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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佐天子42年,出将入相,治军极严,却被后世定为奸臣的一代名相

宋仁宗景祐元年,公元 1034 年暮春,汴京皇宫内东门的铜炉正泛着冷硬的铜光。忽有火光窜起,映亮了周遭垂手而立的内侍与朝

宋仁宗景祐元年,公元 1034 年暮春,汴京皇宫内东门的铜炉正泛着冷硬的铜光。

忽有火光窜起,映亮了周遭垂手而立的内侍与朝臣们惊愕的面容 —— 时任御史中丞的庞籍,正亲手将那份写满后宫干政安排的《内东门议制》投入炉中。

绢帛燃烧的焦糊气混着檀香弥漫开来,他负手立于炉前,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此等违制之议,留之何用?”

彼时,章献刘太后病重垂危,临终前仍执意拟下遗制,要让章惠太后接续垂帘听政,将皇权牢牢攥在后宫手中。

满朝文武或低头缄默,或面露难色,年轻的宋仁宗坐在龙椅上,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无言。

就在这僵局之下,庞籍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内侍手中的遗制诏书,转身便掷入殿外的火盆。

火焰吞噬诏书的噼啪声中,他对着满堂朝臣朗声道:“天子年已弱冠,亲政已久,岂可再以女主之身掣肘朝政?”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有人惊得打翻了手中的笏板,有人悄悄抬眼打量这位御史中丞,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 要知道,章献太后掌权十余年,朝中亲信遍布,庞籍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一年,庞籍四十六岁,已是执掌监察御史台五年的 “铁面御史”。

回溯他的仕途,并非出身名门望族的青云直上,而是从最底层的地方小吏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

早年他曾任滑州知州,在任上严查地方粮库亏空,将贪污的县丞就地革职,哪怕对方是转运使的姻亲也绝不姑息;后来调任殿中侍御史,他又弹劾过三位滥用职权的京官,连枢密院下属的粮料院都被他翻出了陈年旧账。

正是这份不避权贵的硬气,让他在五年内连升数级,坐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成为朝堂上势头极盛的 “清流领袖”。

而烧毁《内东门议制》,并非庞籍第一次与皇权背后的势力正面交锋。

两年前,他刚在震动汴京的 “市租案” 中,硬顶过仁宗最宠爱的尚美人。

尚美人凭借仁宗的宠爱,竟把手伸向了东京汴梁的商税分配 —— 有商人想逃避高额商税,暗中向尚美人进献珍宝,她便暗示负责收税的吏员放行,还违规调拨本该入库的市租银两,补贴自己的宫殿用度。

此事在市井间传得沸沸扬扬,却没人敢在朝堂上提及,毕竟 “后宫不得干政” 虽为祖制,可真要触怒宠妃,便是与皇帝过不去。

可庞籍偏不。

他连夜写下弹劾奏章,不仅列出参与此事的朝官姓名与罪证,还直接要求追查尚美人身边的宦官与宫女,在奏章中直言:“朝廷之法,当施于天下,无论宫闱内外,岂有例外?”

仁宗看到奏章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只轻飘飘地罚了几名中层官吏,对尚美人依旧宠信如初。

庞籍没有争辩,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件事 —— 他知道,与后宫硬碰硬难有成效,便转而从制度上寻找突破口。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连续上疏六次,一会儿要求加强中央财政监管,派专人核查各地税银账目;一会儿又提出废除便于后宫插手的 “银册制”,将商税与市租收归内府统一管理,还建议设立市舶司专门负责海外贸易税收,切断私下操作的空间。

这场较量,表面上看庞籍并未 “赢”—— 尚美人依旧安然无恙,可经此一事后,再也没人敢借着后宫的名义干预税政,连负责收税的吏员都变得战战兢兢,生怕被这位御史中丞抓住把柄。

自此,庞籍 “查案不问身份” 的名声彻底传开,他查吏治、查账目、查科举舞弊,连地方军粮买办中的猫腻都要深挖到底,有人私下劝他 “凡事留一线”,他却摇头道:“吏不治则法不立,法不立则百姓遭殃,我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对不起这身官服。”

