啊。
但我尊重他的选择,他的决定,他的意愿。
我们都要好好的。我想。
很奇怪,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我也会想着,什么时候他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爱我。
陷入回忆中的我,有些痛苦,但继续在男人的注视下翻找箱子中的东西。
我取出一块怀表,上面还有些许血迹,磨损严重,看不出时间。
在警察的指导下,我掰开后面的盖子。
是我的照片。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但一定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
他拍照的时候,看着我的眼一定是盛满爱意的吧。
“许队去那老贼窝当了两年多卧底,手上的骨头被打断又接好,
我们看见眼线传来的照片,这把老骨头都受不了。”
我刚平复下的心情又起伏起来,从前我们俩牵手的时候,我还总是调侃说他的手不去弹钢琴真是暴遣天物。
我不敢想象许白霖的手遭遇了那样的折磨,一根根骨头被直直掰断,他有多痛苦。
我的心好疼啊。
3.
大概哭得像小孩一样,很狼狈,我浑浑噩噩送走李远警官。
晚上入睡时,我躺在床上,忍不住开始想象,我爱的人在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睡眼惺忪中,我好像看到了他。
许白霖离开这里后,他日日在酒吧醉生梦死,即使我知道,那是他任务中的一环。
但我依然心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心爱的少年从前那样意气风发,眼中充满对未来的向往。
现在,他多了份坚毅,多了份隐忍。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无论在相爱。他从未与我说过一句将我放在第一位。
没关系,在我心里他是我的第一位。
何况他的信仰应是国家,是人民。
我看见他被带去了毒枭窝点,被怀疑,被拿枪指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恳求着对方能放过他。
我梦到许白霖的时候,我是高兴的啊。
我终于见到我的男孩了。
我想喊他,我从干哑的喉咙里发出“白霖”两个字,却是无声的音调。
看着他一步步的进入毒的深渊,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他是在履行职责。
“老大,就是这小子,出去办事回来以后咱就少了两兄弟。”蝎子是二把手,最会吹耳边风了。
那毒枭老大可不是个没脑子的,他看中了许白霖的能力,但又惧怕许柏林的能力。
“秦时。”他的声音很阴冷。
秦时是许白霖的化名,警局的所有照片都换成了别人。
“哥,执行任务中出了意外,谁也说不准呀。”
我的许白霖那样镇定,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屋子的申讯。
“这样吧,没有证据的事儿,咱谁也说不准。”那主位上坐的男人额头上一道疤,很凶狠的样子就突然笑了。
我担心他对许白霖做些什么,可我却无能为力。
他挥了挥手,叫人拿来两箱东西,他抽出许白霖身旁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