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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身份、人性大师、幸运体质?刘备崛起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对于刘备创业崛起的原因,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是刘备善于拉关系,堪称三国魅魔。比如去卢植那学习,并没有学到多少儒家理论

对于刘备创业崛起的原因,人们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这是刘备善于拉关系,堪称三国魅魔。比如去卢植那学习,并没有学到多少儒家理论,但进入了顶级的精英社交圈,结识了公孙瓒这样的前期顶流,给前期发展铺好路。之后他又与关羽张飞情同手足,把业务骨干变成铁杆兄弟,“与先主寝则同床,恩若兄弟”。对于贴身护卫赵云他更是极尽笼络之能事,怒摔阿斗并称“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这样赵云即便没当上四方将军,也铁了心给他卖命。之后又以名士风范为切入点,三顾茅庐给足了诸葛亮面子,诸葛亮带着一大票荆州人士成为其核心势力。

由此可见,刘备对人性是看得相当透彻的。

这是“人和”,但这并不足以让刘备成为一方霸主。

笼络好周围的人固然可以发挥人脉优势,可以让刘备拥有一支团结的队伍,干成一番事业。获取第一桶金是完全足够了。

有人归因于运气,认为刘备白手起家,本来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的资本。他在徐州把人和这块做好,就十分幸运地从陶谦那里继承了徐州要地。虽然最终没有完全守住徐州,但是也因此获得徐州牧的身份,并进而让汉献帝查族谱认可了其皇叔的身份。这便相当于搞到他日后“匡扶汉室”事业最合法的通行证。之后到了荆州,碰巧荆州士族正为发展前景发愁,两方势力一拍即合,并且在曹操孙权两分天下已经基本成型的情况下,还能找到益州这一片风水宝地,最终成就了帝业。

这当然可以证明其幸运值满分,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份幸运让其获得了“地利”。

有地利人和当然足以占据一方,但是让其能够稳住基业的,便是对天下大势的把握。这便是“天时”。

这个天时,便是天下士人对汉家天下的眷恋,对汉室正统的高度认可。

那么刘备是如何进行IP整合,以仁义为主线,擦亮汉室正统招牌,最终打出匡扶汉室旗帜,从而成为三国雄主的呢?

刘备

当时各地汉室宗室其实不少。比如汉末共有五位宗室到地方任州牧,他们是刘焉、刘虞、刘表、刘岱、刘繇,分别控制了益州、幽州、荆州、兖州、扬州等五州。

这五州在汉末十三州人口排名前六之内,可以说是掌控了核心要地。

要是论汉室正统身份,他们是最地道的。而论匡扶汉室的资格,那更是非他们莫属。

那为什么这些宗室没有成事呢?

他们只具有身份,但没有具备相应的声望。

就相当于他们拿到了商标,但却没有取得与之相匹配的市场影响力。

因为他们没有把握汉朝的核心价值。

汉朝的核心价值是什么?那当然是董仲舒提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啊。

而儒家的仁义论既是其伦理学说的核心,又是其政权的理论基础。

在儒家学说中,仁义被看作道德行为的最高准则和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

但在乱世中,这套准则可能就与现实产生巨大的割裂。

在盛世,追求高姿态克己复礼,可以抑制一下铺张浪费和经济泡沫,还是有积极意义。但在乱世,如果还这么干,就有可能真的会导致灾难性后果,因为大家都靠拼抢极其有限的资源来活下去,如果有人还讲仁义,搞不好真会导致舍生取义。

由此可见对仁义的追求,在盛世还是有积极意义,但在乱世则是件投入产出比极低的事。

提议宗室出任州牧的刘焉

比如幽州牧刘虞,就因为仁义而闻名天下。

刘虞字伯安,东海郯人也。祖父嘉,光禄勋。虞初举孝廉,稍迁幽州刺史,民夷感其德化。

大家都被刘虞的仁义而感动,一度认为他就是东汉未来的希望。比如袁绍就对他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想要拥立他来取代被董卓裹挟的汉献帝。

虞名家宰牧,恩信著于幽朔,诸戎狄豺狼之所宜久居也。今欲奉至尊,欻然西向,则朝廷遐远,号令不一,请复宗庙,雪朝廷之耻。

龙椅都送到眼前了。但此时仁义却反而成为了刘虞的最大约束。刘虞竟然拒绝了袁绍的提议。

虞厉声叱之曰:“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国耻。诸君各据州郡,宜共戮力尽心王室,而反造逆谋以相垢污邪!”固拒之。

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本来这是刘虞获得一波发展的关键战略机会,刘虞拒绝之后发展止步不前,随后走起了下坡路。

他碰到了不太讲客套的公孙瓒。

初,诏令公孙瓒讨乌桓,受虞节度。瓒但务会徒众以自强大,而纵任部曲,颇侵扰百姓,而虞为政仁爱,念利民物,由是与瓒渐不相平。

于是刘虞便开始与公孙瓒反复死磕。最后刘虞的军队都因为太讲仁义,基本占据绝对优势都打不赢。

虞兵不习战,又爱人庐舍,敕不听焚烧,急攻围不下。瓒乃简募锐士数百人,因风纵火,直冲突之。虞遂大败,与官属北奔居庸县。

刘虞的士兵不善于作战,又爱惜百姓的房屋,下令不许焚烧城池,一时间竟攻不下来,最后导致刘虞被公孙瓒反杀。

当然讲仁义更彻底更出名的还有一位名士管宁,同样也是以仁义闻名于世,但他因为过于理想化而拒绝了所有出仕的机会,这样他就只能在山沟沟里面宣扬仁义理论去了。

而鲁肃同样是乐善好施,因仁义出名。

周瑜为居巢长,将数百人故过候肃,并求资粮。肃家有两囷米,各三千斛,肃乃指一囷与周瑜。

周瑜在当居巢长的时候有一天路过鲁肃家,需要借粮食。鲁肃家里有两大米仓的米,各有三千斗。鲁肃手指其中一个米仓全给了周瑜。

而后来鲁肃也从大局出发,依照榻上策的思路,建议孙权将荆州借给刘备。但这竟让他成为人们眼中的老实人,对其评价远不及周瑜。 

可见身处乱世之中,纯而又纯的仁义,只会像宋襄公那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为迂腐的典型。

刘虞

有人就会感到奇怪。既然仁义在乱世之中如此不靠谱,那么还死守着它干嘛?