庆历二年的礼部复试,又让庞籍成了朝堂焦点。

主考官李稷出身权门,是宰相吕夷简的门生,竟借着复试的机会录用了八位同乡,其中三人连策论都写得颠三倒四。

庞籍得知后,直接上疏弹劾李稷,要求罢黜其主考官之职,还主动请缨主持复试。

复试当天,他找来章惇、王安石、韩维等新科举子,拿着他们的答卷说道:“文章当为实务所用,而非堆砌辞藻的虚文。”

尤其是对王安石的策论,他直言其中套话过多,逼着王安石重写,最终王安石将原本三千字的策论精简至三百字,字字皆是关乎民生的政论,庞籍这才点头认可。

后来王安石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庞公初见我,即以清议责之,彼时虽觉严苛,如今想来,却是受益终身。”

庞籍虽以 “严” 著称,却从不乏识人之明。

他一生扶持过许多后来的名臣,司马光、王陶、陈旭、李光、吕诲等人,早年都曾得到他的举荐与提点。

司马光曾在《涑水纪闻》中回忆:“庞公待我如父如兄,不仅教我为官之道,更教我为人之本。”

但庞籍从不拉帮结派,即便与政见不合的韩琦,也能保持互相敬重的关系 —— 韩琦曾反对他弹劾李稷,可后来庞籍主持西北军务时,韩琦却主动将自己收集的西夏军情送去,只因深知庞籍 “为公不为私”。

也正因如此,庞籍在朝中的争议从未停歇。

保守派恨他破坏旧制,认为他 “事事较真,扰得朝堂不宁”;内侍们怕他揪出私账,私下里称他 “活阎王”;外戚们厌他不肯让步,多次在仁宗面前说他 “刚愎自用”。

可即便弹劾他的奏章堆积如山,仁宗依旧信任他 —— 庆历五年,庞籍升任枢密副使,正式进入中枢机构,负责全国兵政,同时统筹监察与地方调度;三年后,他又升任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成为仁宗朝举足轻重的重臣。

宋仁宗曾对身边人说:“庞卿处事,正直如法,不动声色间便能查清实情,有他在,朕便安心。”

可也有人在背后议论:“此人好查、好疑、好杀,这般严苛,迟早要惹出祸事。”

没人想到,这 “祸事” 竟来得如此之快 —— 西北边事突然告急,庞籍被调出开封,奉命总理陕西战务,而这一去,也成了他一生最大争议的开端。

庞籍抵达陕西时,是宝元元年(公元 1038 年)的深秋。

这一年,西夏李元昊正式称帝,建立大夏国,不再向宋朝称臣,随后便率领夏军屡次袭扰宋境,先后夺取原州、灵州,延州、环州也危在旦夕,边境百姓纷纷逃往内地,一时间人心惶惶。

庞籍刚到陕西,便马不停蹄地亲赴延州 —— 这里是抵御西夏的前线,也是当时最危急的城池。

到了延州,庞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调集边军、整顿屯田。

他下了一道令全军震动的命令:“边卒不得市粮,一切自给。”

这话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 边军常年驻守边境,粮草大多依赖内地转运,一旦转运线路被夏军切断,士兵们便要挨饿。

可庞籍自有办法,他在浑州川修建了 “招安砦”,圈出五百顷肥沃田地,派人召集那些因战乱逃离的百姓回来种地,还让军中官吏直接监管粮仓,战时士兵们便能就地取粮,再也不用依赖遥远的内地转运。

后来他将这套方法写入《边防十三策》,开篇第一句便是:“军随地转,兵随粮行,此乃守边之根本。”

为了抵御西夏善骑射的骑兵,庞籍还第一次将火器大规模用于战场。

他调令京城军器所赶制 “火球”“突火枪”“霹雳砲”,亲自在延州城外布置阵形。

据《宋史・庞籍传》记载,当西夏骑军气势汹汹地突入阵中时,“火球飞散如流星,火器轰鸣震耳欲聋”,李元昊的亲子在乱战中被火球烧伤,夏军大乱,被迫撤退。

仁宗得知后,特意下旨嘉奖:“庞卿有镇边之略,真乃国之柱石!”

