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车加点油，你们先吃着。”
我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但心脏却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李响头也没抬，随手挥了挥：“行，赶紧去，我们在这儿等着。”
我迈步走向停车场的那一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悄然成形。
01
那天下午，我在公司茶水间里和老陈闲聊。
“这个周末我打算自驾去天柱山玩一圈，一个人挺自在的。”我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这个计划我已经筹划了快半年。
最近工作压力像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每天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数据，参加没完没了的会议，脑子都快炸了。
公司最近在搞业务重组，大家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喘口气。
天柱山的风光我早就在网上看了无数遍，山间的清泉、险峻的栈道，还有那片让人心旷神怡的竹林，都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老陈一听，眼睛亮了：“天柱山？好地方，我好几年前去过，景色真不错。”
“是啊，我都规划好了，早上五点出发，走合安高速，大概四个小时能到。”
我兴致勃勃地跟老陈聊着行程，语气里满是对这次旅行的期待。
为了这次自驾游，我花了好几周研究路线，翻看了无数游记和攻略。
天柱山的飞来峰、莲花峰，还有那个刺激的玻璃桥，都是我这次的目的地。
“住宿也订好了，山脚下一家民宿，一晚上两百二，包三餐。”
“你这准备得够细致的。”老陈笑着夸我。
我确实是个计划周全的人，尤其是出门旅行，容不得一点马虎。
我在网上对比了好几家民宿，最后选了一家评分高、环境清幽的，房东是个热心的大姐，照片里房间干净得让人舒心。
我没注意到，李响就站在茶水间门口，手里拿着杯子，装作接水的样子，其实耳朵早就竖了起来。
李响这人，平时就爱占点小便宜。
公司聚餐时，他总是第一个抢菜单点菜，但结账时从不吭声。
办公室有人带了水果或零食，他也总是不客气地伸手拿。
同事们对他的性格都心知肚明，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懒得计较。
“对了，你车加满油了吗？”老陈问我。
“早就加满了，轮胎也检查过了，刹车片还是上个月刚换的。”我拍拍胸口，语气自信。
我的车是两年前买的，一辆中型SUV，空间挺宽敞，油耗也不算高。
平时主要用来通勤，偶尔周末带家人出去兜风。
这次一个人开车出去散心，还是头一回。
李响这时候凑过来，笑得有点谄媚：“哎哟，小赵，你这日子过得真舒坦啊。”
我笑了笑，客气地回应：“也就出去放松一下，平时工作太累了。”
“可不是，有车就是方便。”李响一脸羡慕，“像我们这种没车的，只能窝在家里看电视。”
我当时没多想，以为他就是随便感慨一句。
毕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有没有车确实影响生活便利度。
特别是有了孩子后，没车出门确实麻烦。
可我没想到，李响已经在心里盘算开了。
第二天中午，李响主动跑到我的工位旁。
“小赵，昨天听你说要去天柱山？”
“对，明天一早就走。”我一边整理报表一边回答。
月底了，各种数据要核对，客户资料要更新，我忙得头晕眼花。
“那地方我也一直想去，可惜一直没机会。”李响拉了把椅子，坐得离我很近。
我抬起头，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李响和我平时关系一般，除了工作上的事，私下几乎没聊过天。
他今天这么热情，肯定有别的打算。
“你一个人去多没劲，路上连个聊天的都没有。”李响继续说，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我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平时太吵了。”我尽量把态度表达清楚。
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在公司里，每天要应付各种同事、领导，还要处理一堆琐碎的事务。
回到家，妻子和孩子也有各种事情需要我操心。
我真的很想给自己留点独处的空间，哪怕只是几天。
李响像是没听出我的暗示，继续说：“其实吧，我老婆和孩子也好久没出去玩了，你知道我们家情况，买车还差点。”
我心里有点烦，但还是保持礼貌：“现在高铁挺方便的，比开车快多了。”
“高铁票太贵了，一家五口来回得小一千块。”李响开始诉苦，“孩子们整天在家闹，我老婆也老抱怨我没带他们出去。”
他语气沉重，我知道他家确实不宽裕。
李响的妻子没有固定工作，平时在家带孩子，偶尔做点手工活补贴家用。
他们有三个孩子，大的上初中，小的还在幼儿园，生活开销不小。
他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五口确实有点吃力。
但这跟我没关系，我又不是他家保姆。
我低头继续整理文件，希望他能自觉走开。
可李响显然没这个打算。
“小赵，你看能不能带我搭个顺风车？”他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
我心头一紧，果然来了。
“李响，我这次真想一个人去。”我尽量委婉地拒绝。
“就我一个，绝对不给你添乱。”李响连忙说，“路上我也不多嘴，就当帮你分担点开车压力。”
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我有点动摇。
毕竟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太绝情也不好看。
而且，长途开车确实有点累，有个人换着开也不错。
“真就你一个？”我犹豫着问。
“真的真的，就我一个！”李响忙不迭点头，“我老婆孩子不去，免得打扰你。”
听他这么说，我稍微放心了些。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我还能接受。
“好吧，但说好了，到了地方你自己玩，我不是导游。”我还是定下了底线。
“没问题，绝对不麻烦你！”李响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约好第二天早上五点在我家小区门口碰面。
挂了电话，我心里还是有点后悔。
