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在我面前展开。
要去买菜时路过一个废品站。一眼看到收破烂的三轮车上,斜着一本小小的,红色封面的莎士比亚我只愣了一下,脚尖就朝那辆脏兮兮的板车转过去了。
车上两个敞开的口袋,堆着好多好多书。细看过去有杂志、医学期刊、画册、很多词典。其中俄华辞典有好几本,又发现了英文词典,日文字典,都相当旧了,没有署名。翻着翻着,我的手动作越来越小心因为我看到了几页手稿。
灰尘呛人,废品站的气味让人难受可这些字拉着我的头发。
我想好吧,那我把你们带回家。
翻拣出没被弄脏的书,以及大部分手稿,找来了废品站的老板。
我还问:这些书要是人家后悔了来找怎么办?老板一笑,人都走了,谁来找?
接着他略有心虚的说这里60,我比他更心虚地赶紧低头付了钱。不知怎的,我为买下她的书和手稿这个行为感到抱歉尽管我也不知道带回去要怎么办。
菜没有买了,其实饭也没有吃了我抱着这堆字回了家
然后它们慢慢向我指出了所有线索我知道书的主人是谁了。
它们属于一位女性。
她生于1928年,投身于药物研究,发表了很多论文在我父母都还没出生的年代,她已经在学习三门外语了她的手稿有中文、拼音、英语。
她写得一手好字,许多书她都细细做了划线和笔记她日历上的行程都与学习和工作相关。
她也看漫画和言情小说,但更多的还是医学相关书籍
翻看这些资料时我的心一直跳得很快。
我意识到我捧着的其实是一个陌生人此生的证据这只是一部分的她,但已经足够显示出她的样子我想着那个模糊的影,有好多问题想问她。
“你好啊王老师,我意外地遇到了你的书,我有好多疑惑,比如我听说俄语非常难学,是什么导致你去学俄文,又是谁教你的呢?你去过苏联吗?你有那么多俄文书,你对什么最感兴趣?
你后来开始学习日文和英语了,你写的日文好工整,你有两本翻得很旧的各国概况,你好像很喜欢非洲对吗?你的小时候是怎样的?你的青年时代经历了什么?你的研究方向一直没有改变,在那些困惑的年代,你何以有如此坚定的目标?
你记得你25岁时,
在哈尔滨医科大学买了一本书吗?”
70年后,这本书让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从此我会记得你。
到我站起来时腿已经很麻了,脚一软似乎就是从这块时间里滑了一跤。
去把乌黑的手洗干净,擦擦脸找来湿毛巾干毛巾
把这些书一本一本擦拭过去。
然后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那只白猫,心里就又吹起了大风。
cr:在给冯源写歌(已获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