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其二十五》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
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
——
作者是宋代 “中兴四大诗人” 之一的范成大(1126-1193 年),出自他晚年创作的《四时田园杂兴》组诗。
这组诗共六十首,分 “春日”“晚春”“夏日”“秋日”“冬日” 五部分,每部分十二首,是中国古代田园诗的集大成之作。
这首《其二十五》属于 “夏日” 组,创作于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 年)前后。
当时范成大已因病从官场退休,回到故乡苏州石湖(今苏州石湖景区)闲居,每日漫步田园,细致观察农人的劳作与蔬果的生长,遂写下这组满是生活气息的诗篇。
诗最早收录于《石湖居士诗集》(范成大号 “石湖居士”),后被《宋诗钞》《千家诗》等选本收录。
清代诗评家沈德潜《唐诗别裁》(宋诗增补部分)评其 “以俗为雅,以细见大,二十八字写尽江南初夏,如入农家院、尝田间果”,尤其 “梅子金黄杏子肥” 一句,因 “金黄”“肥” 的鲜活质感,成了后世形容夏日蔬果的经典表述。
诗中 “梅子”“杏子”“麦花”“菜花” 均是江南初夏的标志性作物,“篱落”“蜻蜓蛱蝶” 则是乡村常见景致。
——
梅子长得金黄饱满,杏子也变得肥硕多汁;
麦田里的麦花像雪一样洁白,田埂边的油菜花却已经稀疏零落。
夏日白天变长,篱笆边很少有人经过,只有蜻蜓和蛱蝶在悠闲地飞舞。
——
一幅 “江南初夏风物画”,每句都藏着 “色” 与 “闲” 的交融,把田园的丰硕与宁静写得让人想立刻奔赴田间。
首句 “梅子金黄杏子肥” 的 “金黄” 与 “肥” 太戳心 —— “金黄” 是梅子熟透的颜色,不是青涩的浅黄,是像蜜饯一样的浓艳,仿佛能看到阳光照在梅子上的光泽;
“肥” 字写杏子,不是 “大”,是 “饱满多汁”。
这两个词把蔬果的 “熟” 写活了,没有用 “好吃”“香甜”,却让人隔着诗句都能闻到果香。
“麦花雪白菜花稀” 的 “雪白” 与 “稀” 是 “色彩的对比”。
“雪白” 写麦花的素净,麦花很小,一簇簇聚在一起像撒了层薄雪,和梅子的金黄形成 “黄白相映”,像调色盘里最舒服的搭配;
“菜花稀” 则藏着 “时节的秘密” —— 油菜花春天开得最盛,到初夏就慢慢谢了,“稀” 字不是 “荒凉”,是 “季节更替的自然”。
后两句 “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 是全诗的 “闲” 魂。
“日长” 写夏日的特点 —— 白天比冬天长很多,午后的阳光慢悠悠的;
“篱落无人过” 的 “无人过”,不是 “冷清”,是 “乡村的闲适”,农人们可能在田里劳作,可能在家歇晌,没人在篱笆边闲逛,连风都变得轻轻的。
“惟有蜻蜓蛱蝶飞” 的 “惟有” 太妙 —— 没有热闹的人声,没有忙碌的身影,只有蜻蜓和蛱蝶慢悠悠地飞,不是 “成群结队”,是 “三三两两”,像在享受这没人打扰的时光;
它们飞过高高的篱笆,停在刚结的果子上,翅膀扇动的声音都能听清,这份 “静” 里藏着最生动的 “活”。
整首诗没有华丽辞藻,全是 “农家日常” 的细碎描写。
可就是这些细碎,让田园不再是 “遥远的世外桃源”,而是 “能摸到、能闻到、能吃到” 的真实生活,像奶奶端来的一碗梅子汤,简单却满是暖意。

范成大的 “石湖观夏”
写这首诗的那天午后,范成大在石湖的院子里待得有些闷,就拄着拐杖去田间散步。
刚走出院门,就看到路边的梅树上挂满了果子,金黄的梅子压得树枝都弯了,偶尔有熟透的梅子掉在地上,“啪” 地一声砸在草叶上。
他走到杏树下,抬头看,杏子比梅子还大,表皮泛着淡淡的红晕,他伸手摘了一个(特意挑了个熟得透的),擦了擦就咬了一口,甜汁一下子流到嘴角,一点都不酸。
去年冬天他还看着这棵树开花,没想到转眼就结了这么好的果子。
再往田里走,麦田像铺了层白毯子,麦花细细小小的,风一吹就轻轻晃动;
田埂边的油菜花大多谢了,只剩几朵零星的黄,像故意留在那点缀似的。
天已经过了正午,太阳暖暖的,却不刺眼,他沿着篱笆走,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碰到人。
后来才看到远处的田里,有几个农人戴着草帽在锄草,离得远,连说话声都听不清。
正走着,一只红蜻蜓突然停在他的拐杖上,他赶紧停下脚步,怕惊飞了它。
过了一会儿,蜻蜓又飞走了,和几只彩色的蛱蝶一起,绕着篱笆飞来飞去。
范成大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直到太阳快偏西,才慢慢往回走。
回到家,他拿起笔,把下午看到的梅子、杏子、麦花、蜻蜓都写下来,没加任何修饰,却像把整个初夏的田园都装进了诗里。
后来他在《四时田园杂兴・夏日》的另一首里写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可见在石湖的日子里,这些田园小事,成了他最珍贵的快乐。

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其二十五》,它写的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的 “慢下来的生活”。
可能是夏天傍晚去菜市场,看着满摊的桃子李子发呆;
可能是周末去郊区采摘,亲手摘下一颗草莓塞进嘴里;
可能是在阳台种几盆小番茄,看着它们从绿变红。
……
这些 “小事” 像诗里的蜻蜓蛱蝶,不显眼却能让生活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