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我相亲失败,媒婆女儿将我堵在巷子口:要不考虑考虑我.......
01
一九九六年的夏天,热得连知了都懒得叫唤。
我,周建平,二十六岁,县城钢铁厂一名光荣的轧钢工人,正踩着二八自行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
后座上,刘媒婆那肥胖的身躯压得车胎都快贴地了。
"建平啊,这回的姑娘绝对合你心意!"刘婶在我身后喘着粗气,"人家是纺织厂的正式工,模样周正,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我撇撇嘴,没搭腔。
这已经是刘婶今年给我介绍的第七个姑娘了。
从年初到现在,我相过的姑娘能凑两桌麻将还有富余,可愣是一个没成。
不是我挑剔,实在是这些姑娘要么嫌我工资低,要么嫌我家房子旧,还有一个更离谱,说我眉毛长得不整齐,影响后代基因。
"到了到了!"
我刹住车,抬头看见一栋贴着白瓷砖的二层小楼,门口挂着红灯笼,窗户上还贴着褪色的"囍"字。
这是刘婶专门用来相亲的"据点",村里人管这叫"婚姻介绍所",其实就是她小姑子闲置的房子。
"记住啊,这姑娘叫王淑芬,二十三,属鼠的,跟你八字合得很。"刘婶絮叨着。
客厅里,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姑娘正襟危坐,旁边是她那满脸横肉的母亲。
我注意到姑娘的手指不停地绞着裙角,显然比我还紧张。
"这就是建平,钢铁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加奖金能有三百多呢!"刘婶像推销滞销商品似的把我往前一推,"家里三间大瓦房,爹妈都在城里做生意,条件好着呢!"
接下来的半小时堪称酷刑。
我机械地回答着对方母亲连珠炮似的问题:工资多少?有存款吗?打算什么时候买房?能不能调到坐办公室?
而那位王淑芬姑娘全程只说了三句话:"嗯"、"啊"和"我听我妈的"。
当对方母亲开始打听我父母的退休金时,我终于忍不住了:"阿姨,我突然想起来厂里还有急事,得先走了。"
不顾刘婶杀人的眼神,我逃也似的冲出了门。
外头的太阳更毒了,晒得我头皮发烫。
我推着自行车,慢吞吞地往家走,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刘婶解释我又搞砸了。
拐进村头那条窄巷子时,一个身影突然从老槐树后闪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02
"周建平,你又相亲失败了?"
我抬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齐耳短发,杏眼圆脸,一件洗得发白的蓝格子衬衫扎在牛仔裤里,脚上是双沾着泥点的白色回力鞋。
是张翠芳,刘婶的独生女,县报社的校对员。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记者吗?"我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怎么,你妈派你来堵我?"
翠芳没接我的话茬,而是向前一步,近得我能闻到她头发上飘来的海鸥洗发膏的味道。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我:"周建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你...你说啥?"我怀疑自己热昏了头,出现了幻听。
"我说,你要不要和我处对象?我今年也二十六了,有正式工作,不嫌你工资低,也不嫌你家房子旧。"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笑,"更不会因为你眉毛不整齐就嫌弃你。"
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这丫头怎么连我跟刘婶的吐槽都知道?
"翠芳,别开玩笑了..."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了砖墙。
"谁跟你开玩笑?"翠芳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周建平,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你跳河救过我"
我愣住了。
那年夏天,十四岁的我正在河边钓鱼,突然听见有人喊救命。
我二话不说跳进河里,把那个扑腾的小女孩拖上岸,才发现是隔壁班的张翠芳。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嘟囔着。
"对我来说就像昨天一样。"翠芳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浑身湿透地把我背回家,路上还讲笑话逗我笑,说'你要是淹死了,谁给我抄作业啊'。"
我挠挠头,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那时候我确实经常找她抄作业,因为她字写得工整。
"后来呢?"我鬼使神差地问。
"后来我就一直..."翠芳的话没说完,巷子口突然传来刘婶炸雷般的嗓门:
"翠芳!你在这儿干啥呢?报社打电话找你!"
我们俩像做贼似的迅速分开。
刘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狐疑地打量着我们:"建平,你怎么还在这儿晃悠?人家淑芬妈刚才打电话,说姑娘挺中意你的!"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啥?她全程就说仨字儿!"
