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正在图书馆复习呢,我的手机突然亮了,弹出来一个新闻。
那个标题,写的特别吸引人眼球,《忘恩负义!寒门状元拒认祖归宗,是新贵还是白眼狼?》,我看了就很生气。
下面评论区都吵翻天了,好多好多评论。
有的人骂我忘了祖宗,说我被钱给收买了。
也有人说我做得好,说“干得漂亮”。
我看着这些评论,心里很乱,但是我觉得没必要理他们,反正以后大家都会知道真相的。
我正要关掉手机的时候,看到一个评论,是匿名的,他说:“当年,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勇气就好了。”我看了心里有点感觉。
对于这些评论,我一点都不想理,是非黑白,总会有明朗的一天。
国庆节放假了,我就回我爸租的那个小房子里去了。
我爸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盆雏菊,在阳台上偷偷地种。
那个花瓣小小的,对着太阳开,我爸就嘿嘿笑,说:“就像咱妮儿一样。”
他给花浇水,特别小心,就跟拜菩萨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我过去开门,没想到门口站着的人是陈昊!

他头发染黑了,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眼睛不敢看我,躲躲闪闪的。
“姐,我妈……让我送来的。”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卑微的陈昊,完全没有了以前嚣跋扈、不可一节的模样。
但我爸还是一下子就站到我前面,把我护在后面,很紧张的样子。
我把爸爸轻轻推开了,“爸爸,别担心,他现在不敢伤害我。”
我看了看陈昊,他瘦了好多,裤子膝盖都磨白了,手腕上还有个烫伤的疤,看着很吓人。
“进来坐吧。”
我转身进了屋,后面好像听到有人在吸鼻子。
陈昊缩手缩脚坐在客厅里,我在厨房做饭,爸爸不知道陈昊找来是要做什么,但还是留下他吃饭。
我们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说话,气氛很尴尬。
陈昊就低着头吃饭,然后他突然说:“姐,过去是我不对,我已经痛改前非,我现在在厂里上班了……晚上我还教那些打工的妹子认字,她们都特别崇拜你……”
我一脸平静:“改了就好,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做那些混账的事了,给老陈家丢人。”
陈昊继续低着头,脸红红的,呐呐说不出来话。
很晚了,陈昊就走了。
我爸看着楼道,叹了口气,说:“这孩子,现在看他的眼神……跟你当年有点像了。”
我听了以后,就去摸那个雏菊的花瓣,心里感觉很复杂。
他这是向我示弱,示好,怕我成功了,找他算帐吧!
我却没有了其他心思,狗咬我一口,难道我要咬回去么。
我不是哪样的人,现在的我,只想往前跑。
毕业以后工作了,我进了一个著名企业,因为出色业务能力,很快就成为部门经理,年薪百万。
第一年清明节,我开着我新买的车回陈家村去了。
我爸坐在副驾驶,手在那个新座位上摸来摸去,说:“这车可真稳当,比村里那个拖拉机好多了。”
我听了就笑了,车开到土路上,都是灰。
村口的老槐树下面,有几个老头坐着,都伸着脖子看我们。
车窗外面,我看到好多熟悉的脸,他们的眼神一开始是吃惊,后来就变成了好奇,还有点羡慕。
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我刚好能听见:“陈家那丫头……有出息了。”
我爸的腰一下子就挺直了。
车在祠堂前面停好了。
我扶我爸下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领子,走路的步子很稳。
我心想,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敢在陈家祠堂前面,把头抬得这么高。
祠堂的那个木门关着。

我从车后备箱里拿出来一个箱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在祠堂门口。
那些都是我以前的书,都破破烂烂的,有数学书,有文学书,还有物理公式,上面都是我用铅笔抄的诗。
每一本书都好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然后又被我给拼好了。
“过去的东西,都还给你们。”我对那个门说。
这时门突然就开了,发出“吱呀”一声。
族长被两个人扶着走出来了,他走路都发抖,背也更驼了。
他看着我,嘴唇抖了半天,才说:“萱萱……以前是我们对不住你和你爸。”
他后面,村长搓着手走过来,笑着说:“萱萱啊,你看你现在这么有出息,祠堂的维修费……”
我看了他一眼,他就没往下说了。
这时候,陈昊从人群里出来了。他穿得挺干净的,是蓝色的工装,头发也是黑的,看着精神多了。
“姐。”他叫我一声,还给我一个本子。他的态度特别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那个本子边都卷起来了,里面写满了字,都是他写的,很整齐,有拼音,还有厂里机器怎么用的笔记。
“厂里夜校的师傅夸我学得快。”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说我这股劲儿,跟你当年一样。”
我翻了翻他的本子,就从包里拿出几本新书给他,我说:“光会写字还不行,你把这些书看懂,以后就不用在厂里拧螺丝了。”
陈昊一听,眼睛就红了,他抱着那几本书,好像是什么宝贝一样,使劲点头。
我要走的时候,我转过身,不看族长,看他后面的那些村民,他们都在偷偷看我。
我大声说,让每个人都听见:
“我叫陈萱。我爸爸叫陈德发。我们的名字,不用写到你们的族谱里去。”
我停了一下,看着祠堂的门槛,又说:“我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爸能堂堂正正地从这里走出去。以后,村里其他女孩子的路,希望不要再被这种东西给挡住了。”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只有风吹过老槐树的声音。
回到车上,我爸一直没说话,车都开出村子了,他才伸出手,在我手上拍了拍说:“妮儿,咱回家。”
我发动了车,从后视镜里看,陈家村越来越小了。
我爸从脚边的花盆里,摘了一朵雏菊,小心地插在车上的空调口。

又过了一年,我就成立了一个基金,叫“雏菊”,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帮助那些偏远地方想读书的女孩子。
有一次开会,我在台上演讲,我对下面的人说:“我这辈子,有两个最重要的东西。一个是我爸,他一直都支持我。还有一个就是我自己,我从来没有放弃过。”
下面的人都纷纷鼓掌叫好,掌声雷鸣一般。
我看到我爸坐在第一排,他穿着那件旧衣服,他可能没听清我说什么,但是他看到我看他,就对我笑,还对我挥手。
灯光照在他身上,感觉很温暖。
我终于成了我爸的骄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