尤其是刘备,当看到此前这么多人都因为讲仁义而遭受重挫,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坚持?

这就和当时的环境有关。

184年,黄巾军提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这让“汉德已衰”的论调再一次被提上台面。

即便如此,天下士人都还与东汉存在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如果非必要,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推翻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

所以一批名门大族誓与东汉共存亡,一心实现大汉中兴。就比如杨彪、孔融、荀彧等都追随汉献帝。这帮人的实力也很强,曹操当初就靠“兴复汉室”的旗帜获得了一大批士人的支持,从而让其由一个起步迟、底子薄的小诸侯,迅速发展为平定北方的霸主。    

但接下来,曹操的篡权之举让士人们大为失望。一番抗争后,荀彧、孔融等人领了盒饭,杨彪之子杨修也被陷害而死,拥护汉室的大族纷纷遭受打压。

忠于汉室的士族因此改变了认知:表面上拥护没用,必须得拥护汉室的价值观。

那便是儒家的仁义。

这便是刘备即便因为仁义一再吃亏也要坚持的原因。他必须通过讲仁义来争取那些忠于汉室的士人们。

也就是通过讲求仁义,他才能超越曹操的兴汉模式,打造兴汉的2.0版本。

今指与吾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

这便构成了刘备得以发展壮大的核心价值。

荀彧的坚持

但前面说了,纯而又纯的仁义,在乱世之中是苍白无力的。

刘备在此也走过了一段弯路。

195年,在兖州被曹操杀得大败后,吕布带着残部败走徐州。

占据徐州的刘备出于“仁义”或战略考虑,收留了被曹操击败、无处可去的吕布,让他驻扎在小沛。但这也相当于在身边安放了一颗定时炸弹。

在刘备与袁术交战期间,吕布趁其后方空虚,偷袭了徐州的治所下邳,夺走了整个徐州。

这说明在乱世中,仅有“仁义”是不够的,还需要有驾驭复杂局面、防备枭雄的权谋和硬实力。

于是刘备开始进一步深度挖掘大汉的价值观。

原来除了仁义之外,还有法家,所谓外儒内法。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汉承秦制,这个秦制,就是严密的法律体系、郡县制度和中央集权的官僚体系。注重赏罚、考核、集权。

这便是法家的内核。

仁义是终极目标和愿景,而法家权谋才是现实管理的骨架和方法。

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如果只有仁义,那么现实的生存将难以继续;如果只讲法家,那么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将会使集体失去向心力和凝聚力。

刘备至此得到了兴汉的3.0版。

刘备成功打出兴复汉室的旗帜

在明确了理念之后,刘备入蜀后的治理思路一下变得成熟而通达起来。

他不再会被仁义所束缚。

法正提出应该参考当年汉高祖入关与民约法三章的先例,认为成都初定宜“缓刑弛禁”,放宽约束。

这便代表了益州势力希望刘备继续推行仁义的措施,不触动益州势力的利益。

但刘备不为所动。

秦用法暴虐,万民皆怨,故高祖以宽仁得之。今刘璋暗弱,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君臣之道,渐以陵替。

无论是益州派还是东州派,都肆无忌惮地向君主刘璋要封赏、要职位,刘璋被逼无奈只得雨露均沾。但资源是有限的,难免顾此失彼,这样各方都认为刘璋不仁,都对其怠慢不敬,法度没有了,君臣之道也被破坏。

这种情况下,若刘备继续以仁义治蜀,又能靠什么树立和维护权威呢?

只有威之以法,用法治让人们明得失;限之以爵,量才使用,让大臣们珍惜荣誉。虽然是律法严明,但这样恩威并用,才能制约大臣百姓,让人们客观地去对待人事物,从而营造理性的社会氛围。蜀地才能真正地迎来希望。

当然刘备的法家和曹操的法家截然不同。仁义的特色一直都存在。

比如刘备对益州势力讲仁义。董和、黄权、李严等原本刘璋的部下,都被授予高官。

甚至与刘备有过节的刘巴,也因为其才华而被刘备多次征召并最终重用。

而制定法律《蜀科》,其根本目的也是在于整肃豪强,建立秩序。改变过去混乱、弱肉强食、土地兼并严重的社会局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是在对老百姓仁义,最终达成“蜀中殷盛丰乐”的目标。

即便是被益州势力称为严苛的“八务、八戒、六恐、五惧”的威刑重典,也是遵循惩奸除恶、锄强扶弱的思路,打击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等恶劣行为。

由此,刘备的治理理念高度符合了大汉的价值观。

刘备“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口号,也比曹操奉迎天子的行为要可靠得多。

刘备终于成为了汉室正统的代表,并以这面旗帜吸引了大批士族人才。

可见刘备成功的底层逻辑,是建立在人性基础上,对两汉成功企业文化精髓的可持续复制。  

这些便真正夯实了刘备称霸一方的基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