"人家那是矜持!"刘婶拍着大腿,"赶紧的,明天约了去县城看电影,票我都买好了!"
她拽着翠芳的胳膊,"走,回家去,你一个姑娘家跟大小伙子在这儿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翠芳被拽着往前走,却回头冲我眨眨眼,做了个口型:"明天见。"
那天晚上,我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顶的电扇吱呀呀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我满脑子都是翠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03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钢厂里机器轰鸣,热浪滚滚,我站在轧钢机前,心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老李师傅用扳手敲了敲我的安全帽:"建平,魂儿丢啦?再走神手指头就没了!"
中午吃饭时,我正蹲在树荫下啃馒头,突然听见有人喊我。
抬头一看,翠芳穿着件淡黄色连衣裙,拎着个布袋子站在厂门口冲我招手。
"你怎么来了?"我小跑过去,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生怕被熟人看见。
"给你送饭。"翠芳晃了晃布袋子,"我妈炖的排骨,我偷装了一饭盒。"
我咽了咽口水。
钢厂食堂的饭菜清汤寡水,我已经半个月没沾荤腥了。
"可是...我今天约了..."
"王淑芬?"翠芳挑眉,"我刚才路过电影院,看见她跟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挽手走进去。"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票,"所以,现在你没事了吧?"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翠芳已经自顾自地走到树下的石凳旁坐下,打开饭盒。
红烧排骨的香味飘过来,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递给我一双筷子,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放心,没下毒。"
我接过筷子,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
肉质酥烂,咸甜适中,确实比食堂的强百倍。
"好吃吗?"翠芳托着腮看我。
"嗯。"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你吃了吗?"
"吃过了。"她笑了笑,从布袋里又掏出个铝饭盒,"这是我自己做的凉拌黄瓜,解腻的。"
黄瓜脆生生的,带着蒜香和微微的辣味,我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翠芳笑着递给我一个军用水壶,"喝点水,别噎着。"
水壶里的水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我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串茉莉花编的手环。
"看什么看?"她注意到我的视线,脸微微发红,"厂区后面摘的,香吧?"
我点点头,突然觉得今天的太阳没那么毒了。
风吹过来,带着她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和茉莉的芬芳,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河边捉蜻蜓的日子。
"建平!"老李师傅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休息时间到了,上工了!"
我慌忙站起来,差点打翻饭盒。
翠芳眼疾手快地扶住,抬头冲我笑:"去吧,我收拾。"
"那个...谢谢你的饭。"我挠挠头,"改天我请你吃冰棍。"
"好啊。"她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要吃奶油味的。"
我转身往车间跑,听见她在后面喊:"周建平!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车间里机器轰鸣,火星四溅,我却一直想着翠芳说的"约定"是什么。
是冰棍?还是...她昨天那句惊人的提议?
下班时,我换下工装,发现裤兜里多了张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工整地写着:"周建平同志,鉴于你今日表现良好,特邀你明日傍晚六点于县城新华书店门口见面。落款:张翠芳。"旁边还画了个笑脸。
我捏着纸条,心跳突然加快。
这算什么?约会吗?要是被刘婶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但想到翠芳亮晶晶的眼睛,我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04
第二天傍晚,我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蓝衬衫,蹬着自行车去了县城。
新华书店门口,翠芳已经等在那里,穿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上别着个蝴蝶发卡,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迟到了三分钟。"她假装严肃地看了看腕表,"按报社规定,迟到要罚钱的。"
"那怎么办?"我配合地装出惶恐的样子,"我身上就五毛钱。"
"那就罚你..."她眼珠转了转,"请我吃羊肉串吧!前面巷子口新开了家新疆人烤的,香得很!"
于是我们坐在马路牙子上,啃着撒满辣椒面的羊肉串。
翠芳吃得满嘴是油,却还在滔滔不绝地讲她最近校对的稿子有多离谱。
"有个作者写'他的眼睛像铜铃一样大',我差点笑死,那不成妖怪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给改成'炯炯有神',结果作者还打电话来抗议,说就要铜铃!"
