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睁开双眼,习惯性地等着那片无尽的漆黑扑面而来。
今天是周六,黑暗早已成为我生活的全部。
就在这一刻,奇迹降临了。
我看见了窗帘缝隙里透进的微弱晨光,看见了天花板上熟悉的吊灯。
我竟然复明了!
激动的泪水模糊了刚恢复的视线,我颤抖着,想立刻冲出去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
可就在我伸手想拿手机时,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清楚:“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看见了。”
轰!霎时间,头皮炸裂!
字条上的那个“任何人”,是不是也包括了……
我的父母?
01
我愣在床上,手僵在半空。
这纸条是谁写的?为什么要让我隐瞒真相?我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窗外传来妈妈的脚步声,我赶紧躺下,把纸条塞到枕头底下。
门开了,妈妈端着早餐进来,我闭上眼睛,假装还活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
“晓峰,该起床了。”妈妈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但我第一次看见她说话时的模样——脸庞憔悴,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妈,我昨晚梦见自己能看见了。”我小心试探,想看看她的反应。
妈妈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出来。她的表情僵了几秒,然后迅速恢复平静。
“傻小子,梦都是假的。快吃早饭吧,今天爸爸要带你去医院复查。”她语气自然,但我已经捕捉到那一瞬间的慌乱。
我像以前失明时那样,摸索着接过早餐,听妈妈描述食物的位置,假装什么也看不见。
“鸡蛋在右边,粥在前面,小心烫。”她像例行公事般指引我。
我发现自己的视力虽然恢复了,但还不完全清楚,眼前偶尔模糊。妈妈仔细观察我的表情,像在确认什么。当她确定我还是“看不见”时,明显松了口气。
“医生说你的情况很稳定,记得按时吃药。”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盒,倒出两片白色的药。
以前我从没怀疑过这些药,但现在我开始疑惑这些是什么。
我假装吞下药片,其实藏在舌头底下。
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收拾房间。我注意到她偷偷翻看了我床头的抽屉和手机,这是我失明后从没察觉的细节。
爸爸推门进来时,我差点吓得叫出声。半年没见,他竟然老了很多,原本黑亮的头发夹杂着白丝,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准备好了吗?今天张医生专门抽时间给你检查。”爸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紧张。
张医生是我车祸后失明的主治医生,也是断定我“永久失明”的人。想到这儿,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如果我真的恢复视力,他的诊断不就错了?
坐在爸爸的车里,我假装盯着前方某个空点,实际上用余光观察车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江城街景。
“爸,我今天感觉有点不一样。”我试探着说。
爸爸猛地踩刹车,车子差点撞上前面的车。
“哪里不一样?”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就是……感觉眼前的黑暗没那么浓了。”我继续试探。
爸爸在后视镜里的表情清晰可见——震惊、慌乱,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别瞎想,张医生说过,你的情况不可能好转。可能是最近吃的营养品让你感觉好点。”爸爸的语气变得强硬,“记住,别跟医生提这些,会影响诊断。”
我点点头,心里却沉到谷底。为什么不能告诉医生我感觉好转了?这不是好事吗?
到了医院,爸爸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像怕我走丢。我假装不熟悉环境,其实看清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标牌。
02
张医生的办公室在六楼最里面。进门前,爸爸停下来对我说:“等会儿医生可能会问你问题,你老实回答就行,别多说。”
张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金边眼镜,看见我们进来,热情地迎上来。
“陈晓峰来了,半年了,感觉怎么样?”他的语气过于热情,不太像医生的专业态度。
“还是老样子,黑乎乎的。”我按爸爸的暗示,简短回答。
张医生点点头,开始检查。他用手电筒照我的眼睛,我强忍着不让瞳孔收缩,装出对光线没反应的样子。
“瞳孔对光反应还是迟钝,视神经萎缩没变化。”张医生低头记录,好像早就知道结果。
这检查越来越奇怪。他几乎没做详细的视力测试,只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就宣布检查结束。
“情况稳定,继续吃药,保持现状。”张医生合上记录本,朝爸爸使了个眼色。
“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爸爸突然说。
我被护士带到外面等,但故意走得很慢,趁护士不注意,停在门外偷听。
“检查报告准备好了吗?保险公司催得急。”爸爸的声音从门缝传来。
“别急,下周就行。结果和之前一样,永久失明,没恢复可能。”张医生的语气变得冷淡,像在谈生意。
“你那边怎么样?”张医生问。
“一切正常,他没发现异常。药按时吃,没减量。”爸爸回答。
“继续保持。记住,半年后再复查一次,以防万一……”张医生话没说完。
护士突然回来,我赶紧离开,没能听完他们的对话。
回家的路上,爸爸比来时沉默许多。我装作疲惫,靠在车窗上,其实在回想偷听到的对话。保险公司?药物?为什么他们这么在意我“失明”?