这次本来是想一个人好好放松的，现在多了一个人，总觉得有点别扭。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也不好再反悔。
何况李响家境确实一般，能帮就帮吧。
晚上我又检查了一遍车况，确保一切准备妥当。
油箱加满，备胎检查过，车载充电器、纸巾、矿泉水一应俱全。
我还特意把车洗得干干净净，想着既然要载人，车里整洁点总归好些。
临睡前，我看了看天气预报。
晴转多云，气温适宜，很适合自驾出游。
尽管多了个同伴，我对这次旅行还是充满期待。
02
第二天早上四点半，我准时起床。
周末早起对我来说不算难事，生物钟早就习惯了。
简单洗漱后，我开车到小区门口等着。
清晨的街道安静极了，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树梢上叫。
城市还没完全醒来，空气里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我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等着李响。
五点整，李响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
但让我震惊的是，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人。
一个女人，三个孩子，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凉了半截。
这跟昨天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李响看到我的车，赶紧挥手，快步走过来。
“小赵，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摇下车窗，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这是我老婆，这是我三个孩子。”李响笑得一脸自然，“昨晚我老婆说难得出去一趟，就全家一起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火气。
“李响，你不是说就你一个人吗？”
“哎呀，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李响讪笑着，“你这车空间大，多几个人也没啥吧。”
他老婆也走过来，笑着说：“小赵，真是麻烦你了，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
我打量了一下李响的老婆，三十多岁，穿着简单，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三个孩子，一个十二三岁，两个小的六七岁，围着我的车兴奋地转来转去。
“爸爸，这车好酷！”最小的孩子嚷道。
“快上车，别让小赵叔叔等急了。”李响招呼着家人。
我当时真想掉头走人。
可孩子们已经钻进后座，李响的老婆也开始往后备箱塞行李。
“小赵，你这后备箱真宽敞，我们这点东西正好放得下。”她一边塞一边说。
我看着她往车里塞各种包，火气直往上冒。
有背包、保温箱，还有几个孩子的书包。
保温箱里装着食物，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怪味。
“这里面装的啥？”我忍不住问。
“哦，这是我昨晚煮的包子，路上饿了可以吃。”李响的老婆笑着回答。
我彻底无语。
这哪里是搭顺风车，简直是全家出游！
而且，她连包子都准备好了，分明是早就计划好的。
“小赵，真是太感谢你了。”李响拍了拍我肩膀，“这次全家能出来玩，孩子们都开心坏了。”
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行吧，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但我心里已经后悔得要命。
早知道就该一口回绝。
现在这局面，我骑虎难下。
如果现在翻脸，孩子们肯定失望透顶，公司里的名声估计也不好听。
但如果继续下去，这趟旅行完全不是我想要的。
李响坐进副驾驶，他老婆和三个孩子挤在后排。
车里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我的车虽然不算小，但装下五个人，空间明显局促。
后备箱塞满了行李，车子重心都有些偏移。
我发动车子，默默安慰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我知道，这一天注定不会轻松。
上了高速没多久，麻烦就来了。
后座的孩子们开始吵闹，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零食。
“妈妈，我饿了！”最小的孩子开始嚷嚷。
“还没到吃饭时间，再等等。”李响的老婆一边哄一边翻找包。
“我现在就要吃！”孩子开始哭起来。
我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后座的哭声，头都快炸了。
孩子的哭声在车厢里回荡，刺得我耳朵生疼。
开了十几年车，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
“要不找个服务区休息一下？”李响试探着问。
“才开了四十分钟，停什么停？”我语气有点冲。
按照我的计划，第一个小时是不停车的，要一口气开到第一个大服务区。
“孩子嘛，路上总有点不适应。”李响的老婆插话。
我看看时间，才五点五十，这要是一路这么闹下去，我非疯不可。
“再忍忍，到了服务区再休息。”我只能这么说。
但我心里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次出行完全偏离了我的预期。
我原本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开车，欣赏沿途的风景。
现在却成了家庭出游的专职司机。
更可气的是，李响明显是有预谋的。
昨天跟我聊天时，他肯定已经和老婆商量好了。
不然她不可能准备得这么齐全。
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让我心里特别不舒服。
03
好不容易到了第一个服务区，我赶紧把车停下。
李响一家下车去厕所，我一个人留在车里，享受片刻的安静。
这短暂的宁静让我觉得无比珍贵。
我打开车窗，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服务区虽然人来人往，但比起车里的吵闹，这里简直是天堂。
我远远地看着天边的山峦，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也许我该调整心态，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尽量让大家都开心吧。
