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避寒

编辑|避涵

曹丕只当了七年皇帝就死了，后人骂他沉迷酒色、不知节制。

可你要是知道这个人前半辈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后半辈子又是怎么作的，你会发现——四十岁，对他来说真不算短命。

曹操有二十五个儿子。

曹丕排行老二，按理说轮不到他。大哥曹昂才是正牌继承人，能打仗，会做人，曹操带在身边亲自培养。

建安二年，宛城之战，张绣降而复叛。那一夜，曹昂把自己的马让给父亲，自己死在乱军之中。

曹丕当时十岁，骑马逃了出来。

大哥死了，曹操又看上了神童曹冲。就是那个称象的小孩，五六岁智力就赶上成年人。曹操逢人就夸，明摆着要立他当接班人。

建安十三年，曹冲病死，十三岁。

曹操哭得稀里哗啦，曹丕去安慰父亲，结果曹操抬起头说了一句话——

"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这话什么意思？弟弟死了是我的不幸，却是你们几个的幸运。

曹丕听完这句话是什么心情，史书没写。但你想想看，一个儿子当面听到父亲说"你弟弟死了对你是好事"，这话能不扎心吗？

要命的是，曹冲死后，曹操还是没选曹丕。

他看上了老四曹植。

曹植才华横溢，出口成章，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曹操带他出门，曹植当场吟诗作对，满座喝彩。曹丕站在旁边，一句话插不上。

史书记载，曹丕当时"惆怅"。

这个词太轻了，他不是惆怅，他是绝望。

从建安十五年到建安二十二年，整整七年，曹丕都活在曹植的阴影下。朝中分成两派，丁仪、杨修支持曹植，司马懿、陈群支持曹丕。明面上是两个儿子在争，暗地里是两拨人在斗。

曹丕不敢露锋芒，他学会了装傻，学会了藏心事，学会了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

七年，日日夜夜，如履薄冰。

直到曹植自己作死——擅闯司马门，走了只有天子才能走的驰道。曹操大怒，杀了守门官，从此冷落曹植。

建安二十二年，曹丕终于被立为太子。

那一刻他干了一件事：抱住大臣辛毗的脖子，激动地问："辛君，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辛毗回家把这事告诉女儿辛宪英，二十多岁的辛宪英叹了口气："太子是管国家大事的人，该忧心的时候这么高兴，魏国怕是长不了。"

她说对了。

曹丕的失态，暴露的不是性格问题，是十几年压抑后的心理崩溃。

这种长期的精神紧绷，比任何酒色都伤身体。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死了。曹丕继承魏王位，当年就逼汉献帝禅让，自己当了皇帝。

从这一刻开始，曹丕像换了一个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把曹操的嫔妃们收进了自己的后宫。

曹操临死前安排过，让这些女人住在铜雀台，每月发银两，安度余生。结果儿子刚继位，就全给接收了。

曹丕的母亲卞太后去后宫看望旧姐妹，发现她们一个个都成了儿子的"新宠"。

姐妹变婆媳，场面极度尴尬。

卞太后当场发飙，骂出了一句狠话——

"狗鼠不食汝余，死故应尔！"

狗和老鼠都不吃别人剩下的东西，你这样早死活该！

亲妈这么骂儿子，中国历史上罕见，可见曹丕的行为有多出格。

但你换个角度想——曹丕为什么这么干？

他不是单纯的好色，他是在宣示主权。

十几年了，他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老爷子死了，轮到他说了算了，他要把以前缺的全补回来。

这是典型的"补偿心理"。

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古今注》记载了他最宠爱的四个美人：莫琼树、薛夜来、田尚衣、段巧笑。

莫琼树会做发型，发明了"蝉鬓"；段巧笑爱穿漂亮鞋子；田尚衣能歌善舞；薛夜来最会穿衣打扮。曹丕整天泡在这些人中间，不知节制。

还有甄宓。

当年曹操打下邺城，想纳这个"洛水女神"，结果被儿子截了胡。曹丕先下手为强，把甄宓收入房中。

曹操事后得知，长叹一声："我打邺城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啊。"

甄宓给曹丕生了儿子曹叡，后来却失宠被赐死。取代她的是郭女王——一个曾经的奴婢，靠着帮曹丕出谋划策赢得夺嫡之战，最终成为皇后。

曹丕对郭女王的宠爱到了什么地步？他把两人相恋的地方命名为"永始台"，发誓生死与共。

可他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了。

史书记载，曹丕在位期间出现了一个症状——"发脂如泉，脱发不止。"

头皮出油，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这是身体发出的警告，但曹丕选择无视。

曹丕有一个爱好，特别喜欢吃甜的。

《太平御览》记载，他对葡萄的喜爱"无以复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身边有葡萄，他就停不下来。