晚饭时,妈妈做了我爱吃的糖醋鱼。我像失明时那样,小心用筷子摸索食物。爸爸一直盯着我,目光里带着审视。
“医生怎么说?”妈妈边盛汤边问。
“老样子,没变化,继续观察。”爸爸答得很快,然后转向我,“晓峰,感觉还好吗?”
“嗯,就是白天说的,感觉黑暗没那么黑了。”我故意重复。
爸妈交换了个眼神,妈妈的手一抖,汤洒在桌上。
“别多想,可能是心理作用。”爸爸的语气有些生硬。
晚饭后,我被安排回房间休息。透过门缝,我看见爸妈在客厅低声交谈,表情严肃。我悄悄把门开了一条缝,努力听他们的对话。
“他说感觉不一样了,会不会……”妈妈的声音满是担忧。
“不可能,张医生说得很清楚,那种损伤不可逆。”爸爸打断她,“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明天我问问张医生,看能不能调整剂量。”
“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他发现了……”妈妈的声音更低了。
“他不会发现!”爸爸突然提高声音,“除非你说漏嘴!想让我们白忙活吗?”
妈妈不说话了,只是默默擦泪。我悄悄关上门,心跳加速。他们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继续“失明”?
03
第二天早上,家里来了个陌生人。透过门缝,我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客厅,手里拿着公文包。
“陈先生,这是最后的理赔确认文件,请您和太太签字。”陌生人递过一叠文件。
“金额是600万,分期支付?”爸爸快速翻看文件。
“是的,第一期250万已到账,剩余的在最终鉴定后支付。”陌生人回答。
“最终鉴定什么时候?”妈妈问。
“合同规定,伤残确认后六个月复查,就在下个月。只要确认残疾状态没变,剩余款项全额到账。”陌生人解释。
我心头一震。600万?理赔?伤残确认?这些信息在我脑海里拼凑出可怕的画面,但我还不敢相信。
陌生人走后,爸妈又开始低声交谈。我听到“提前准备”“不能出错”之类的词。我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但除了继续装失明,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下午,妹妹陈雨欣来了。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比我小五岁,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我失明后,她每周都来看我,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
“哥,今天感觉怎么样?”陈雨欣坐在床边,递给我一杯水。
我接过水杯,假装摸索,心里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但那张纸条的警告让我保持警惕。
“还是老样子,黑乎乎的。不过好像能隐约感觉到光线了。”我试探着说。
陈雨欣的呼吸明显急促,她握住我的手,压低声音:“哥,你真能感觉到光线了?”
她的反应让我警觉:“医生说可能是心理作用。”
陈雨欣沉默了一会儿,换了话题:“爸妈最近对你好吗?”
“挺好的,每天都细心照顾我。”我回答。
“有没有……给你吃什么特别的药?”她突然问。
这问题太奇怪了,我皱起眉头:“就是医院开的药,早晚各一次。”
陈雨欣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东西塞到我枕头底下:“这是我买的音乐播放器,里面有歌和有声书,你无聊时听听。”
我感觉她塞的不只是播放器,但爸妈的脚步声已经靠近,我们不得不结束对话。
晚上,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东西——果然不只是播放器,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哥,如果你能看见这张纸条,明天中午两点,趁爸妈不在,楼下公园等我。别告诉任何人。”
看着纸条,我百感交集。陈雨欣似乎知道什么,或者至少在怀疑什么。但我不敢完全信任她。毕竟,第一张纸条是谁放的?
第二天,爸爸接到电话,说公司有急事要处理,妈妈也被朋友叫去帮忙。我听见他们在门外低声商量,担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
“就两小时,应该没事。”妈妈说。
“锁好门,别让他出门。”爸爸叮嘱。
他们走后,我检查了房间,确认没监控后,决定赴约。我小心打开家门,第一次以“能看见”的状态独自出门。虽然视力还不完全清晰,但足够我安全走到楼下公园。
陈雨欣已经在那里等我。看见我走近,她先是惊讶,然后眼神变得坚定。
“你真的能看见了。”她轻声说,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因为你走路太自然了,不像盲人。”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哥,时间紧,听我说。你必须继续装看不见,现在还不能暴露。”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装?第一张纸条是你放的吗?”我连声问。
“不是我。”陈雨欣摇头,“我最近才发现爸妈行为异常,开始调查,但证据还不够,我需要时间。”
“什么证据?爸妈做了什么?”我追问。
陈雨欣咬了咬牙,似乎在犹豫要说多少。
“他们给你吃的药,不只是治疗药。我偷拿去化验,里面有镇静剂和抑制神经的成分。我怀疑他们故意阻止你恢复视力。”她低声说。
04
这话像炸雷在我耳边响起。我无法相信爸妈会这样对我。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声音颤抖。
“保险金。”陈雨欣简短地说,“你车祸后,他们申请了一笔巨额理赔,条件是你永久失明。如果视力恢复,他们不仅要退钱,还可能被控欺诈。”
我猛然想起偷听的对话和那个陌生人。600万,这就是我“失明”的价值?