可庞籍并未因此放松,他深知边军纪律涣散是最大的隐患。

在延州,他刚处理完一起逃兵案 —— 带头逃走的黄德和是军中资深军官,从军三十年,颇有威望,许多士兵都曾是他的部下。

庞籍让人将黄德和押至军门,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下令将其斩首示众。

行刑前,黄德和哭着求饶,还有将领为他求情,庞籍却面色冷峻:“军有军法,若因私情废法,日后谁还会遵令作战?”

一刀斩下,鲜血溅在军门前的石阶上,全军寂静无声,有与黄德和交好的士兵偷偷抹泪。

可庞籍并未心软,隔日,又有一名士兵夜间擅自离营,他下令砍去那名士兵的右臂;后来再有违反军纪者,直接在营前处以车裂之刑。

短短半年时间,延州军中的风气彻底变了 —— 士兵们走路都不敢大声说话,夜间营地更是寂静无声,连飞鸟都不敢靠近。

有人开始私下称他 “庞鬼神”,还有人传言:“此人杀兵如杀鸡,根本不顾及士兵的性命。”

可庞籍对此毫不在意,他知道,在边境之地,只有铁腕才能守住城池。

后来李元昊见战事不利,遣使来宋求和,庞籍却直接拒绝,坚持要李元昊废除帝号、重新归附宋朝。

仁宗得知后,无奈地对身边人说:“庞卿不肯稍假辞色,真是铁血心肠啊。”

正当西北局势逐渐稳定时,南方又起战火 —— 广西侬智高发动叛乱,还得到了大理国的支援,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广州,先后攻陷十六州,朝廷上下一片恐慌。

当时京城里呼声最高的,是启用老将王德用或是封州团练杨畋,没人提及狄青 —— 只因狄青出身军伍,没有科举功名,一直被士大夫们排斥,认为 “武将不可掌重兵”。

可庞籍却力排众议,在朝堂上直言:“平岭南之乱,非狄青不可。”

仁宗犹豫不定,韩琦也反对道:“狄青虽勇,却无帅才,若让他领兵,恐误大事。”

庞籍却接连上表三道,坚持己见:“那些出身科举的文臣,不识山川险阻,不知用兵之道,唯有狄青久在军中,熟悉南方地形,能灵活调兵。”

最终,仁宗被他说动,任命狄青为岭南宣抚使,庞籍还特意为狄青制定了作战计划 —— 让狄青绕道贺州,率领三千轻骑奇袭南宁,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狄青依计行事,侬智高大败,被迫逃入大理国。

战后,庞籍又亲自写下劝降诏书,张贴在广西三十七处村寨,那些被侬智高胁迫的百姓纷纷归附,岭南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可功成之后,非议却再次袭来 —— 南征军中开始流传,说庞籍在军中 “斩首七十人,连伤兵都不许归家,还用鞭杖严酷责罚士兵”,甚至有广西百姓传言 “庞太师害人不浅”。

面对这些谣言,庞籍既不反驳也不澄清,有人问他为何不辩白,他只是摇头:“流言止于智者,我若一一辩解,反倒落了下乘。”

狄青在他回京那天特意前来送行,握着他的手说:“庞公之威,震边如雷,若不是您力荐,我狄青此生恐难有出头之日。”

庞籍却淡淡答道:“我荐你,非为私情,只为国家。边地之人,若不畏我,又怎会敬畏朝廷?”

可他刚回到汴京,就发现京城的墙壁上多了许多涂字,其中最显眼的一句便是:“庞太师,血也。”

他抬头看了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离去 —— 他知道,自己 “铁血” 的名声,再也回不去了。

庞籍死于公元 1063 年,也就是宋仁宗驾崩的同一年。

去世前,他已官至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列宰辅,死后追赠太尉,谥号 “庄敏”——“庄” 为庄重守礼,“敏” 为聪敏通达,这是朝廷对他一生功绩的认可。

可当时的朝廷记载着他的功勋,后来的百姓却只记住了他的 “恶名”。

三十年后,北宋市井间的说书人开始流传新的故事。

京城的书肆里,一部名为《三侠五义》的话本悄然流行,书中以包拯为主角,讲述他断奇案、斩贪官的故事,而故事里的大反派,名叫 “庞太师”—— 此人跋扈专权、奢靡无度,不仅贪墨赈灾银两,还陷害忠良、斗法包龙图,甚至在状元宴中下毒,手段狠辣至极。