他还专门写文章夸葡萄——"甘而不饴，脆而不酢，冷而不寒，味长汁多。"字里行间全是馋劲儿。

除了葡萄，还有石蜜。

石蜜就是蔗糖的前身，从甘蔗里提炼出来，像冰糖一样。曹丕一年消耗的石蜜有多少？据他与东吴往来的书信记载，折合成现代计量单位，接近三百公斤。

一个人，一年吃三百公斤糖。

有意思的是，曹丕的母亲卞太后活了七十岁，她弟弟卞秉也活到六十多，在那个年代，这叫高寿。

但卞太后的侄子卞兰，却有严重的"消渴症"——就是古人对糖尿病的称呼。

史书记载，卞兰"苦酒消渴"，喝什么都不解渴，医药无效，只能等死。

卞太后为什么长寿？她的生活习惯是"菜食粟饭，无鱼肉"，粗茶淡饭，严格控制饮食。

曹丕呢？葡萄、石蜜、大鱼大肉，想吃什么吃什么。

如果卞家有糖尿病的家族遗传基因，曹丕这种吃法，就是在加速死亡。

还有一样东西更要命——五石散。

五石散是用石钟乳、硫磺、紫石英等矿物配制的药，吃了以后全身发热，精神亢奋，短时间内感觉飘飘欲仙。

这玩意儿的"推广大使"，正是曹丕的养兄何晏。

何晏是曹操的养子，娶了曹操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他好色成性，身体亏虚，吃了五石散之后自称"神明开朗，体力转强"。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的贵族都跟风吃。

曹丕有没有吃？史书没有直接记载，但他身边的人都在吃，他很难独善其身。

五石散是什么东西？用现代话说，就是慢性毒药。

吃了以后浑身发热，必须穿薄衣服、吃冷食、洗冷水澡才能压住药性，稍有不慎就会中毒身亡。

西晋名臣裴秀，就是吃了五石散之后喝了冷酒，四十八岁暴毙。北魏道武帝拓跋珪，也死于五石散。

这东西害死了多少人，数都数不清。

曹丕的父亲曹操活了六十六岁，他一辈子南征北战，饮食以鱼为主，实际上是健康的低脂饮食。

曹丕呢？嗜甜、纵欲、可能还服药。按这种活法，四十岁真的不算短命。

曹丕不甘心只当个守成之君。

他想证明自己比父亲更强，曹操打了一辈子没灭掉东吴，他要完成这个任务。

黄初三年，他发动第一次伐吴。

三路大军齐出：曹休打洞口，曹真打江陵，曹仁打濡须。曹丕亲自坐镇宛城，调度指挥。

开局顺利，魏军击败吴将孙盛，火烧诸葛瑾的援军，把江陵围了整整六个月。

眼看就要拿下，军中突然爆发瘟疫。

士兵成片倒下，战斗力锐减，曹丕没办法，只能下令撤军。

这一仗，打了半年多，无功而返，更让他心痛的是——大将张辽病死在军中，大司马曹仁也在撤军后不久去世。

曹操留下的老将，一个接一个地走了。

曹丕不死心。

黄初五年，他发动第二次伐吴，这次他御驾亲征，亲自带兵到广陵。

结果呢？

吴将徐盛在江边修了一排假城楼，连绵数百里，远远望去城墙高耸、旌旗飘扬。曹丕站在北岸，看着对面的"防线"，叹了口气："东吴有人才，不可图也。"

还没开打，就被吓回去了。

第二年，他又来了。

黄初六年，第三次伐吴，这次更惨——他的龙舟被东吴将领孙韶派五百人偷袭，连带军资器械都被抢走。

堂堂魏国皇帝，差点被五百人俘虏。

三次伐吴，三次无功而返，曹丕的脸丢尽了，身体也熬垮了。

黄初六年十月，他还在扬州巡视，"戍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威风八面。

八个月后，黄初七年六月，他就死了。

死前一天，他才匆忙安排托孤大臣，立曹叡为太子。

这说明什么？他对自己的死期毫无预知。

一个四十岁的皇帝，说没就没了。

曹操曾经说过一句话："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意思是，我不当皇帝，让儿子来当，我做周文王。

曹丕不甘心只做"继承者"，他想当开创者，想亲手统一天下。

可他的身体，已经被十几年的夺嫡压力、登基后的放纵、嗜甜的饮食习惯、三次亲征的劳累，彻底掏空了。

他不是死于某一种原因，而是死于多重因素的叠加。

按他这种"玩法"，四十岁，已经算赚的了。

参考资料：

《三国志·魏书·文帝纪》，陈寿著，裴松之注

《世说新语·惑溺篇》《贤媛篇》，刘义庆著

《太平御览》卷九百七十二"葡萄"条目，李昉等编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