“我不信他们会为钱这样对我。”我摇头,拒绝接受。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陈雨欣叹气,“但现在你得小心。至少在我收集到足够证据前,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能看见。尤其是下个月的最终鉴定,太关键了。”
“我该怎么办?”我问。
“继续装,尽量少吃他们给的药,但要假装吃下去。我会继续调查,一旦有证据,我们就揭穿他们。”陈雨欣说。
就在这时,妈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雨欣?晓峰?你们在这干吗?”
妈妈提前回来了,站在公园入口,脸上满是惊讶和怀疑。
我赶紧低下头,伸手摸索空气:“妹妹?是你吗?我听见你声音就下来了。”
妈妈快步过来,拉住我的手:“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多危险!”
“对不起,妈,我听见公园有人放音乐,想出来透透气。”我装出无辜的样子。
妈妈半信半疑地看向陈雨欣:“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临时来的,妈,我路过顺便看看哥。”陈雨欣冷静回答。
“行了,天快黑了,晓峰该回去吃药了。”妈妈拉着我往回走,语气里带着催促。
回家的路上,我感觉到妈妈不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像在确认我是否真的看不见。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家已经不再安全,而最亲的人,可能是最危险的陌生人。
既然是这样……
我侧了侧头,陈雨欣是不是也……
我回到房间,心跳得像擂鼓,脑海里反复回放妈妈在公园入口那怀疑的眼神。
她拉着我回家的路上,手握得特别紧,像怕我下一秒就跑了。
我低着头,装作什么也看不见,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妈,公园的风真舒服”,想让她放松警惕。
但她没接话,只催我快点上楼,那语气里藏着点我以前从没听过的急切。
回到家,她让我先去洗澡,自己却站在客厅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只隐约听到“得盯着点”“别出岔子”这样的话。
洗完澡出来,我故意慢吞吞地摸索着回房间,余光却瞥见她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手机,眼神复杂地盯着我。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家就像个巨大的笼子,而我,是被困在里面的猎物。
我躺在床上,手指不由自主地摸向枕头底下妹妹塞来的纸条。
“明天中午两点,楼下公园等我。别告诉任何人。”这行字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像个解不开的谜。
妹妹到底知道多少?她为什么要帮我?还是说,她也有自己的算盘?
05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洒进一抹昏黄的光,照在我床头柜上。
我突然想起,第一张纸条——“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能看见”——也是在这儿发现的。
我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里面却空空如也,那张纸条早就被我塞进枕头底下。
但就在抽屉角落,我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录音笔。
我愣住了,这东西我从没见过,谁放的?
我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断断续续地说:“陈先生,药量不能再加了,风险太高……保险公司那边已经开始查了……”
这声音我听过,是张医生!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拿稳录音笔。
录音里还有爸爸的声音,语气急促:“张医生,你得帮我,600万不是小数目,晓峰不能恢复,至少现在不能!”
录音到这儿就断了,可这几句话已经够让我心寒了。
我握着录音笔,手都在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质问爸妈,可理智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得弄清楚,这录音笔是谁放的,为什么偏偏让我发现?
是妹妹?还是另有其人?
我把录音笔藏进床垫底下,强迫自己躺下,可那一夜,我几乎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爸爸果然去了公司,妈妈也被朋友叫去帮忙,家里只剩我一个。
我坐在客厅,假装听广播,手里却攥着妹妹给的音乐播放器,耳朵里全是她昨天的话:“你必须继续装看不见。”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妹妹为什么这么肯定爸妈在害我?她一个广告公司的普通员工,哪来的渠道去化验药物?
我打开手机,假装摸索着点开语音助手,其实用余光偷偷搜索她的名字。
网上跳出来的信息让我心头一震——陈雨欣,28岁,江城某广告公司策划经理,半年前因项目纠纷被起诉,官司至今没完。
我皱起眉头,妹妹从没跟我提过这事。
更奇怪的是,搜索结果里还有一条不起眼的新闻,说她公司接了个保险公司的宣传项目,涉及高额理赔案例。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妹妹的“调查”,会不会跟她自己的麻烦有关?
中午一点半,我换上外套,小心翼翼地出门,假装拄着盲杖,慢慢走到楼下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