这部话本的作者署名 “石玉昆”,可实际上经过了无数戏班的抄写改编,版本混杂,其中那些关于 “庞太师府中金碗玉筷,御厨每日呈翡翠羹汤”“怒斥御史、诬陷忠良” 的桥段,在正史中找不到丝毫记载。

真实的庞籍,出身寒门,是北宋濮州鄄城人,父亲早逝,由母亲含辛茹苦抚养长大,母亲对他管教极严,从小便教他 “为官当清廉,为人当正直”。

他在地方任职时,生活清贫,家中只有两名仆人;年过半百入京为官时,身上穿的依旧是粗布袍子;从政四十余年,从未有过任何贪赃枉法的记录。

《宋史》中明确记载:“庞籍性严介,恨饰诈,不置田产。”

这样一位清廉的官员,为何会被塑造成 “奢靡无度” 的 “庞太师”?

原来,话本中 “庞太师” 的许多恶行,其实是张冠李戴 —— 真正的 “罪魁祸首”,是温成皇后的舅舅张尧佐。

张尧佐是宋真宗时期的权臣,曾主掌文书房,多年来干预朝政,还通过贿赂权贵谋取高位,后来因包拯多次弹劾,才被贬到岭南。

可因为张尧佐和庞籍都曾担任过枢密使,都在内廷任职,且张尧佐曾被人称为 “庞公”(因 “张”“庞” 在当时的口语中发音相近),再加上两人任职时间有重叠,市井说书人为了让故事更有戏剧性,便将张尧佐的罪名安到了庞籍头上。

更可笑的是,戏中 “庞太师” 陷害忠良的情节,大多影射的是包拯弹劾案 —— 可真实历史中,庞籍与包拯交情不深,也从未有过对立。

两人同朝为官六年,在朝堂上从未有过冲突,包拯弹劾的对象,是吕夷简、王拱辰、张尧佐等人,与庞籍毫无关系。

可因为庞籍手段严苛、不近人情,在民间的形象本就 “冷酷”,便成了包拯的 “完美反派”—— 百姓需要一个 “恶” 的代表来衬托包拯的 “善”,而庞籍,恰好成了那个被选中的人。

军中士卒对庞籍的误解更深,有人传他 “杀人如麻”,甚至说他 “斩首百人,留骨做墙”。

连当时的边将李遵勖都曾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将士畏籍如虎,每见其出,皆不敢言。”

宋代诗人胡宿也曾在诗中提及:“庞君执政如神鬼,民间语之为惧名。”

可没人知道,庞籍的 “严”,是迫不得已 —— 当时的边军纪律涣散,逃兵现象频发,若不施以重刑,根本无法凝聚军心;西夏与宋朝的战事胶着,若不严格治军,延州早晚会被攻破。

他的铁血,是为了守住边境的安宁,可这份苦心,却被当成了 “残暴” 的证据。

到了明代,《包青天》的戏曲开始流行,“庞太师” 的形象愈发负面 —— 舞台上的他,总是声色俱厉、怒目圆睁,脸上涂着油彩,活像个恶鬼。

清代时,《施公案》《包公案》等小说又对 “庞太师” 的形象进行了扩写,新增了 “科举舞弊”“酷刑虐婢” 等情节,让他的 “恶” 更加彻底。

就这样,庞籍死了三百年后,成了全中国最有名的奸臣之一,而他真实的功绩与为人,却被彻底淹没在戏说与谣言之中。

回头再看庞籍的一生,《宋史》只用了十七行文字来概括,开头是 “庞籍,字醇之,濮州鄄城人,进士及第”,结尾是 “卒,年六十七,谥曰庄敏”,简洁得近乎冰冷。

可在这寥寥数语背后,是他劝仁宗亲政、废除垂帘听政的勇气;是他整顿市政、肃清吏治、阻止内府干政的坚持;

是他在西北提出 “兵随粮行”、屯田自给,解边军粮荒的智慧;是他力荐狄青、平定侬智高,恢复南疆稳定的功绩;更是他一生清廉正直、不置家产,死后家徒四壁的磊落。

当然,庞籍并非完美无缺 —— 他治军极严,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