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大中午,烈日炙烤着脚下这片辽阔的麦田。每片麦田里都是弯着腰,挥舞着镰刀的人们。
这片麦田原是稻田,后来因缺水,被各家种上了麦子,至今仍是村里上好的地。

眼下麦忙季节,即使烈日如火,烤的人浑身冒汗,脸上火辣辣地疼,也没人敢随便休息。说不定明天来场大暴雨,一季的收成就毁于一旦。
只有我们这些七八岁的小孩子自由一点,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每割一会麦子,就跑出地,坐在地堤上的柳树下凉快一会,顺便喝口水。
地堤上,早已开败的金银花仍不时绽出星星点点雪白的花,透着一丝清香。
“你说我俩长相依,为何要把我抛弃?你可知道我的心里,心里早已有了你……”一声粗犷的歌声突然飘过来,不用细听都知道是邻居田叔。

他就站在离我不到百米的自家麦田里,没有穿短袖,赤着的上身和他那张脸一样黝黑发亮,这大概是常年在西安工地上风吹日晒的结果。
“田叔,这是什么歌?真好听,我也想学?”我隔空向田叔喊话,甚至有亲自跑过去向他请教的冲动。
“岭娃,你可不敢学,叔怕把你教坏了。”田叔嘿嘿笑道。
那种流氓歌,你学什么学?母亲回头瞪了我一眼。
这就叫流氓啊?我有点懵懂。
直到几年后,上了中学,家里有了VCD,我才知道这首歌名叫《长相依》,是刘丽丽唱的,后来又被台湾歌手卓依婷翻唱。

但在当时的村里人眼中,不但田叔口中的这种流行歌曲有点低俗,连田叔本人也被当成嘲笑的对象。
大家都害怕中午太阳毒,每天天不亮就全家动员,跑到田里割麦。田叔两口子偏偏不紧不慢地起床做饭吃,吃完才晃晃悠悠地走到田边。
有时,他烟瘾犯了,甚至会丢下割了一半的麦子,跑到两公里外的邻村小卖部去买烟。这也被大家视为不会过日子的典范。
那时候村里已经开始流行砖房,像我家已经盖上了楼房。而田叔一家一直住在那两间矮小的土坯房里。窗户很小,用旧报纸裱糊着,白天进屋,需要开着灯。

下雨天屋里漏雨,就像走进了水帘洞。
因为过日子不会算计,缺吃少穿,人们时常看到田叔和妻子红婶端着玉米糊糊,就着酸菜,坐在自家的场院里,吃得津津有味。(全文已发布于公众号秦岭夜谭,欢迎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