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作品的形式,是指艺术作品内容的内部组织结构和外部表现形态。作品的内部组织结构,是指在主题统领下的各种题材或各个部分之间形成的内部联系或组织方式。作品的外部表现形态,是指构成艺术形象所使用的物质媒介或材料及其组合形式。
世界上一切事物的内容,都与一定的形式紧密联系在一起,并借助形式表现出来。毛泽东在《矛盾论》中指出:“人们认识物质,就是认识物质的运动形式,因为除了运动的物质以外,世界上什么也没有,而物质的运动则必取一定的形式。”艺术作品的内容也是这样,必须通过一定的形式才能得到体现。即必须通过特定的艺术语言,按其各部分内容的内在联系,依照一定的次序进行组织、结构,并固定在具体的体裁样式之中,只有这样,内容才有所依托,作品才得以成形。
艺术作品的形式既不同于艺术反映现实生活的方式,也不同于艺术作品的表现方法。艺术反映生活的独特方式是“形象”的方式,这是就艺术与其他意识形态的区别而言的——哲学、社会科学是用概念的形式反映现实,而非指艺术作品的内容;艺术作品的表现方法,是指艺术的各种物质表现手段或材料,而非艺术作品的形式。各种物质材料如同砖头、钢筋、水泥、木材一样其本身不能构成高楼大厦,只有按一定方式或规律组合起来表现一定的内容时,才构成艺术作品的形式。
艺术作品的形式主要由内在的结构和外在的艺术语言两种要素构成。对于艺术语言,我们在本章第二节中已作了较为翔实的分析,此处不再赘述。这里只对结构予以阐述。
艺术作品的结构是指艺术作品内在的组织方式和构造形式。任何一件艺术作品都是一个完整的形象体系,它由许多部分组织而成的。艺术家在创作中,总是要根据自己对生活的理解,根据塑造形象和表现主题的需要进行艺术构思,把经过选择、提炼的生活材料、人物、事件和环境等进行剪裁,分别按轻重主次,合理而匀称地加以巧妙安排,组织成有机的艺术整体。艺术作品的结构就是指这种对作品总体的组织和安排。刘勰在《文心雕龙·附会》中说:“何谓附会?谓总文理,统首尾,定与夺,合涯际,弥纶一篇,使杂而不越者也。若筑室之须基构,裁衣之待缝缉矣。”这是说,写文章要注意谋篇布局,重视组织结构。言辞达意要首尾相连,合于主题,选择材料,要相互联系而又不相抵触。就像建造房屋必须打地基、搭屋架,裁剪的衣料需要缝纫一样。清代戏曲理论家李渔也曾把戏剧创作的结构工作比作工匠的建房。他说:“工师之建宅”,“基址初平,间架未立,先筹何处建厅,何方开户,栋需何木,梁用何材;必俟成局了然,始可挥斤运斧。”由此可见,艺术作品的结构,不仅要求恰当地安排局部与整体,部分与部分之间的外部关系,而又要精心设计人物的配备、情节的处理、环境的布置等内部关系。为此,艺术作品才能引人入胜,给人以美感。而那些结构呆板,入俗落套,千部一腔,万人一面的作品则是索然无味的。
不同艺术体裁或样式的艺术作品中有不同的结构方式和理解。叙事性作品都有情节,因而它的结构必定要以人物情节为中心来安排;抒情作品重在抒发感情或创造意境,其结构的重点就在于调度情景,适当地安排情绪发展的节奏。结构在造型艺术中是指构图或“经营位置”,在电影中就是指镜头的连接、组合等。作品的结构除了要服从艺术体裁的特点要求之外,还有其美学原则和要求,即剪裁和布局。
梅花(关山月)
荷霞孤鹜图(唐寅)
剪裁是指艺术家依据表现主题的需要,对生活材料做必要的组织安排和适当的增删工作,它是构成艺术形象的第一个环节。比如梅花“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画家只需从这繁枝千万朵之中,选取赏心悦目的两三枝来表现即可。剪裁既要根据表现主题的需要来取舍材料、删繁就简、熔炼精华、还要适合表情达意的需要,做到主次分明、详略得当、恰到好处、真正体现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的美学原则。布局是指把作品的各个部分有机地组成一个“天衣无缝”的艺术整体,巧妙合理的布局可使艺术作品跌宕起伏、疏密相间、摇曳多姿、辉映有致等,给人以丰富的想象力和艺术感染力。
著名俄国作家冈察洛夫曾慨叹道:“单是一个结构,即大厦的构造,就足以耗尽作者的全部智力活动。”因此,对于艺术作品来讲,独特巧妙的结构,不但能够很好地体现作品的内容,而且使作品本身也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中国的传统戏曲、诗画艺术就具有如此般的艺术魅力。例如明代画家唐寅的《荷霞孤鹜图》,其结构就颇具匠心。画面安排右实左虚。实的部分:上端是突兀的山崖,崖上绿树灰岩,交叉相间,层次清晰而又丰富;下端为一舍茶楼,前临碧水,后倚翠柳,幽雅清静。茶馆里坐一客人,正兴致勃勃地凝望水面,这就与画面左边相呼应。左边,水天茫茫,空阔天涯。画题虽有孤鹜,却不见其踪影。从客人凝视的目光,可想见那孤鹜早已没入水际云天,渺不可寻了。这样就将人们的想象由画面引向了画外。整个构图,上下左右相对,虚实相生,刚柔相济,轻重相间,变化中见统一,情韵绵绵,耐人寻味。再如汉乐府诗《日出东南隅》,从结构角度来看,作者对女主人公罗敷的美的描写也是采用了虚实相生的手法:作品对众人见了罗敷时的神魂颠倒、忘情着迷的情景作了实写,而对罗敷的绝色美貌本身,却只字未提。可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