我看着她生动的表情,突然发现她讲话时左边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你老看我干嘛?"她突然停下来,用手背擦了擦嘴。
"没...就是觉得你挺适合当编辑的。"我慌忙移开视线,"那么较真。"
"那当然。"她骄傲地昂起头,"我们主编说我是全报社最龟毛的校对,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我们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回走,翠芳突然说:"建平,你还记得我们小学时那个绰号吗?"
"什么绰号?"
"他们叫你'周大嘴',因为你特别能说;叫我'张小结巴',因为我紧张时就口吃。"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后来你为了帮我,当着全班面说'要是张翠芳是结巴,那我就是哑巴',结果他们再也不笑我了。"
我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但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夜风吹起她的裙角,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像两个亲密无间的人。
"翠芳,"我停下脚步,"你为什么突然...我是说,为什么现在才..."
"因为我不想再看你相亲失败了。"她直视我的眼睛,"更不想看我妈给你介绍那些根本不适合你的姑娘,王淑芬其实是有对象的,就是为了应付家里才来相亲。"
"什么?"我瞪大眼睛,"那刘婶知道吗?"
"知道啊。"翠芳撇撇嘴,"但她觉得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什么对象都能黄。"
我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刘婶的风格。
"周建平,"翠芳突然抓住我的车把,"我知道你觉得突然,但我想了很久了,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报恩。"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就是...喜欢你,从你把我从河里捞起来那天就开始了。"
月光下,翠芳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我能在她瞳孔里看见自己呆愣的脸。
"我...我得想想。"我终于憋出一句话,"这太突然了,而且刘婶那儿..."
"我妈那儿我去说。"翠芳松开手,"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只是...别躲着我,好吗?"
我点点头,感觉喉咙发紧。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没再说话,但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做梦一样。
翠芳开始频繁出现在钢厂门口,有时带午饭,有时只是远远地招招手。
周末我们会去县城看电影,或者骑车去郊外踏青。
她总能把最普通的事情变得有趣,比如在田埂上教我认野菜,或者在废弃的铁轨上比赛谁能走得更远。
厂里的工友开始打趣我:"建平,那是你对象吧?长得真俊!"
我支支吾吾地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
然而好景不长。
05
七月底的一天,钢厂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厂长沉着脸宣布,由于"市场经济改革",厂子可能要裁员三分之一。
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凭什么裁我们?我们干了十几年了!"
"是不是要倒闭了?我们的工资怎么办?"
"听说县里新开了家私营钢厂,工资高一半..."
我坐在角落里,手心全是汗。
如果失业了,我拿什么养活自己?更别说...
我看了眼窗外,翠芳今天说要来给我送绿豆汤解暑。
散会后,我魂不守舍地往外走,老李师傅拍拍我的肩:"建平,别太担心,你年轻,技术也不错,应该轮不到你。"
我刚想说话,就听见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跑出去一看,翠芳正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围着,其中一个还试图抢她手里的保温桶。
"住手!"我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染黄毛的家伙。
"哟,英雄救美啊?"黄毛阴阳怪气地说,"张翠芳,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钢厂男朋友?一身臭汗味的穷工人?"
我这才注意到翠芳脸色惨白,嘴唇发抖:"赵志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不要再骚扰我!"
原来这就是翠芳的前男友。
我打量着他:花衬衫,喇叭裤,腰上别着个BP机,一看就是县城里那些倒腾服装的个体户。
"翠芳,跟我好吧。"赵志强突然变了个脸,讨好地说,"我现在有钱了,能给你买金项链,买摩托车。你跟这个穷工人有什么前途?他们厂都要倒闭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翠芳却突然挽住我的胳膊:"赵志强,我就是喜欢建平,他穷也好,失业也罢,我都跟定他了!"
我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赵志强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好,很好!张翠芳,你别后悔!"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带着那群混混走了。
人群散去后,翠芳的手还紧紧攥着我的袖子。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没事了。"我轻声说,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抬头看我,眼圈红红的。
"谢谢你...刚才那么说。"我打开保温桶,绿豆汤的清香飘出来,"虽然我们其实不是..."
"我是认真的。"翠芳打断我,"周建平,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舀绿豆汤的手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