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解读美国政治的“认知差距”
美国人普遍认为，民主党更关心推动进步的社会议题，而非广泛关注的经济问题。但事实证明，这种看法是错误的。
斯蒂芬·霍金斯、丹尼尔·尤德金 / 大西洋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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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总统大选结束后，有些评论员指出，美国人似乎普遍觉得民主党并没有和他们的政治优先事项对上号。根据我们在选后立即进行的一项大型调查，这种说法还真有点道理。美国人普遍——但其实是误解地——认为，民主党更关注推动进步的社会议题，而不是更广泛关注的经济问题。
我们在“更多共识”（More in Common）工作，这是一家非营利、非党派的研究机构。我们调查了5005名具有代表性的美国人，问他们：“哪些议题对你来说最重要？” 接着，我们请他们判断：“哪些议题你认为对民主党来说最重要？” 关于共和党的问题也是一样。为了全面反映大众对双方的印象，我们用了比较宽泛的议题分类，而不是具体问“民主党选民”或“共和党候选人”的关切点。最后，我们把这些认知和事实做了对比。
先来说事实。我们发现，2024年美国人的首要关切非常一致：“生活成本/通货膨胀。”这个议题几乎在每个主要群体中都排在第一，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黑人、白人、拉丁裔或亚裔；Z世代、千禧一代、X世代、婴儿潮一代，甚至沉默的一代；工人阶级、中产阶级或上层阶级；郊区、城市还是农村居民；以及民主党人、共和党人或独立选民。
具体来看，民主党支持者中，通胀以40%的支持率位居第一，其次是医疗保健和堕胎（各29%），以及整体经济问题（24%）。而共和党支持者则将移民问题列为第二优先（47%），接着是整体经济问题（41%）。
但当我们对比人们对共和党和民主党优先事项的认知时，发现了一个很鲜明的对比：美国人，无论政治立场如何，对共和党关切点的判断比对民主党的准确得多。
在问到共和党的优先事项时，包括民主党人和独立选民在内的所有主要群体都准确指出，共和党的三大优先事项里一定有通胀或经济问题。
然而，对于民主党的优先事项，各个群体几乎都觉得民主党的头号关切是堕胎，而且还普遍高估了这个议题的重要性，平均高出了20个百分点。连民主党人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这表明他们甚至对本党内部的真实关切都有点误解。与此同时，受访者严重低估了民主党对通胀和经济问题的重视程度，把这两个议题分别排在了第四和第九的位置。
目前，关于民主党最大的误解，莫过于人们对所谓“LGBT/跨性别政策”的看法。我们的调查显示，虽然这一议题在民主党选民心中并非核心优先事项——实际排名第14位——受访者却将其视为民主党的第二大优先事项。这样的误解在共和党人中尤为明显：56%的共和党受访者认为这属于民主党的三大优先事项之一，而仅有8%的人将通货膨胀列入其中。不过，这种错误认知并非共和党人独有，几乎每个主要的人口群体都会以某种方式犯类似的错误。
为什么民主党的优先事项会被如此严重误解，而共和党的却没有？我们的研究表明，这可能与民主党和其左翼之间的关系有关。
2018年，“More in Common”组织开展了一项名为《隐秘部落》的研究，发现了几个志趣相投的美国人群体。这些人分享相似的道德价值观以及对教育方式等问题的看法。研究将他们划分为七个独特的“部落”，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世界观和参与政治的方式。研究还指出，许多国家级的政治讨论其实是由两大阵营中少数但声音极其响亮的群体主导的：在左翼，是我们称为“进步行动派”的群体；在右翼，则是“虔诚保守派”。
由于这些群体的声音更常出现在全国范围的舆论场中，它们的观点往往被误认为是整个党派的主流立场（比如，想想2020年夏天关于“削减警察经费”或“废除警察”的大量社交媒体帖子、专栏文章和新闻报道——这种主张实际上从未被哪怕是最受警察暴力影响的人群广泛接受）。结果，人们容易以为每个党派的观点比实际情况更为极端。比如，民主党人往往以为共和党人更倾向于否认“种族主义仍是美国的问题”，而共和党人则以为民主党人更倾向于相信“多数警察是坏人”。
不过，我们的数据表明，“虔诚保守派”的优先事项与普通共和党人的优先事项更为一致，而“进步行动派”的优先事项与普通民主党人之间的差距则显著更大。举个例子，“进步行动派”对经济问题的关注度只有普通民主党人的一半，但他们对气候变化的关注度却是普通民主党人的两倍。相比之下，普通共和党人与“虔诚保守派”之间最大的分歧在于移民问题，但差距要小得多：虔诚保守派将其列为第一优先事项，而普通共和党人列为第二。这种不对称性导致混淆党派主流观点和激进派立场的代价，对民主党政客来说更为高昂。
尽管进步派活动者的影响力很大，但这并不能完全解释为什么公众对民主党在跨性别政策上的态度，与实际情况会有如此大的差距。我们的调查显示，即便是进步派活动者，也只是把这个问题排在他们的第六大优先事项。所以，说跨性别政策是民主党的第二大优先事项，这个观念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一种可能是，民主党的某些倡导团体在强推一些连他们最激进的支持者都不太热情的主张。另一种可能是，唐纳德·特朗普的竞选团队成功地把卡玛拉·哈里斯的竞选和一些争议性的跨性别政策立场联系到了一起。在一则广泛传播的攻击广告中，出现了哈里斯2019年接受采访的一段视频，她在采访中支持用公共资金为囚犯，包括无证移民，提供性别重置手术。广告的旁白这样说道：“卡玛拉支持‘他们/她们’，特朗普支持‘你’。”根据哈里斯的主要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测试，这则广告让2.7%的选民转而支持特朗普，这个比例相当惊人。不断强化哈里斯与这些政策的联系，再加上她似乎无法或不愿公开与这些政策划清界限，很可能进一步加深了美国人对跨性别议题与民主党之间的印象。
如果说选举是一场观念的较量，那么我们的数据显示，民主党在2024年的这场较量中输了。尽管哈里斯的竞选团队比特朗普团队多花了近五亿美元，但特朗普显然更有效地向公众定义了民主党的优先事项。夹在党内左翼的激进要求和对手的猛烈攻击之间，民主党没能让选民相信他们关注的是选民真正关心的问题。如果民主党想要在未来的选举中扭转局势，就必须解决这个观念问题。