十分钟后，他们回来了。
孩子们手里拿着薯片和饮料，看起来心情不错。
“小赵，你这车开得真稳。”李响坐回副驾驶，笑呵呵地说。
“谢谢。”我简单回应，语气冷淡。
重新上路后，李响开始对我的驾驶技术指指点点。
“小赵，你这速度有点慢啊，限速120，你才开90。”
我瞥了他一眼：“安全第一，没必要开太快。”
我开车一向谨慎，尤其是现在车上有三个孩子。
“这样下去，到地方得晚好久。”李响继续说。
“咱们不赶时间。”我尽量让语气平稳。
但心里已经有点不爽了。
我开了十几年车，从没出过事故，安全记录干干净净。
现在被一个不开车的人指手画脚，实在有点憋屈。
“你看那辆车，超咱们了。”李响指着窗外，“你该走左边车道，那边车少。”
我深吸一口气，没搭腔。
左边是超车道，我这速度在右边车道正好。
如果开到左边，后面的车会跟得很紧，反而危险。
但我懒得跟他解释。
开了这么多年车，还需要他来教？
“小赵，你这音响声音是不是有点大？”后排的李响老婆开口了。
我看了看音响，音量才12，根本不大。
我平时一个人开车，音量一般都调到18以上。
“我觉得还好。”我回答。
“孩子们可能不习惯这种音乐。”她继续说。
我放的是轻音乐，舒缓的那种，很适合开车。
但为了避免争执，我还是把音量调低了些。
“空调能不能再调高点？后排有点冷。”她又说。
我又调整了空调温度。
车里本来温度刚好，现在调高了，前排开始有点闷热。
但我没吭声。
“小赵，你这车油耗咋样？”李响又问。
“还行，百公里九升左右。”我回答。
“这么高？我听说日系车省油些。”
我没接话。
我的车是德系的，性能稳定，安全性高。
油耗虽然略高，但我觉得值。
车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
孩子们在后座继续吵闹，时不时发出尖叫。
他们在玩手机游戏，声音大得刺耳。
“妈妈，我想吃包子！”最小的孩子又开始闹。
“等会儿，我给你拿。”李响的老婆开始翻保温箱。
保温箱一打开，一股浓烈的韭菜味扑鼻而来。
“这包子啥馅的？”我忍不住问。
“韭菜猪肉的，可香了。”她笑着回答。
我差点没忍住反胃。
密闭的车厢里，韭菜味和空气混在一起，味道让人抓狂。
“能不能开点窗户？”我试着问。
“不行，孩子们会着凉。”李响的老婆一口回绝。
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
现在是夏天，开窗哪会让人着凉？
但她坚持，我也没辙。
“小赵，你这座椅能不能调一下？我坐着不太舒服。”李响开始折腾副驾驶座。
“左边那个按钮是调靠背的，右边是调高低的。”我指点他。
他一顿乱按，把座椅调得七扭八歪。
我的座椅位置是精心调过的，开车姿势特别舒服。
现在被他这么一折腾，整个驾驶体验都变了。
“算了，就这样吧。”他终于放弃。
但我知道，等他下车，我还得重新调一遍。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的私人空间被硬生生闯入。
“爸爸，我想尿尿！”最小的孩子又开始嚷。
“刚才在服务区不是刚上过厕所吗？”李响有点无奈。
“我现在又想去了！”孩子哭了起来。
“小赵，前面再找个服务区停一下吧。”李响的老婆说。
我看了看导航，下个服务区还有四十公里。
“再忍忍吧。”我只能这么说。
但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我的耐心也快耗尽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娇气？”我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响老婆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小赵，孩子还小，你多担待点。”李响出来打圆场。
我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但心里的火气实在压不住。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勉强道歉。
但车里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接下来的路，大家都没怎么说话。
我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盘算，到了目的地一定要甩开他们。
这趟旅行简直是场折磨。
开了这么多年车，我还是头一回这么憋屈。
原本该是轻松愉快的自驾游，现在却成了沉重的负担。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宁愿一个人旅行。
有时候，独处确实比一群人更自由。
终于到了天柱山脚下的服务区。
看到服务区的牌子，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开下来，我感觉比加班还累。
我把车停好，大家都松了口气。
“总算到了，这一路真够呛。”李响伸了个懒腰。
“是啊，孩子们也累坏了。”他老婆抱着最小的孩子下车。
我也下车，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身体和心理都疲惫不堪。
“小赵，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这个点正好。”李响提议。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行，我也饿了。”我应了一声。
我们一起走进服务区的餐厅。
李响一家找了个大桌子坐下，开始点菜。
“来点家常菜，红烧鱼、宫保鸡丁、麻辣豆腐、蒜蓉青菜……”李响对服务员说。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一阵无语。
这哪里是搭顺风车，简直是全家郊游。
而且，他点菜完全没问过我的意见。
“小赵，你吃啥？”李响终于想起了我。
“随便，我不挑。”我淡淡地回答。
菜很快端上来。
李响一家开始大快朵颐。
“这鱼挺鲜，小赵你尝尝。”李响的老婆给我夹了一块。
我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看着他们一家人吃得热火朝天，我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确实好久没出来玩，孩子们也开心得不得了。
但我的心情却越来越复杂。
这次出行，完全偏离了我的预期。
我本想一个人静静地享受旅行的乐趣，现在却成了别人的专职司机。
从一路上的表现看，他们似乎把我当成了免费的包车服务。
各种要求和指指点点，让我越来越烦躁。
我端起水杯，目光落在窗外的停车场。
我的车孤零零地停在那儿。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